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吧 关注:624,336贴子:16,959,586

【短篇】今夜的梦不见了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大家好,我是梦想。迫于百度压力,亲热的话我们楼下再说。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7-14 18:30回复
    发出来了!发出来了!耶!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8-07-14 18:31
    回复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8-07-14 18:36
      回复
        1.
        一天我碰到了一个女子,女子用单肩背着双肩黑色背包,棕色头发自然地披着,戴着圆的黑色帽子,外披一件灰黑色轻薄外套,内衬着紫格子裙子,眼下有黑眼圈,看着略颓唐,这就是我最初见到她时她的装扮。她一脸疑虑的神情靠近我,一看就是来探寻都市传说那类人。
        “你好。你就是哆来咪,是吗?”她打量我。
        “嗯……”我一时觉得难以回答,我是知道外界人通过特殊途径了解幻想乡的,但他们看到的过于片面,又只觉得那是游戏创作而不真正以为然。这么说,他们看到的幻想乡和他们看到的现在的月亮是一样的。她叫我哆来咪,我实在还是感到意外的,“嘛,你好。我是卖梦的。”
        她打了个哈哈:“我知道你是卖梦的,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哆来咪,毕竟你长得不像,而我也并不想深究这一点,就算你为了推销梦而撒谎说是也罢。可能你是哆来咪但变化过了,就想隐藏自己是妖怪的事实。大家都以为你是什么心理上的催眠师,但我知道你大概是貘,所以碰运气这样问问。”
        “嗯……我也不骗你,我确实是哆来咪不假。”
        “那就行,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怎么会在外界?里面出了什么事吗?”她用两肩把书包背好,这下仪态稍稍端正些了。
        “幻想乡……”
        “啊你不用说,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并不想知道,这样我还有些余地去想到底是怎么样了呢,毕竟这是我迷迷糊糊的人生乐趣之一,连月亮都不见了,想必月都也没有了,这样想来幻想乡说不定也不在了,这个世界连月亮都能弄丢,不知道是怎样错误了,以后还会不会好起来。”
        “嗯……关于现在幻想乡的事我也不甚清楚……”
        “那么稀神探女呢?她怎样了?月之贤者们应该有办法脱险。”
        “啊……”事实上所有人都不复存在了,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需要我回答,而且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姑娘喜欢自说自话。
        “不用回答我,我可以自己想象。”果然如此。
        “那么你需要办理梦的业务么?”我试着把她从一半的自言自语里拽出来。
        她歪头看看我。
        “其实我今天没想过会找到你,虽然我一直都想这么干。我觉得你像猫火车,不过猫火车的站点固定,目标是尸体,但你好像没目标,你只是在轨道上穿梭走走停停,这些,”她指指石头路,“都是轨道,闲暇时间我记录下网传的你驻足的地方,准备有一天去那些站点寻找你,也许是大海捞针一般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显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就找到你了,这么说我又做了没有用的努力。我本来今天想散步的,不想去上学,就这样逃掉而去做些没意义的,什么听歌到处乱逛啊,看看房子上不同的纹路啊,结果这趟旅程刚刚起航就碰见你了。怎么说,该说是巧合吗?我曾设想过许多遇到你之后想要买下的梦,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手机也没有带出来。啊,我想到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实际上我很久之前就想过了,大概有些让人发笑,就是如果你无处可去,露宿街头,把我的房子分给你住,请问可以用这一方式支付吗?”
        “我觉得……”
        我倒觉得她提出了好的提议,我的确冒着风雨在路边睡了很久了,因为是妖怪并无大碍,但坐在冰冷的地上创造下一日贩卖的梦,实际并不好受,不仅遮遮掩掩而且孤独,强烈地孤独感这时如波涛汹涌。在梦都我也曾是有房子的,用幻想编织的墙壁,爱情建造的地板,一切在那个房间里都是软绵绵的,如果我想还可以把它们全部变成绵羊。
        我的意思是我百分百接受这一支付方式。
        “……是个好办法。”
        在前往她的住所的时候,我问她要什么类型的梦。
        “和幻想乡有关的。你能实现吧。”
        她目视前方,书包带子被步伐的震动干扰缓缓地滑了下来,侧挂在她的胳膊上。“我的名字叫宇佐见堇子。”
        “是吗……”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7-14 18:37
        回复
          2.
