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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鸿雁于飞 -Cantar De Mía Sin Par Dulcin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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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车镇楼
这次小心翼翼地发(第一次开楼时刚出序章就被可称颂的度娘击沉)
为防止自己咕咕而试着发前三章
积极向上健康可读←全都做不到


IP属地:广东1楼2018-11-17 22:16回复
    我英语八级 你信吗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11-17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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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有洞,天空的飞鸟有窝,人子却没有枕头的地方。
      ——《新约·马太福音》8:20
      序章 本章中叙述者终于抵达古巴的群山并且见到了她的加西亚,虽然据说给加西亚的信早就令人吃惊地被弄丢了
      第一章 本章中叙述者从帕斯卡的猫窝里决起而飞,把信送给加西亚,实际上她枪榆枋而止
      第二章 叙述者坚信地圆说,并认为从美国到古巴最近的路线是由中央太平洋铁路直达西海岸,进太平洋,再穿过印度洋和大西洋,沿着哥伦布的路线从东边上岸
      第三章 叙述者的S09区的远征
      第四章 上一章说到叙述者抵达终点,却被告知古巴岛被魏格纳那什么大陆漂移弄到了南极。此章继续谈谈非自愿南辕北辙以后她在南方雷区的种种消遣,以及她如何又想起了举世无双的杜尔西内娅并再度踏上征程
      第五章 叙述者终于在瘟疫乍起时北辕北辙:“不管怎么说,还好古巴不在月亮上。”
      第六章 “法再入关,有何面目见粤民!”
      第七章 叙述者想家了
      第八章 叙述者对铁血工造大失所望,对双头鹰充满困惑:“十年前就挨过军方打,然后挨格里芬打,再后来挨铁血打,现在军方又打我?”
      第九章 叙述者漫步后来被称为塌缩点的战场,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疑心自己购入的格里芬股票已经跌停板了。不过虽然亏本,起码在被格里芬打,被铁血打,被军方打后避免了被涅托再打一遍的宿命
      终章 自古从无骑士,幸如堂吉诃德


      IP属地:广东3楼2018-11-17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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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本章中叙述者终于抵达古巴的群山并且见到了她的加西亚,虽然据说给加西亚的信早就令人吃惊地被弄丢了
        我是火焰,灼烧你皮肤
        我是清泉,消除你干渴
        我是城堡,是高塔
        是利剑,镇守财宝
        你是我所呼吸的空气
        你是海上荡漾的月光
        我渴望润一润我的干喉
        却又害怕窒息在爱中
        而你又会向我许下怎样的愿望?
        哦——
        你说:“我的宝贝,能一瞥我的宝贝足矣。”
        哦——
        会是你的,会是你的。
        ——Rodrigo Amarante de Castro Neves,“Tuyo”(《你的》)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陶渊明:《读山海经·其十》
        我有一个人类父亲,一个人形母亲,还有一个人类老婆。现在我正坐在我从未谋面的老婆的办公室里,听我那素未谋面的老婆,一位格里芬的指挥官训斥:
        “瞧瞧你的这幅德行:即使你果真什么也没做,光看外表就足够把你抓起来了。铁血的猎鸥披风和一只手、军方圣盾的手杖、那群斯特莱特的头盔,还有公然露在外面的格里芬制式胖次!你是什么喜剧演员吗?”
        指挥官很疲惫,大概是因为刚被涅托打过不久。
        我刚被两个人形拖进来枷号在椅子上,因为是人形,是以赏了额外的刑具。桎梏屦校,并不令我愉悦,但既早已为常,多少日子也正在刀笔吏的簇拥中过去,也就不必多加叱嗟或者旌表其功了。反倒眼前这位指挥官使我欢喜,因为此人正是我旅途的终点,这阴森恐怖的斗室正是令旅人咥其笑的幸福归宿——使命在这里终于选择了它的奖品:永久的安详。
        虽然费了很大工夫,并且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终究既济。现在,只有我,和指挥官,不复有别的疯子和聋子喧嚣。
        流年太久,我一直在乏味地走,虽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然而我也确凿没有过一个囫囵的休憩。现在我只想“君子以向晦入宴息”。不过,在那之前终究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我想,我的老婆既然声名洋溢然,据说是众人形所爱之人,或许竟然既不是疯子也不是聋子,可以听并且听懂我的话,或许竟然还能听我娓娓道来自己的游记,可以肝胆相照——这么想着,我就试探道:
        “您还是瞧瞧您自己吧。您的仪表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呢。她们说您成了芳汀,这可是真的?”
