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与君别》
【一】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趴在草里，如果我不趴在草里，那么我不会被毛茸茸又湿漉漉的草尖戳得鼻痒，也不会轻易地打出那个喷嚏，更不会浪费了这一路的小心跟踪，被师兄一举抓获。
“说吧，不好好睡觉，偷偷跟着我做什么？”，尽管坐在摇晃的马车里，但仍不减损无情的疏淡从容之态，他不咸不淡地发问。
明月自高天遥遥探入车窗内，将这一方小天地映得半明半暗，如水波摇漾。
我紧张盯着无情师兄如玉的面容，脑子里飞速地编着瞎话，嗯……就说我睡不着半夜出来瞎逛逛？可谁会半夜逛到城外来啊？要不就说我梦游？……算了这借口也太糟了吧！那不然说……
“不要试图骗人。随口编谎，罪加一等。”无情悠悠地道。
“好吧……我想跟你一同去沧州。”我悻悻地道。
成天憋在神侯府实在是太闷了，汴京也被我逛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得知无情要去沧州查案，我怎么能放过这机会。
只是师兄小气极了，不仅不同意带我去，还半夜悄悄启程。
要不是银剑说漏了嘴，我肯定就错过了，本想偷偷跟着师兄到沧州的，谁知出城二里就被突然下车的师兄抓获。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小贼。”月色如水银流泻，无情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眉长鬓青，此时一笑，有些冰雪消融之态。不知怎的，我的心陡然一跳。
无情师兄见我发呆，以为我心里黯然，便微叹气道：“不是我一定不带你去，只是沧州凶险，山匪窝聚，我怕你危险。”
我回过神，不由撇嘴道：“一窝山匪有什么好怕的，我跟问舟师兄上次在郑州遭遇过一次，不过是武功稀松的平常之辈，乌合之众，你不带我去，我闷死在神侯府，才更危险呢。”
无情失笑，伸手揉揉我的头，“有一点危险，我也并不想让你以身相犯，更何况，”他眼望前方，神情肃杀，“沧州凶险，非在此中。”

【四】
我咬着牙，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在墙上的突起的一块粗糙青砖上蹭被反剪的双手上的绳子。
那绳子材质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蹭了半天，都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好像越绑越紧，我丧气地停下，汗痒痒的自脸上爬下来，我双手被反绑，只好低下脸费劲地用膝盖蹭去。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
我霍然抬头，果然是云飞月。
这女人故作风雅，大冬天的还摇着把折扇，身边却跟了个捧着手炉的小厮，她见我抬头，嘲笑道：“不走近看，我还以为是只肉虫子。”
我没好气地翻白眼。
这云飞月也不知是否吃饱了撑的，说了把我扔在柴房里，可下一秒又改了主意，把我捆在她的别室里，说是偶尔观赏观赏笨蛋也不错。
“我跟你说了很多遍，我真的不是无情的未婚妻，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斗气。无情肯定不会来救我的。你看我，我除了吃喝，什么也不会干，对你没一点儿用，更不利于山寨的可持续发展，你就赶紧放了我，咱们一别两宽，皆大欢喜。”我垂头丧气，只希望云飞月被我的胡说八道打动，赶紧放了我。
云飞月咬住一点扇尖，很认真地看看我，颔首点评道：“你的自我评价我也很认可，但是嘛——”她拖长声音，“放了你，那肯定不行。”
“因为你说了一句假话。”
“什么？”
“关于你是无情未婚妻这回事。无情已经承认了，现在嘛，估计已经快到摘月山了。”

【四】
我咬着牙，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在墙上的突起的一块粗糙青砖上蹭被反剪的双手上的绳子。
那绳子材质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蹭了半天，都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好像越绑越紧，我丧气地停下，汗痒痒的自脸上爬下来，我双手被反绑，只好低下脸费劲地用膝盖蹭去。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
我霍然抬头，果然是云飞月。
这女人故作风雅，大冬天的还摇着把折扇，身边却跟了个捧着手炉的小厮，她见我抬头，嘲笑道：“不走近看，我还以为是只肉虫子。”
我没好气地翻白眼。
这云飞月也不知是否吃饱了撑的，说了把我扔在柴房里，可下一秒又改了主意，把我捆在她的别室里，说是偶尔观赏观赏笨蛋也不错。
“我跟你说了很多遍，我真的不是无情的未婚妻，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斗气。无情肯定不会来救我的。你看我，我除了吃喝，什么也不会干，对你没一点儿用，更不利于山寨的可持续发展，你就赶紧放了我，咱们一别两宽，皆大欢喜。”我垂头丧气，只希望云飞月被我的胡说八道打动，赶紧放了我。
云飞月咬住一点扇尖，很认真地看看我，颔首点评道：“你的自我评价我也很认可，但是嘛——”她拖长声音，“放了你，那肯定不行。”
“因为你说了一句假话。”
“什么？”
“关于你是无情未婚妻这回事。无情已经承认了，现在嘛，估计已经快到摘月山了。”

【六】
马车摇晃，丝毫不损无情的冰雪从容之态。
他瘦了很多。
不过分别数日，我竟觉得他的手腕握着也硌手了些。
想起这几日，我不由后悔，低声道：“对不起师兄，都怪我任性，我执意要跟你来，结果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害你办着案子，还要抽身来救我……”说着，我伏在师兄膝上，眼泪不由滴了下来。
无情抚着我的头发，温声道：“不妨事，那件案子虽然棘手些，但也不算什么。我收到山匪的信时，已基本办完了。”
“你不必哭，你猜得很是——至少对了一半，我们先前住的客栈，确与犯案的人有关联，我为探情况，将计就计，假意被麻倒，想看他们把我带到哪儿，没想到竟出了沧州，我派金剑银剑半途回去找你，未曾想你已不在店里了。”
“那你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使云飞月看了竟就不管我了？”
无情微微一笑，“云飞月此人虽瞧起来凶狡猾诈，但年轻时却实实在在被一个公子哥骗过，那人说定娶她，但最终在婚宴上跑了，导致她后来性情大变。我只不过把她那情郎的消息提供给她了而已。”
原来云飞月这么爱骗人的人也被骗过，还骗得如此之狠。和她呆在一起几天，虽然我是被绑，但未免也生出几分同情，只是我一想到这倒霉的摘月山之行，又想到师兄，又是心疼，又觉丢脸，埋首于师兄膝上，撒娇撒赖，眼泪流得更凶了。
“师兄你是不是要嫌弃我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
“可我这件蠢事传回去，自在门的同门一定要笑我了——尤其是小师兄叶问舟，他专爱画我丢脸的图集，我要被他们笑死了！”
我哭的天昏地暗，头脑嗡鸣。
半晌，上方传来轻轻的叹气。
“……你呀。”
“你之前说的话，可还作数吗？”
“……嗯？”
我泪眼昏蒙，不解其意，抬起头来。
温如暖玉的手指轻轻揩去我脸上泪痕，恍惚里，我听到月牙儿的声音。
“……如果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那就不必担心他们笑你。”
“无情的未婚妻，没有人敢肆意嘲笑。”
我一愣，陡然睁大眼睛。
冬寒露重，月牙已经隐去了，在漆黑的天幕里成为一个不甚明显的白晕，而我身旁的人的辉亮，却代替它，照彻了冷夜。
因为毒蛊，我记不起小时的事，此时却无缘由的，回忆起这两声童稚的声音。
“月牙儿，以后你做月亮，照彻天空，我就做颗星星，亮不亮不打紧，我在一边陪你！”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