          她向我介绍屋子的时候我仍感到糊涂。
          屋子窗明几净,从外面投进来虚假的阳光。认定它是虚假的阳光并不依靠任何依据,它很像真的阳光,握进手心是一捧温暖,照在地板上也是白花花的,可是它就是人类用智慧造出来的,我想,楼房间的缝隙太小,已经不允许贼和阳光擅自跑进来了,可没有阳光人类又不行。中央是沙发,堆一些衣物,前面是矮桌,上有茶壶与茶杯,皆是白瓷制,一只手能握住,圆滚滚的;进门右手边的推拉门,从玻璃看进去是厨房;床也一眼看得见,倚着一面墙,墙里嵌着书,书旁是书桌。四处飘荡着茶叶的清淡香气。
          我在想的是关于宇佐见堇子的事。我记得她,那个人是在博丽灵梦时代,纯狐闹事那个时候的外界女高中生,秉承对幻想乡的一厢执念而来,我与她打过……可是那是太久远时候的事了,我唯独记得身为外来人类她毫无疑问是特别的,与此同时又以梦境为桥梁,沟通了幻想乡与外界,这些也有我在其中参与,即使如此,是为什么要这么干也忘了。堇子在幻想乡与人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突然不见踪影。我猜测她回到自己的世界生活了,毕竟人类还是脚踏实地的生物,原来没有飞的天赋,就只能留在地面。
          可是过了几百年,如果以人类的年龄,堇子应该已经死了。
          “你今后睡这里。”她指指床。
          “那你呢?”
          堇子……堇子以前戴一副眼镜,眼镜后是明朗的笑容。这我还记得……她高高地飞在天上,斗篷像尾羽……
          “我睡沙发啊。”她指指沙发。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买沙发来就是用来躺的。我自己也有时睡沙发,而且你是贵客。”
          她说“贵客”倒像是嘲讽,满脸无所谓,也不戴眼镜,叉着腰指指点点。
          “电子设备——会用吧?要是有设备不会用就问我。”
          话语隐约地有点热情的意味。
          “应该会。”
          我才发现一切和幻想乡有关的事都会引起我的思乡情,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这里曾经紧握过别的女生的手,探女的手。
          “那就好。我用电脑的时候不要打扰我,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了。梦的价格怎么算?”
          现在堇子又站在这里,向我讨要梦境。
          “我想想……最大值可以到这里,(10,10)。这个点之后的价格是以平方增长的,不过首先申明一下,用想象力支付也是可以的。”
          我还是会给她她要的。
          想象力也是我收的货币之一。它很可口,蓝莓味道,又是不可再生品,在月都以前是珍贵品。为了防止兔民利用这个来挣钱,后来禁止贩售了。如果揉进梦团子里,梦团子也会高端起来。
          “我才不付想象力。(10,10)足够了。”
          她说完,跳到书桌旁,抽出平板电脑:“你今天还要做生意的话就快走吧。”
          我才回过神来,有实际的问题问:“你一个人住?”
          “对。”
          “学校那边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我是大学生了,我知道我面临什么。大不了不念了,这没什么。幻想乡的家伙原来会问这种事吗?”
          “在外界,现在,在现实里,我不也在好好地想要活下去吗?”我勉强地笑笑。
          “活下去。貘在说这种话。”
          她面向我,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不再说没用的话,背着箱子,又一次出发。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07-14 18:37
          回复
            3.