        “哪位芳汀啊?”
        大抵指挥官本来是要开口提头一个问题的,不料却被区区一个人形夺了声势,一时间想不起来芳汀是何方神圣。
        “就是那位珂赛特的母亲啊,那个女工,每个牙齿值一个金拿破仑的那位啊。您可曾把牙齿卖给了那些审问您的黑色的机器?若是卖了,是多少个金拿破仑呢?”
        “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指挥官一瞬间精神起来,倏忽有几分审讯者的气势了。
        我心里暗暗发笑。我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惊慌而威严的声音提问了,如斯不愉快的经历不知凡几,每一个心智似乎都本能地预设我是失控人形、伞病毒感染者、产业间谍、逃兵、铁血工造头目、格里芬渣滓或者别的数十个身份,总而言之都要枪毙。莫非人形生来就理当被人怀疑为恶?
        “您可不要误会,根本用不着费心去打听:这一路上,您那些散漫到心智最深处的人形们叽叽喳喳,声闻于天,我的心智既然没有出问题,那就自然是听得见的。我能理解,您活着回来了,她们很高兴,很高兴,于胥乐兮,恍惚如看见灶台的庞涓。据实言之,大抵溃败之前总是会有如许欣悦的。”
        “……”
        指挥官以手加额,并且挠一挠头,似乎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为姑娘们辩护:
        “你的名字。”
        “我?……没有。”
        “怎么可能——”
        “格里芬的惯例是按枪命名人形,而我是无枪的人形,自然也就没有名字。我就是一个人形,也没人类的智慧,就想着,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要名字做什么呢……您若是执意要用什么符号称呼我,我个人是比较喜欢鸿雁的——您读过《诗经》吗?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我读过,虽然泰半忘却了。”指挥官的记忆准确无误,我不由忻忻然,“《诗经》……这么说,你是从有桑梓的南边来的?”
        “素体是。不过16lab的帕斯卡小姐才是我的改造者。我在50年代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寄到16lab,大概算一件小礼物——实际上,她也是我的委托人。”
        “委托?”
        “她有信东西要交给S09区的指挥官。至少……”
        “我就是——什么信?”
        “这就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忘了。旅途的后半程里,我只知道要去找S09区的指挥官,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忘了。”
        “忘了!”
        “说来话长……那是一点意外……不过,纵然我还记得,很可能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了,恕我直言。”
        指挥官以“何哉?”的眼神打量着我,等待着下文。
        “我走了很久。”
        “多久。”
        “两年有奇,二六时中。”
        “……”
        “出发的时候是2062年,换句话说,即使我把信送到,那也是一条过时两年的消息了。何况帕斯卡小姐毫无疑问也忘了我的存在,她沉浸在更重要的事情中了。我在路上,天上从未飞过半只16lab的鸽子。”
        简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
        在另一个时空的1898年,美军的信使罗文中尉带着送给加西亚的一封信,历经千辛万苦,1900年才抵达目的地,然后发现美西战争早已结束,圣胡安山的加特林机枪早已打空子弹,西班牙帝国早已分崩离析,何塞·马蒂的遗愿早已实现,他的古巴早已自由了。
        我承认我是个失败的信使,罗文找到加西亚用了三个星期,我找到指挥官用了两年。真正的信使和虚假的信使昭然若揭。但静言思之,我又没有丧天良,我又没有弃甲曳兵而走,我未曾做错什么,在路上连小黄油也没有玩过,只是数奇而已。
        只是数奇而已。
        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


        IP属地:广东4楼2018-11-17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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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官用一种多情而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我,就像注视什么失散多年的情人一样。良久我才听到一句讥讽:
          “我的人形说,你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是觉得凭这种死无对证的鬼话就能蒙混过关吗?还是老老实实供述出来吧。我刚编完几十个枯燥乏味又毫无可信度的故事,被打得半死,血管里的自白剂到现在依然超标,所以说现在我对胡乱编出来的故事过敏——除非你也想被打个半死。”
          “安敢!……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您若看我是个间谍,是个铁血或什么东西,我安心引颈,绝不会恨您的——人形只怨,不恨。我只是想,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而况乎一只看到了收信人的传书鸿雁?说起来,一路上我还奇怪呢,人类的命令,人形是不能违背的,这种常识居然没有人记起来——他们说‘说实话’,于是我服从命令;可是等我说完,他们却又怀疑我是在说谎,一个个的都是‘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
          “嘴上说着只怨不恨,言辞倒是如同子革所谓摩厉以须啊,想必一路上辛苦了?”
