第一章 罗网
阳陵提着裙摆从咸阳殿偏门缓步走出,左右交叠的续衽服服帖帖的垂着,仿佛蝉翼,又像燕尾,露出的那一点内襟,随着步子的移动像是在光洁的地面上漾开的水波。但没走多远阳陵就止住了步子。
“中车府令。”阳陵顿足。
“赵高拜见公主。”
“大人多礼了,快快请起。”阳陵看着眼前苍白高大的男人,赵高,原是宗室远亲,隐门出生,但精通律例,写的一手好字,备受始皇帝赏识,任中车府令掌皇帝车舆。自幼的宫内生活培养了阳陵十分敏锐的直觉,尽管眼前这个男人卑躬屈膝的朝自己行礼,但是阳陵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阴鸷,这样的人阳陵是万万不会得罪的,何况中车府令虽官职不大,却是皇帝近臣。
“赵高向殿下道喜了。”
“大人哪里的话,为父皇分忧也是阳陵分内之事。”阳陵知道他是指自己领命奔赴桑海之事,一面惊异于赵高消息的灵通,一面也暗暗心惊,赵高其人,决不会平白无故和公主套近乎。此刻必定有事相求,阳陵一边衡量一边静待赵高开口。
果不其然,赵高道:“听闻扶苏公子不日将宴请李斯大人?”
阳陵暗暗琢磨赵高这句话,方才咸阳殿内阳陵与始皇帝商议的内容也与此事有关,徐福欲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东瀛,始皇帝于桑海修蜃楼,蜃楼修建完毕起航之日,始皇帝也会亲临桑海,因此李斯与扶苏早在月余前就已经先抵达。如今桑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始皇派阳陵前去桑海,一则显示自己对于蜃楼的重视,二来也是分散一些他人的注意力,好为扶苏分忧,或许也带了些监视的意味,阳陵这样想。也就是方才从父皇处得知扶苏将于海月小筑宴请李斯,就是不知赵高此刻提起意欲何为。
阳陵斟酌了一会儿,答道:“大人消息果然灵通,确有其事。”
赵高见阳陵没了下文,侧目看了看四周,突然上前一步,道:“公主此次桑海之行看似风平浪尽,实则危机四伏,赵高愿遣罗网护得公主周全。”
罗网,阳陵早有耳闻,是赵高手下的一个刺客团,大量吸收原先六国的亡命死囚,流浪剑客,号称天罗地网,无孔不入,赵高说遣罗网保护自己必然不仅仅是保护之意,难道另有其他意图?
阳陵抬眼看了看赵高,黑色帽檐下一张白的惊人的脸显得十分诡异,嘴角似乎永远勾着稳操胜券的笑意,阳陵像被这笑意蛊惑了一般,突然间觉得答应了也未尝不可。
“那就多谢大人了。”
“赵高定不负公主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