            有时有人会对梦上瘾。
            梦本来就具有成瘾性,为了不让人类上瘾,大脑有着特别的保护机制,或让梦变得像灰尘,可以轻易忘却,或掺些不快乐在里面。大部分时候梦的作用是艺术化的潜意识,而在我这里购买的梦是一类消耗品,它可以轻易地占据人类大脑,让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如果有个人真的愿意花巨款买下(16,16),那一夜与时间同逝的一刻,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做别的梦,再也爱上不了别人了,他会花整段余生一次一次回想那个梦的细枝末节,添加许多轮廓上去,但那些轮廓又让人不满意,他会一次一次修正它,直到大脑变成梦的形状,他也力竭而亡。
            如果有一天高层领导意识到梦的恐怖,卖梦一定会成为非法勾当。幸运的是,领导一般不做梦。
            上瘾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在巷子里奔走,像一只背后有狮子在追的鸵鸟。我通常会同样不顾一切地避开他们,我知道这是群容易被幻象打动的废人,我也知道和路边的垃圾堆说话是荒谬的,在这一点上我十足聪明。但是也会不幸遇到瘾君子,他跪在地上哭喊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也卖了所有的想象力给您,可是我真的很想,求求您,给我来一点……”
            他匍匐前进,一只手想要拽我的衣角,另一只手像枯瘦的枝桠生长向盒子,那副样子就像蜥蜴妖怪企图把我整个人撕碎,我战栗着再三退后,对他说:“你别这样,你站起来,我给你一剂。”
            他才摇摇晃晃站起来,透过他空洞的的眼眶我看到他的欲望熊熊燃烧着,他已经不能再想天上的云彩和星星,也不能再想小熊和小猫跳舞了,现在能拯救他的只有永恒的梦做的摇篮,他可以躺在那里一辈子。**近他,看着他憔悴的脸,设想他原本也有一个家。
            “不过在这之前先让你睡一觉。”我深呼吸一口,这样说。
            我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另一只手在他脖子后一按。
            他像一颗陨石一样重重砸在地上。
            体术是物理层面的魔法,我为此自鸣得意。可是让人沮丧的是,我没有那样的摇篮,这个世界上任何貘都拿不出这样的摇篮。
            无论这一天走了多远,最后我还是会回到堇子的家。这时往往夜幕降临,明月当头,密码门鸣叫一下把锁收回,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有书桌处亮着微弱的电子光芒,照出一圈朦朦胧胧的人形,在开灯的刹那间堇子的身姿暴露在耀眼的人工灯光下,她的手像在水中挣扎一样狂舞,大喊:“不要突然开灯!”
            堇子是瘾君子,但是是平静的上瘾者,可能她了解我是一只候鸟,始终安静地等待着我的回归。她白天在家里写作,晚上做梦。
            我以前问她:“你写什么?你用这个挣钱吗?”
            “这个不挣钱。我在写幻想乡的故事,我梦里发生的故事,和我的大脑里正在进行的故事。这些不能挣钱……”
            “那你怎么活下去?”
            “你又在说无聊的事情了。”
            即使堇子不和我说这些,这样算来,堇子的日收入为零。自从我来到她的家,她就再也没去过学校,后来她说她被开除了,依然用的是觉得这不足为奇的语调。不过她把需要想象力的事情当作爱好,这让我微微感到我们间的志同道合,何况我们本来就在同一处住过。只是她很会拒绝,就像身旁围绕四面墙,如果是不想听的话,就开启绝对防御,把话语统统反弹回去。譬如,每当我说:“可以给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给你看?”