          “也只能当得起辛苦二字了。余者……不可说,不可说。”
          “名为供述,其实是想要像太史公那样,舒愤懑?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形呢。”
          我的兴致真的来了。
          与这个心智交谈,我竟然不累,不厌。如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我,一只鸿雁,在两年间绕着这河山草原走了无数圈,看了遍地的故事,经历了格里芬每一次的溃败,要供述的东西可比您想象得多很多呢。惜乎,人形只怨,不恨,不能舒愤懑以晓左右。也只有故事可讲,而复长年不达于人。”
          “你的怨是程序设定吗?”
          我说:“因为我爱。”
          指挥官坐直了身子。
          于是我开始给我老婆编故事。


          IP属地:广东5楼2018-11-17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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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了多少作家的影子?你到底模仿了多少风格?总之太棒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11-17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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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我不嘤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11-17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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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度过了绝望的数十秒后,我与地面的相对高度在巨响中归零,三分钟后,我拖着一条命,爬出这化作陨石的先进载具,看着逐渐逼近的几个人形,想着自己势必为一史上最糟糕的信使,居然像张骞一样不出河西走廊就已遭遇匈奴。此刻我甚至还没有一支枪在手上,却被击坠,而且多半还掉在铁血满地乱爬、“河洛腥膻无际”的沦陷区。而且我携带的又并非米盖尔·塞万提斯那种信,可以让敌人误以为我是什么重要角色,从而从死人变成俘虏。
                我想接通帕斯卡。但有两个问题:第一,好的信使不应该向寄信人和收信人中任何一方求援;罗文是19世纪末的人,无线电和电话一类高新技术产品至少没普及到他身上,连向军方求援的基本条件都没有,然而照样把信送到地方了。我必须成为那样的心智,我必须靠自己把信送给加西亚。第二,通讯模块坏了,远距离通讯无法使用,能用的还剩下(毫无帮助的)齐纳网络(还是多年前帕斯卡的实验版本)。这太可笑了,我连傀儡也没有呢。
                人类一般会把第二个原因看成主要原因;但对无枪的人形,偏执的我来说,第一条才是重点。
                但奇怪之极的是——且目前我一直如此轻描淡写地叙述的原因是——根本就没有敌情。
                我用心确认,没看出黑色和红色的单调配色和冷酷的风格,人形是五光十色的,外观上过于窑子。
                固然远方有零星枪声,但那是铁血与格里芬争端地带与蝉鸣鸟啼无异的自然之声,是以都不足以让此处的心智提高半分警惕。
                对方似乎也疑惑了。大概她们都是热心敬业的人形,觉得这飞机里没爬出铁血,实在有失众望。
                她们的叙述大概让我知道了情况。铁血刚刚推平了指挥部,大部分留在指挥官身边的梯队都化整为零撤退了,为预备防守计,她们动用了遗弃在田野里的老式防空导弹,我的飞机她们没见过,雷达也未标注是友军或者平民,而是一直在“判断中”,所以我“被当成铁血”,“没想到”真的一发打下来了。
                原来如此!果真是恪尽职守!当下我好奇心大起,问她们——
                铁血距此几里远?或者几丈远?铁血是从天而降?抑或是卷地而来?铁血的无人机可有在这附近出现的记录?还是说铁血根本就没有动用过无人机?“没想到会一发击坠”,请问这是不是远古时期连制导装置都没有的导弹?何以她们运气好到这等程度,胡乱射击也能打下路过空域的无辜飞机,却还在格里芬这种刀头舔血的地方讨饭吃,而不去买张彩票?请问为什么不先发出通讯请求,验证对方的身份,至少给个警告什么的?飞机的信号在雷达上可是红的?散发出铁血的可鄙信号了?诸位看着并不是铁血的在下爬出一团废铁时,可曾感觉到一点儿羞,一点儿悔?请问下命令的是哪一位,莫不是这个承包区的指挥官的命令?
