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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
费里西安诺能专心绘画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好朋友路德维希这周忙得快死了,没时间跟他风花雪月。他只花了两分钟就厘清了路德维希的办公室关系,闹剧的源头是一个姓布拉金斯基的俄.罗.斯人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辞职了,并且开了一家同行业的新公司;美.国人阿尔弗雷德借故跳去了行政部门,还想忽悠英.国人亚瑟跟他一起走。而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一夜之间成了部长。所以,布拉金斯基扔下了做了一半的项目,在一日之内从合作伙伴变成了敌人。路德维希没时间交接工作,还要收拾俄.国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费里西像平常一样给他发各种奇怪的照片和事件,他知道不管多晚,路德维希总会回他的。
【生酥】
“半小时后把整理好的报告发给我。”
“布拉金斯基留下的文件全部交给我,不管纸质还是电子版,十分钟内搞定。还有,想办法搞清楚他带走了多少客户,具体情况明天上班前给我。”
“弗朗西斯死哪里去了?把他从洗手间给我叫出来,日常规暂时全部归他管。”
“从现在起半个月内,规定的时间内必须在办公室工作。”
路德维希从冗长书面语言的缝隙中寻找着喘息的机会,他又戴上了那副金边的眼镜。他的大脑被一串串白底黑字刻出了整齐的纹路,偶尔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在隐秘的沟壑里闪烁着光,但男人没有时间去捕捉这些了,他不是一个天生擅长应对危机的人,偏偏伊万布拉金斯基这颗炸弹在他身边爆炸了。作为业内领导层里最年轻的人,他早已习惯了终日与工作相伴,但这次他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像有巢可归的隼——有人在等待着他。
周五,当路德维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在柏林,加班是很少见的事。他手里抱着电脑和西装外套,空着的手指灵活地打开门,精疲力竭地说着:“哥哥,我回来了。”三条充满活力的德.国牧羊犬在他开门之前就已经等在边上,此时立刻往他的腿上扑去。然而半秒钟之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有一些不同于以往。
“west辛苦啦,今天家里可热闹了。”白发的男人走过来,手臂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这位是伊丽莎白,还有……”
路德维希看见一根栗色的,卷曲着的头发从基尔伯特的身后探出来。
“好久不见。”他跟卷头发的女士握了握手,竭力压制着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跟少年打了招呼。
“是那位波诺伏瓦先生送我来的~他说你一时走不开,让我来这儿等你。”少年探出头来,对他笑着。
路德维希能说什么呢?他只是让弗朗西斯帮忙送他回洋房,谁知道那个法.国佬吃饱了撑的搞这一出,偏偏伊莎也在……但他怎么能对费里西说这些呢。在看见少年的一瞬间,路德维希像一座迸发起岩浆的休眠火山,干枯的火山口湖里闪烁起了火星,巨大的能量在他的心里涌动着,真的只有一转眼的功夫,他便感到已经枯竭的自我重新燃烧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才回答费里西——这样不会显得他太过热情。但这是没有用的,因为他的脸颊跟他的心脏一样不受大脑的指挥,它们自顾自地红着、疯狂地跳动着,甚至连他的动作都因为刻意去自然而变得僵硬起来。唯一幸运的是,三条狗此起彼伏、不知疲倦地叫唤着、摇动着尾巴,在这方面它们可比路德维希勇敢多了——它们一旦喜欢上了谁,就毫不遮掩地用生命的本能表达这一热烈的情感。


114楼2017-08-1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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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去寄论文,顺便寄明信片。正好之前漫展买了独伊的,有想要的话就回这层楼中楼好啦~