            “因为我很好奇。”
            “如果你看了,我就会叫你不要评价,因为我写文章不是为了提升自己而是让自己快乐,就像我买梦一样,你不能干涉我的文就像你拿了钱不能干涉我做了什么梦一样。纵使你噤声,你的心底依然对我的文章产生印象,我无从得知这印象的好坏,而你看到我在电脑前的时候就会把这和我的文章联系起来,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显然不希望你对我的印象是坏的。”她絮絮叨叨,眼睛被屏幕照得亮亮的,实际上眼球上的寥寥红血丝与杂质仍然暗淡。
            我哑口无言。大多数时候我只要做本分就好了,每晚她很早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搁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沉重地呼吸,我知道她在等待我的手指触摸她的额头,这时我的手悬停在半空中酝酿,我当然希望她做个好梦,而梦本身什么也做不了,我便开始怀疑我这样做的正确与否,然后怀疑:我在来到外界以后,似乎变得复杂又庸常了。在我是小貘的时候,我只想着带给大家好的梦,和吃掉好的梦这两点,长大以后也只是在考虑帮助月都和帮助自己而已,最后我总会绕许多个圆弧回到起点,我会想:如果她快乐,这也未尝不可,因为我们曾有着同一个去处,她是唯一的幻想乡的遗存,而不是破败的残骸,冥冥中我感到她还可以重现幻想乡。
            我明白自己心中的彷惶来自何处,我的记忆力正在逐渐衰退,关于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温柔或阴险的笑,痛苦或快乐的泪水,有时候我不太能够分辨它们属于谁。如果有一日我忘记幻想,也忘记幻想乡,那我又会成为什么?一台制造梦的会呼吸的机器吗?正是因为我是一只在幻想世界生活过的貘,我才是我,不单为自己的心跳活着。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07-14 18:38
            回复
              月亮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我至今还在思考,她毫无征兆地带着上面的人类基地和整个月都从茫茫宇宙猝然消失,一点信号也没有,那一刹那我也从梦都里摔了下来。
              我落在幻想乡的土地上。
              我跌坐在地,揉着脑袋,吃了一半的梦在我嘴里不断挣扎,我把它咽下去,面前是神社的鸟居,斑斑驳驳,很久没被保养,显出破旧萧条的模样,我想又是灵梦和紫搞鬼,那群家伙老是觉得大家都没人权随便叫来,我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土,做出生气的表情,回头看向神社——没有神社。原本是神社的地方,没有塞钱箱,没有巫女,没有树木,我叫不出名字的杂草遍地生长,互相拥挤,在我眼里它们什么也不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幻想乡也没有了。
              要么我是弃子,要么我是幸存者。这二者并无分别,都指向一个事实,现在开始我要孑然一个活下去,无论是空空无望地等着他们回来也好,还是自私地为了自己也好,我持永恒信念,活着总归会遇到好事的。偶尔我也会想:幸好我是我,如果换了别人,不了解外界,或许会开始准备割腕事项,从我吃的外界的梦里我可以隐约窥见外界面貌,所以我什么也不准备,就这样出发。
              也许堇子的自由自在也不错,话说她真的是堇子吗?我就像绘本里失去了月亮,无头苍蝇似的人类们,我真的快要记不得大家的样子了。我只希望有一天从巷子的转角,探女站出来说:“我们刚刚是在躲猫猫而已。接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她立刻捂住嘴,改口说:“不对,我的意思是,一切都会变糟糕的。”
              我希望那个时候我还认得出她是探女。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07-14 18:39
              回复
                4.