                如此等等,许多问题一齐发出。
                我很真挚地看着她们,问。我真的想知道这些答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了。我的飞机安分守己飞在天上,却要被打下来,何哉?皇天后土,其所共鉴,我绝没有一点想要埋怨、批评的意思呀。可她们一个个的都不知怎的都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我的问题比“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还难回答些?莫非真实情况是指挥官想要放个烟花欢迎铁血?又或者系人形们自己一拍脑袋“先来一发再说”?还是说这些谬种果真懒到在开火前连个警告都不发?
                没有办法,我的程序设定就是这样,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包括自己。我看谁都像是谬种,虽然自己也是谬种。
                据说安全承包商的员工如这样乱来的,都是谬种,都要被抓起来的。可是,在我们所处的2062年,随便打掉争端地带上的飞机,其借口也并不比“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更难找。击落是本分,不击落是情分,大抵如是。
                即使没有这么大的恶意,即使不过是神经绷断的战术少女们在大溃退的恐慌中草木皆兵了——但我的飞机掉下来,而且是格里芬做的,百辩难逃,姑娘们见着不认识的飞机就搂火,可见都是谬种,难道在这件事情上我还能责备铁血工造?
                “哪个承包区啊。”
                指挥官的语气似乎有些愠怒,一只手搭在电话听筒上,仿佛只消一声令下就要把它生生扯下来。
                从中可看出格里芬对人形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我不想节外生枝。两年前要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义愤填膺地向电话伸出手,我是不吝说明一切情况的——当时也确实有人伸出过手——但现在我累了:要想解决问题,指挥官非得把电话打到停机为止不可。于是我回答:
                “算了算了算了。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又何必纠结三代种些什么树、用些什么木头呢。”
                同时我又觉得,电话接下来颇有被S09区的这位头头徒手砸烂之虞。


                IP属地:广东9楼2018-11-17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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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这个承包区竟如此有趣(从讲故事角度上说),大家的工作,目前看来,居然主要是用老式防空导弹击落路过的无辜飞机和将每一个不认识的人形以产业间谍的罪行逮捕——我读过塌缩主义小说、“四五年一代”、废土百合派的诗和罗克萨特派的散文,这种承包区在他们那儿非被喷成但丁笔下的地狱不可。
                  我拼命向她们解释,一切都是莫须有、莫须有,她们既然拿不出证据来就别随便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呀,说我是谬种也好,虫豸也好(毕竟是人形啊),可不能随便说我是间谍啊。这等飞来的罪名,就因为我拿不出帕斯卡的一张小纸条么!一张纸条还能把人形给噎死绞死饿死吗!现在莫须还是商君什五连坐的时代,没有官府的那张风吹就不见的破纸条,敢情连走路都不能走,便是呼吸也成了间谍的呼吸么!
                  可是她们冷漠地回答,既然我拿不出任何身份证明,那这一切不是“很明显”了么!真棒——很明显——“显系一商业间谍”——我都能想象出那公文的格式和文笔。“很明显”,她们立下了大功,在精心准备后伏击了一名间谍乘坐的飞机,并且成功逮捕了她!皆大欢喜,皆大欢喜!“易证其为间谍”!
