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恶魔塞巴斯钦更清楚他的主人是个怎样表里不一性格恶劣的家伙。(好吧,尽管他不能算人类)
尽管性格孤僻,凡多姆海伍伯爵那具好皮囊还是使他在社交界被传唱成一个神话。贵妇们茶余饭后总时不时会提起那惹人怜爱的精致面容:那孩子与他父亲还真是相像啊——他上次舞会上牵着未婚妻跳舞的样子俨然一位小绅士呀——说实话那些可怕的传闻叫人怎么能相信,他看起来就是位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少爷,怎么会有“女王的番犬”这样危险的身份呢。
这样的对话以不同的侧重点在附庸风雅的绅士们中间(例:多罗伊特子爵)也同样偶尔会发生。
如果他们只是私下里议论也就罢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被窃窃私语地传播呢。但是在凡多姆海伍伯爵出现的场合,他们还这般作态就有些令人火大了。当伯爵带着他的执事缓步走进宴会大厅,从几位宾客面前经过,他们彼此对看一眼,(自以为)压低声音,然后谈论得更热烈了。
伯爵倒是不介意,其他人议论他和他有什么关系?耳不听为净,只要他听不见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如何感叹自己皮肤光滑白皙,他倒也不觉得恶心。但这可苦了他兢兢业业的执事——别忘了,这可怜人还有一个身份是恶魔。每当社交场合,塞巴斯钦总是不得不忍受那些人类自以为低声地议论他的小主人(已经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小主人!),并且他还得装作听不见这些流言蜚语,跟在伯爵身后对他们露出执事温顺无害的微笑。
上帝知道,恶魔倒是想听不见;然而敏锐的感官此刻带来了麻烦,那些话像小虫一样总往他耳朵里钻。
夜风凉凉,执事帮伯爵脱下繁复的衣装。一切都很平常,如果执事没有差点将领口的丝带扯成死结并险险在前一秒收手的话。
“您湖蓝色的眼眸是多么熠熠生辉,我的少爷!”从宴会上返回的恶魔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怨愤,向契约者发起了嘴炮攻击。“所有人都为您的美貌倾倒;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您是个任性且恶劣的家伙呢?”
伯爵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奇怪地盯着他的脸。“塞巴斯钦,你今晚喝酒了吗?……不,恶魔应该不会喝醉啊。”他自言自语地否决了这个假设。
“尽管您确实有一副足够吸引普通人的好皮囊,但您终究是个小鬼头不是吗?”恶魔继续说。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伯爵终于发现自己似乎遭到了侮辱。“塞巴斯钦,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伯爵皱起眉维护自己的尊严,“可当着主人的面说他的坏话难道是一位尽职的执事所为?”
你的美学被狗吃了吗?言下之意即是如此。
恶魔低头俯视他的小主人,红眼睛里掀起了一些波澜。“啊,您当然不会知道。”他还用敬称,貌似循规蹈矩地回应道,“您这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怎么会知道那些绅士淑女们对您的热烈喜爱呢?他们要是看过您处理案件时不择手段的狠厉,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二、三。伯爵暗自计数,他的执事反常地三次开口,次次都不离对他的无理由攻击。即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这种状况激怒,更别说伯爵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小甜心,反而还相当难伺候。
“塞巴斯钦——”伯爵扬起眉提高了声音,将脚踏在执事肩头,他厉声呵斥,“我不知道你对我又产生了什么不满,我也没兴趣知道。但从现在开始不准再说话了,完成你的工作然后离开我的房间!”
看看看,就是这副骄矜傲慢、气鼓鼓的小模样。不过是一副皮囊究竟有什么好,浅薄无知的人们总是觊觎他,可他灵魂中恶质的部分、那满肚子的坏水只有自己能知道。执事监督小少爷躺进被子里并给他掖好被角(防止着凉)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