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在水镜之中倒也见证过这座山里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但自然不如杨戬切身体会得深刻,因此一到此处,他就主动发话,将主导权交给了杨戬。
杨戬微微颔首,辨明方向,略加思索,一拍杨震的肩,道:“来,这边!”
杨震从善如流跟上,穿过几个路口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却是一片林子中的空地,空地中央处立着一座坟,坟前有碑,碑前供着几束娇艳的野花,再细细一看,那野花却是直接长在了碑前的。
杨震自然知道这是小玉姥姥的坟,但是此刻他已没空去打量那座坟——他的注意力,已都被坟前那个悄然静立的身影吸引过去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高髻素饰,身形被隐没在宽大的黑色长袍之中,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除黑色以外的颜色,她就那样站着,无形中就带着一丝淡淡的苍凉味道。
杨戬似乎已经认出那身影是谁,径自前行两步,淡然出言道:“久违了,老狐狸。”
空气中的苍凉意味更重,那女子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道:“真君怎猜出是我?”
杨戬淡淡道:“你借用小玉的声音引走大哥时,难道未曾想过小玉会成为我们的怀疑对象?”
那女子果然便是小玉的姥姥,奇异的是,她如今相貌极为年轻,不但头上斑驳的白发消失无踪,脸上肌肤更是吹弹可破,看起来就像是小玉的姐妹,简直如同神迹。不过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小玉的姥姥,最关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小外孙女儿,闻言脸色一变,急问道:“小玉现在怎么样了?”
杨震环抱双臂,动用天眼,凝神观察着姥姥体内的情况——应付姥姥的任务既然已经交给了杨戬,那么相应的其他任务自然就归他了。
姥姥体内的生机异常浓厚,浓厚得简直不合常理。假若生机也可以量化,那么姥姥体内的生机起码是小玉的十倍还不止,然而水镜之中一切过往历历在目,姥姥分明早已被梅山兄弟杀死,小玉还为她起了坟并发誓复仇。
那么姥姥究竟是如何复活回来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又或许是什么异乎寻常的力量才能令她死而复生。
复生……生机?更重要的一点,她的生机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我不能答你。”杨戬并没有回答姥姥的追问,却是淡淡一笑反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死去的人站在自己的坟墓面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
姥姥露出怒色,瞪了杨戬一眼:“你们若是敢向小玉下手……老身一定会让你们一家为她偿命!”
“你也不必心急,只要咱们开诚布公,我自能保证你的小玉安然无恙。”杨戬不动声色地应道。
“哼……”听到安然无恙四个字,姥姥忽然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情绪缓和下来,甚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就知道……你已经认了小玉当干女儿,又怎么舍得让她死?”
杨戬微微皱眉:“你又知道什么?”
姥姥若有深意地看了旁边正观察自己的杨震一眼,才迎上杨戬的目光,毫不退避:“这已不是个秘密,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这位大哥。”
杨戬毫不动摇:“大哥究竟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知道。”
杨震眼神一动,忽然试探着出言道:“水镜?”
一句话惹来两人疑惑的注目,杨震便知自己想错,摇摇头道:“没什么。”
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多年,自然知道水镜的存在,此刻见杨震毫无预兆地提起,心念一转,后退一步低声问道:“大哥刚才所言水镜……”
杨震自觉一时嘴快说漏了嘴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这水镜本就是此界之物,且此刻已是离了刘家,也不怕他反应过激,说了实也无妨,只是此刻若要一一说清却也不及,想了想应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说。”
姥姥此刻稳占上风,并不在意两人窃窃私语,微微叹了口气,回身过去看着小玉为自己所立的坟墓,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忽然又似是服软了一般,平静地道:“只要真君能保证小玉的安全,有些事,老身也未必会守口如瓶。”
杨戬与杨震两人对视一眼,仍是由杨戬发话:“你对小玉的一片爱护之心,着实令我敬佩。”
姥姥淡淡道:“那时是我对不起她,迫她做了违背本心的事……走罢,随我回千狐洞去,有些事,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说着,她当先举步,向林外走去。
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疑虑,然而两人毕竟艺高人胆大,纵然洞中有什么陷阱也是怡然不惧,遂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