                  我无法反驳,但必须反驳。不是因为她们可能要枪毙我,是因为我得送信啊,把信送给加西亚。人类不是个个都能把信送给加西亚的,但人形必须都能。我忧心烈烈,我急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我想把责任推给她们。毕竟她们不打我下来,哪来这么多的事情。可是她们喜悦倍增,觉得铁血是日日月月年年都有的,但产业间谍被绞死一个就少一个呢,心智高兴的时候哪里会听得进人话呢。
                  此后,她们就不再回答了,任凭我叫屈。其实就算她们有心,若连16lab都不曾听说过,我想大抵也不可能交流。
                  传来电话听筒被指挥官捏得吱嘎吱嘎响的声音。我遂进而补充道:
                  “在未见她们之前,我简单地把心智都看做心智,一种高尚的宝物。不过那天我学会了诡辩里的二分法,那可真是妙极也哉。我把以后的绝大多数心智都看做谬种,而谬种则分成聋子和疯子;聋子就是听不见话的,疯子就是听得见话的。别误会,聋子不见得接收不到声音,不见得没有耳朵;但声音于他们毫无意义可言。那天的她们便全都是聋子,因为她们虽然有耳,却听而不闻,无论我说什么,也等于没有说,因为她们首先连16lab为何物都不知道,其次也没有任何兴趣知道。至于为什么听得见话的都是疯子,您先别急,待第一个疯子出了场,我再慢慢说。”
                  我慢慢抬起头,从盯着自己被捆在椅子上的手改为盯着指挥官。
                  我希望,我真的希望,我的眼前能再度出现第三种心智。我曾见过的——在我年少时,在我的风尘苦旅中,都曾见过的——既不是疯子也不是聋子的心智——
                  我可没有开玩笑。
                  我之前在脏弹爆心九百米处捡到的的手电刚刚被指挥官的部下拿走了,等我被释放,我还要拿回来的。
                  在正午的日光下,第欧根尼打着灯笼,而我要打着手电。
                  她们就如此把我逮捕了,一群宪兵簇拥着我,好像北宋的时候,东京东华门外一群人簇拥着新科进士,荣莫大焉,就差胸前戴上一朵漂亮的红花,吃饭的时候头上再戴一朵。我得意洋洋地走在她们中间,细细想来阿Q那么有名的囚犯被枪毙时也没有人形护送,可见我是极有排场了。
                  此时倘使有支小曲儿挂在嘴边,该多么惬意呢。我想唱阿Q的《小孤孀上坟》,但我并未学过,惜哉;想了一想,遂选定了《十五贯》,应景:
                  啊!观她艳色如桃李,岂能无人勾引;年正青春,怎肯冷若冰霜?她与奸夫情投意合,自然要生比翼双飞之念,父来阻拦,因之而杀其父盗其财产,此乃人之常情——这事就是不问,也能明白十之八九了!
                  大老爷所问之事,小女子一件也未曾作过……
                  可是还没有到唱的部分,我后脑勺就挨了一金属枪托。是个海军来的家伙。
                  “闭嘴。”
                  她用失眠多年的眼睛向我表述了这个意思,那灯泡样的苏维埃光辉着实让我胆战心惊。其他的人形都气势汹汹地问我,可是在骂她们么?因为她们半个字儿也听不懂,甚至也显然不是同一个语系的。
                  我自来对洋文过敏,自从跑到这苦寒之地,讲话听话都要靠翻译模块。而今终于用上一回母语。余光中先生讲过,写抒情的东西,写诗焉,骂人焉,总得用母语。现在我要抒情,但周围的耳朵却没有一个听得懂的,这可是以前在国内难以体会的一种绝望。


                  IP属地:广东11楼2018-11-17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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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绝望立刻便烟消云散了:我们的魔波旬到了。
                    好端端的喧嚣里突然一声枪响决起而飞,好端端的人形突然就倒了下去——电光石火之间,远处嗖嗖破空而来的索命绿色火光终于让我们的姑娘们想起来,格里芬目前的主要敌人似乎不是天上飞的飞机和产业间谍,而是那条小小的耶梦加得,如啃噬世界树根部般啃噬我们的防线的环世之蛇——就是被我想象成格里芬的恋人的铁血工造。
                    恍惚间我真的觉得她们是恋人了。格里芬和铁血工造。我是个打扰她们“人约黄昏后”的谬种。
                    谁能把铁血和格里芬拆开呢。
                    铁血伊人不来的时候,格里芬念着“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来了,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们互相追逐着,对视着,捉迷藏,唱大戏,道阻且长,在水一方,依然“相迎不道远”,从海到河,从山脉到草原,直到承包区和天地的尽头,相互又打又骂,然而又相依相随,至死不离不弃——这样的痴情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相好?谁能说她们的残酷厮杀不是“相濡以沫”的另一个注脚?每一次铁血主动发起进攻,难道不是“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一种激烈的表达?每一次格里芬倾巢而出,往死寂的三战废土上播种全新的死亡,难道不是善意地提醒铁血恋人“将仲子兮,无逾我墙”?