                夏天很热,尤其在我不理解的化学反应下,外界的发展让阳光仿佛更炽烈,有时我也受不了,这些时候我选择留在堇子家里,堇子会把人工太阳光制造器关上,于是房间里一片黄昏似的寂暗,只有空调的声音,机械很坚硬,偶尔和气流摩擦出微弱的抖动声。堇子仍然写作,现在她改变想法,也开始写些能挣钱的文章,我想是因为资金短缺,外界人考虑生存的方式,比幻想乡里的小妖怪的方式要辛苦多了,我和堇子都不得不沦陷。
                为了试着理解堇子,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
                “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
                “这事儿很奇怪吗?如果我说我是魔法使你肯定不信,这样的话我就说外界时间和幻想乡流动不同好了。”
                “时间流动是相同的……”我纠正。
                “这些都是不必要纠缠不休的问题。话说你真的很不像从幻想乡里来,如果你给我的梦没劲的话,我肯定去工商局举报你欺诈。”
                “在和外界人打交道的同时,我在幻想乡塑造的内在正在逐渐崩塌吧。”我摸摸我的胸口,“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比较幻想乡的词,叫『梦想』,也是大多数外界人放在嘴上的,这是魔理沙、是梦美、是学生们前行的原动力。我倒很想听听堇子小姐你的看法,毕竟大家都知道你那时发动的怪谈异变,我想应该有足够的憧憬才能让外界女子高中生闯入幻想乡的大门吧。不过后来你又不辞而别,是为什么呢?”我尽力用她知道的时代的人去举例。
                “大概是因为大家太强大了吧,虽说女子高中生做到这个地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还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大家也进不到那样的环境里,始终是线的另一侧的局外人。总有人对我怀揣期望,我对自己怀揣期望,因为做不到期望就心灰意冷这样的生活我绝对不要。所以我想消失,怀着自己的全部能力、身份,失败和成功,「啪」地荡然无存。”
                她突然推开电脑,微笑着向我走来。
                我的心凶猛地跳动,后背紧紧陷在沙发里。
                她张开怀抱,我闻到她领口那股茉莉花茶的味道,随后气息淹没了我,她的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我们确认了对方存在。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梦想,一个是站在宇宙之内观赏星云并知道他们叫什么为什么来,另一个是一次圆满的不谈物欲的恋爱,所谓实现不了的梦想全是幻想,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所以今天我的梦要这二者皆有,你明白了吗?”
                晚上我把她送到了几千光年以外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叫做猫的星云,原因是那些云雾状的星尘,皆是猫咪形状,我让她和猫咪谈恋爱,在这天晚上我粗暴地踹开梦门闯入她的梦,看到她在零重力的宇宙里漂浮,捧着稍纵即逝的猫笑出泪花。
                她真的很喜欢星星,停电的那一天正在下暴雨,雨连作片,把光淹没在水洼里。她淡然地把电脑关机,拿出纸笔,为了看清字伏下身体,继续写写画画。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抬起头看到她贴在天花板上的星星荧光贴纸在闪闪发光,她喜欢这些没用的小玩意,说买东西就是为了用来折腾自己的,在一堆银白色星星的闪烁和私语里,贴纸月亮大放异彩,它和星星截然不同,金色的它又大又圆,还在憨笑,旅人累了的话,一定会想要抱住它。
                “为什么停电?”我问,“雨浇坏了电路吗?不应该啊。”
                “因为我没钱交电费了。”
                “哦。”我说,短暂地沉默,之后猛地气急败坏,“那你去工作啊!”
                “你闭嘴。”她甚至没正眼瞧我。
                我能挣钱,但我无法资助她,钱对于我是生存必要品,这和恐惧是一样的——顾客信我,才给我钱,钱里某种意义上什么都有,悲欢离合、权利义务、勇气光荣……简直是集危险的事物的大成者。一张纸片里有无尽的魔法,**其中相信和忙碌的部分而活,钱则统统捐走,除了必要的都不留。这并不会为了帮堇子破先例,如果我拿出钱,堇子就彻底在溺爱里毁灭了。幻想乡的最后遗存,我和她,必须心怀着一点光亮,这样幻想乡才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必须要帮她,不过不是钱解决的事。我能做到。
                不过那会儿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这**!你这懒惰的猪!你这死女人!你这瘾君子!”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8-07-14 18:39
                回复
                  5.