                    显然我的存在打扰到小两口儿投以木桃报以琼瑶了。我的错。


                    IP属地:广东13楼2018-11-17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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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像费尔南多一世闪击南方的马队一样快。打头的是龙骑——是好姑娘们。她们骑着马;假如我们把马打死了呢?那她们会比马跑得还快。
                      当格里芬的人形们发疯般拽着我跳进工事,并且转过身去还击的时候,披着大衣的少女把我按在一个散兵坑里,用母鸡看失散多年的小鸡的眼神深情凝望:
                      “说啊!你是哪个PMC派来的?把那个名字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说啊!”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产业间谍!我是送信的!”
                      “从实招来——!”
                      说啊!说啊!你说出来我们大家就都可以撤退了!你打扰我们与铁血追逐玩闹了!——我听出那潜台词。
                      我被涌进心智的一长溜的怒气冲得晕头转向。且不说具不具备16lab这一基本知识的问题——
                      我真的,真的太笨了。肯定是这样,要不然为什么我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呢。
                      我愚笨,我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也不能理解她们的行动指针。自律人形,自律人形,到头来自律成这样,奇怪也哉。
                      铁血的锋矢在头上横飞,铁血的干戈每一刻都更进尺寸——而在颤抖的人形、飘忽的流弹和两群心智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暧昧气息包围中,格里芬的少女把16lab的少女按在地上,急切地问她是哪个PMC派来的产业间谍。急切,急切,仿佛那是天地间的头等大事,什么一月三捷、玁狁孔棘,都不过是古人的梦呓。这世上哪会有比盗取格里芬机密的家伙更加危险凶恶的敌人呢,是吧,我猜大家都会同意的吧——特别是铁血,她们定然已喜不自胜了。
                      豺狼来了,还在研究不正当竞争?
                      我颇有把她鼻梁骨咬下来大啖的冲动。
                      我叫着,粗野,凄厉。
                      我想,既然是聋子,人话不听,那就说疯话吧——以后这条办法被写进我的自律程序去了。
                      狂野的叫声把我自己都惊呆了。
                      “我是铁血!我是铁血!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剁碎你们,劈开你们,要——要——把金属部分都熔融了灌到饺子馅、包子馅里去!像波利尼西亚野人那样用小火烤连皮烤肉!一个个的不听人说话——!”
                      她一时间被疯子的气势所慑,竟不知道如何回击。


                      IP属地:广东14楼2018-11-17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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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意思,马克了


                        IP属地:四川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8-11-17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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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就接着叫嚣下去:
                          “怎么!吃人的事情,我比你们懂——啊——啊——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今城不没者三板,臼灶生蛙,人马相食……三年春正月,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此下无需赘述,毕竟已经没有一句人话了。我把出门的欢乐转化为愤怒,又把愤怒填入云图里随机出现的支离破碎的句子里发射出去,织在一起,毫无逻辑,也毫无听者,只是为舒愤懑。
                          无枪的人形只能拿嘴当枪使。
                          冰雹似的枪弹加倍袭击过来了,眼前的少女被迫把整个身子压在她的俘虏身上,身后的傀儡像被卷进风里的破布娃娃一样从视野里被吹走。她们萌生了退意,我确定。来的铁血显然不是一小撮,这大概不是暴风突击队式袭击,是堂堂正正的,“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式的进攻了。
                          铁血追上来了。她们推平了指挥部还意犹未尽呢。大抵是要饮马第聂伯才会罢休。
                          格里芬梯队的火力同向移动,越来越远,仿佛在勾引铁血来追她们。


                          IP属地:广东16楼2018-11-17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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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语种大佬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8-11-18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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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我就被丢在地上等死,陪着我的还有一圈儿傀儡,因为运用不得法,惨沦为使用过多的嘲讽靶机。还能动的心智都走了,我本也能动,但碍于胸膛处喷薄欲出的怒火,竟站不起来。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
                              我想我的老班长可能要质问我怎么会死在这里,这么急着告诵她罗家井冒得瓜片卖了?我想我的死宅主人也要质问我怎么会死在这里,怎么一出门就变成草尖的朝露?铁血大抵也要问,说她们想好好看看格里芬恋人的睡颜,我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怎么也敢躺在美玉之间?格里芬大抵也要问,说你怎么敢不把信送到就去死呢?唯有帕斯卡会因为忙碌而沉默,但沉默便是轻蔑。
                              人形确乎没有随便活在世间的权利,但我直到如此接近死亡,才想起来自己也不曾有过随便死在世间的权利……
                              给加西亚的信尚在……
                              比利时的巴松皮埃尔男爵的呼声犹在耳畔:“如果我们必然要化为齑粉,就让我们光荣地化为齑粉吧!”
                              我翻身坐了起来。
                              我摸了摸,压在大腿之下的那一缕冰凉过于真实了。一抽,便小心翼翼托在手中。再次对枪有了切肤的感受。外冷而内热,外柔而内刚,外笑而内刀,外实而内虚,口蜜而腹剑。
                              很简陋的一支枪,从钢管上的枪栓槽往里面看,枪机的弹簧竟历历可见。不过,简陋不妨碍危险。
                              不得已而用之,恬谈为上……故有道者不处……
                              战战兢兢地双手握住。奇怪——我既然是无枪的人形,自然也应该没有烙印才是,但这支枪却正如帕斯卡所说的,业已融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很诧异:这明明是第一次体验到烙印系统快感人形的享受,如何我今日也吃了一回太牢?
                              “去罢,你们这些虫豸们……”
                              我几近把眼球塞进照门,窥伺她们的命,窥伺她们完美精干的身体——像苍蝇一样完美。不知道对面的铁血能不能感知到我阴毒的眼神?
                              谨慎的几个点射引来了一大片的营营青蝇,砂石飞溅。我低下头,找其他可用的武器。不一会儿,从我这个荷戟独彷徨的小卒手里飞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投掷物,会冒烟的手榴弹,会着火的手榴弹,会爆炸的手榴弹。
                              横竖满地都是枪,我也就懒得换弹匣(而且也实在寻不着多余的弹匣),就一支枪一支枪打下去,它们都像人血馒头一样,给我温暖和幸福,我们亲密如恋人。
                              好久没这样社保过了。
                              那儿还有一挺子弹很多、拖着弹链的的枪,是不是机枪我可不甚清楚,毕竟我非专家,擅自认定是机枪,说不定地上的死人要跳起来说我凭空污人清白。我正扫射得血脉贲张呢,弹链打空了。前面几个带着头盔的大光头少女(有些地方管她们叫胡蜂)纷纷一跃而起,以夸父的速度突破了防线,我一个人的防线——
                              ——身后枪声乍起。
                              训练有素的她们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纷纷卧倒。胡蜂们没有死,不过够了。我从地上又拾起新的枪来。
                              ——两个人的防线。
                              我回过头,刚刚还在地上僵卧的某个人形此刻已经站起来。手里的枪很简陋,从钢管上的枪栓槽往里面看,枪机的弹簧竟历历可见。
                              “不要慌!不要慌!”
                              安知她是在对我说话呢还是在给自己鼓劲。
                              很活泼的姑娘:是IOP的那种民用产品所具备的活泼。铁血不但在外观上单调乏味,而且在性格上似乎也毫无人味。我不曾见她们拖动伤员,甚至不曾见她们彼此说过话、交换过眼神,唯一能证明彼此友军身份的可能只有“不开火”这一条。像我眼前这种春山里开红蔷薇的笑,铁血决然没有的。
                              她在格子裙和衬衫间乱摸一气,“啊!找到了!看招——!”
                              又是一个手榴弹飞出去,惊起一滩零件。
                              在她还没握紧枪的时候,我一手投出烟雾弹,一手放开枪,抓住她的衣领:
                              “走啊——!”
                              落地的枪走了火。


                              IP属地:广东18楼2018-11-18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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