                  堇子以前就不太会做饭,每天外卖对付,也算营养均衡。在钱匮乏以后,她每天在阴沉的部屋里靠社会保障的钱吃面包,我眼看她瘦下去,在衣服下肋骨的轮廓依稀可见,我睡前有一回说:“让我摸摸。”手顺着她的胸膛抚摸过去,手指明显上下上下地前进。她不以为意,只是说:“你总是居高临下……”声音里有生命即将逝去的气息。
                  我每天都说:“你去工作吧。”有时加一句:“求你了,你这样下去会死。”
                  她便露出胜利的笑容,说:“生无为,死无妨。”
                  她还是天天写作,做梦。这样的行为在我的眼中,四个字概括,执迷不悟。
                  有一天她害了胃炎,在铺在床旁的麦色地毯上打滚,我还是忍不住拿钱买药给了她。她很乖地服下药,又一次躺倒下来,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消极而非漠然的表情,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双眼不知看向天花板的哪一颗星:“哆来咪,我就要死了。”
                  “你家人不管你吗?”
                  “我和他们说我退学了,在打工。这肯定不是他们期待的,但我讨厌被期待,他们愤怒我擅自做决定,就没有再给我生活费了。”
                  “真是任性的小孩。”在这点上,她意外地像一个十几岁未脱离叛逆期的女生。我肯定不会让她死的,她一定要活下来,不然我无依无靠,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鹅卵石,而且并未因为我的突袭动弹。
                  她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每天都做梦,后来我开始梦见自己被奇怪的游戏玩弄,那之后我再也不做梦了,现在我想停滞不前,这很奇怪吗?大家都说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她说到筋疲力竭,然后手按着地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上向下俯看我仰起的脸,她的脸在阴影下几块晦几块明,像抽象艺术品,有生命将要由内而外突破她的脸皮,从血肉中破茧而出。
                  “横坐标为十六,纵坐标为十六的那个格子里的梦,今天给我一些吧。我拿我全部的想象力来换。”
                  我震撼地想:她是第一个伸手要它的人类。
                  这个时候离晚上还有长长一段时间,她稍微有些精神了,靠着床背借一点光读书。时间流逝,我吸气,我呼气,我躲到沙发后的地板上,躁动不安。(16,16)在我手上仿佛是心脏,湿润的表皮不断张缩。她什么也不要了,我想,她快要死了。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让她知道梦不是世界本身?
                  我把世界上最美丽的梦的聚合扔到盒子最里面,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个悲惨的一方天地上的最大的恶。我手上出现一团空白的梦团子,它像一张白纸。我曾在无数的梦境里遨游,凶狠的人的梦境从不恐怖,恐怖的是懦弱的孩子的梦境:鲜血淋漓,强力的无可奈何,在死亡前平静的绝望,老兵的爆炸的友人,掉下的胳膊。我想到:你想要幻想乡,我就给你幻想乡,我给你看幻想乡的堕落,看人妖相食和地狱深层的骨骸;你要霖,我也给你看霖,香霖堂被烧得噼里啪啦,发出仿佛觉悟般的轰然倒塌声,火把在霖的手中,霖把魔理沙的头发点燃,面无表情,嘴里放声大笑——梦团子逐渐晕上一片血色,我的手上出现塑料烧焦的气味,我从记忆里梦都的储藏库抽身出来时,满身都是灰烬。
                  堇子睡前喝了些红茶,她之前就有很多茶叶,现在也没有用完。红茶里放了安眠药。她说希望这是一次十小时的睡眠。
                  我从盒子里取出针管时,语调像在哀求:“可以不用想象力吗?”
                  她摇摇头,轻轻地把胳膊交给我。
                  针头刺破皮肤,伸进血管,天蓝色的液体涌了进来。
                  她的眼睛跟着橡皮管中液体的流动漂向玻璃管,那双像从死人尸首上摘下的眼边,隐约有泪花。我还以为她什么也不怕的。我问:“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它……太美丽了。”她很快她收回目光,紧闭双眼。
                  很快,堇子带着泪痕睡着了。
                  在她睡后,我肃穆地把她的想象力输了回去,在蓝色的液体重返堇子的血脉里的时候,我察觉到她安详的面容,就像有所期待。接下来,我等待。
                  直到她的呼吸开始混乱,直到她的四肢开始不自然地挪动,直到她摆脱梦境,直到她猛地坐起来。
                  “这不是(16,16)。”
                  我说:“想象力已经还给你了,我不要你的。”
                  “你明天就搬出去。”
                  在黑暗中,她笑了。
                  “到最后我一无所有。”她补了一句。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07-14 18:40
                  收起回复
                    前排围观大佬摸鲲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7-14 18:40
                    收起回复
                      6.
                      她还是睡下了。没有接受我美梦的能力就睡着了的情况,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次。早上我卷铺盖被她叫喊着推出了门外。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相遇,那一天她会有自己向往的目标或远方,那时她写书写得有名气,她会坚强起来,足以面对一切艰难困苦,她会知道如何幻想,如何爱,如何生活。那个时候两个从幻想乡迷失的人重聚,一切又变得满是希望,如果这样,那这就是有意义的了。”
                      直到有人喊我“卖梦的”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事,我注意到我不自觉地在笑。
                      可是我们第二次重聚,并没有我料想的那样是遥远的未来的事。
                      因为密码锁的密码没有换。
                      同一天傍晚,我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操纵,在走出很远以后,不知不觉我又在她家楼下驻足,我从狭小的天空看见五彩的云彩,一个卷一个地堆叠,这景象像是夕阳溶化,在企图奔腾的瞬间凝结。我迟疑了一下,感到我的确要为昨天的事道歉,身为客人擅自作主,我站上电梯,电梯把我拉近堇子,走出去,在敲门前,我试着按密码。
                      门锁亮了一下。
                      我推开门。
                      房间里寂寥无声。我注意到房间通电了,因为人造太阳光的光辉把房间照得通红,就像熟透的番茄的内部。我伸出手,把灯打开,惊喜地看到堇子在家,她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猜她睡着了,放轻脚步,走到她身侧,坐在床边。
                      她割腕了。我至今不知道她怎么有决心做到的,美工刀掉在地毯上,左腕的一半被切开,透过干涸的血液和外翻的皮肉,我察觉到了一抹白色。
                      那是骨骼。我的耳朵强烈地耳鸣,我好像听见那段骨头对我说:“我这样活下去。”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8-07-14 18:41
                      回复
                        7.
                        我为她善后后,离开了女生的家。
                        善后事宜很简单,因为我不是她的亲人,又是貘,我不能做太多。书桌上她的电脑还亮着,停在她用来装文档的文件夹页面上,我想她不希望以后别人看到她的尸体会隐隐有她文章的印象,无论好的或坏的,我没有打开其中的任何一件,用鼠标把文档划到回收箱图标。是否要删除文件?是或否,选是。
                        之后,用壁式平板电话按了求救键。
                        电话显示了堇子的身份信息,要求确认。姓名一栏写着“孟想”。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这个姓名,顿时手足无措。我仔细地看那张照片,确实是堇子,棕色的头发,正对着我笑。
                        我按下确认。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是普通的外界人啊,我想——好像被骗了。但是又有强烈的罪恶的感觉。我攥紧拳头,就像连自己的意志也绷紧了,大步走出了房门。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8-07-14 18:41
                        回复
                          0.
                          在失去月亮后,我流离天涯。
                          有时晚上我停下来脚步,抬头看看那一条夜空,偶尔正值假月亮路过的时刻,我从它里面读出自己的影子,很快它又沉到楼房里,或许会落进谁的鱼缸。
                          (16,16)的宿主还没来到,她还在等待她的命运。
                          我不准备终点,意识是水流,路是河道,我不断不断地走,背着盒子,有时自己也不知道会去哪里,遇到什么样的人,今晚在何方落脚。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会住到别人家里去,或想着拯救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07-14 18:42
                          回复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8-07-14 18:54
                            回复
                              梦想!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8-07-14 19:00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