    来自iPhone客户端118楼2017-08-13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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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那顿晚饭的了,坐着四个人的桌子、刀叉、伊莎的卷发以及基尔伯特的喋喋不休,这些场面像黑白电影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滚动着。晚饭之后基尔伯特就和伊莎出门遛狗了,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肯定很累了吧。”
      “有一点。你的画怎么样了?”
      “毫无头绪,也许下周会好一些。”
      然后是安静。
      他们坐在落地窗前,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窗外有一棵常青树,叶子是四季不变的绿色,光线从很远的地方带着雾气投射下来,让一切看上去朦朦胧胧的。
      “路德……”
      “嗯?”
      “没事。”
      他转过头,少年的额头、鼻梁和下巴在侧脸最边缘的地方被擦上了高光,他隐约觉得费里西今天有些不大对劲,是为什么呢?刚进门的时候他是笑着的,准备晚饭的时候,一直到哥哥和伊莎说要出去,费里西正低头看着手机——对了,是从那时候开始。
      “你……”
      “我……”
      两人却在同一时刻想要打破沉默,同时开口了。目光也在这个时候交汇在一起,少年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从前他的目光是温暖的橘色,今天像是月光的灰白色。那样的眼神和表情让路德维希感到隐约的恐惧,那不该是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意大利少年脸上的表情,尤其是费里西安诺这样的少年。
      栗色头发的男孩儿先移开了目光,他没有再说话。
      忽然,路德维希觉得他的手被暖暖的东西握住了——是少年的手。他的手指凉凉的,因为血液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比如双颊和心脏;少年的手暖洋洋的,因为心脏的血液已经流到了别的地方。手心盖在手背上,软软的。路德维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从来没有人像这样触碰过他的手,少年反常的安静让他不知所措,在二人的关系中他从来不是话多的那一个,而当费里西也沉默下来,他只能等待着。
      男人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没事吧”或者“你还好吗”,但他却紧张起来,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疏远。在费里西安诺之前,从来没有人的灵魂和他的灵魂靠的这么近过,亲密关系让他感到害怕,害怕向前一步的拥抱,更怕轻举妄动之后的失去。他擅长的是克制,是退缩,但他不知道主动拥抱别人的费里西安诺也有需要被人拥抱的时候。
      万物有自己的法则,路德维希心里翻滚着的纠结和疑虑干扰不了时间的流动,在太阳落下的前一秒,少年站了起来。


      120楼2017-08-14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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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可能会有一点虐,我保证还会甜回来的!


        121楼2017-08-14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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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路德维希给费里西安诺发了一句“晚安”,然而少年的头像却再也没有亮起来过。一天、两天……半个月过去了,那个有着清澈明亮的眼睛和微笑的男孩儿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在一个周五男人去学校找过他。
          “休学了。”褐色的瞳孔打量着他,“你是?”
          “路德维希,他的……朋友。”
          东方人好像在竭力回忆着什么,然后下了决心似的,带着他走进了那个弥漫着颜料味的画室,小心地跨过一地的颜料罐子和废掉的毛笔,走到一幅盖了白布的画前。王耀掀开那块沾了点灰尘的布,看了看路德维希。
          “是你吧?”
          画面的其他地方只匆匆铺了底色,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能从画布上一直看到你的心里,眼神很温柔,好像在笑。
          “这是他走之前最后画过的,我以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王耀重新扎了下他的马尾,“先生,你肯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路德维希站在那副画前,他感到周围的一切凝固了,费里西的声音、他的笑、他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那么真实,他做过的意大利面、他的手掌……在这幅画前他仿佛过完了他的一生,一起在洋房里拼过的世界地图,在街心花园坐过的长椅,一起看星星的那个晚上,画展、琥珀和他脑子一热挡在费里西身前的那个下午,少年在副驾驶座位上睡着的侧脸,离他只有一公分的耳鬓,贴在他耳垂上说的悄悄话,五味杂陈和酸甜苦辣在他的心里倒翻了,虚像定格在最后一个周五,少年那个眼神,和他终于认出来的,名为悲伤的情感。
          “你没事吧?”
          “嗯,谢谢。”
          ……
          要克制。他对自己说
          告别了王耀,他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费里西安诺,除了那一个小小的对话框,断绝他们之间的关系易如反掌。
          柏林还是柏林,但风不再是甜的,鸽子不再是可爱的,没有了费里西安诺的柏林好像跟世界上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路德维希走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街上,然而周围的一切好像十二点后的灰姑娘,失去了魔力,变得冰冷而普通。
          他讨厌失去控制的感觉,但少年走后他突然发现世界上很多东西是非理性的,在很多时刻,理智就像无人街道上的红绿灯,苍白无力地妄图用规则控制一切。一起吃过下午茶的咖啡店,初次见面的河边,艺术学院的大门,他喂过鸽子的桥……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费里西安诺的影子,以及和少年共处的时光里,感受到世界美妙的他自己。


          125楼2017-08-14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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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继续过上了发条一样的生活,朝九晚五和永远没有尽头的工作,只有一直放在衬衫口袋里的那枚琥珀和床头的素描画,让他长久的出神。他的能量,一半用于缅怀过去,一半用于与缅怀过去的自我搏斗。路德维希总是从各种梦魇里惊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忘记自己想要干什么,他吃了人生中第一个罚单,原本神色严肃的他更加沉默寡言,同事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答不上来。他想自己也许不是病了而是死了——或者以前也没活过,而费里西存在的那段时光是他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生中短暂的回光返照。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弗朗西斯和哥哥的问题——那个意.大.利人去哪儿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对一个女下属吼叫起来,他才从这个迷宫里抽搐着惊醒。
            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吓傻了,两秒之后哭了起来,弗朗西斯跑过去,把她拉到一边安慰她;路德维希双手撑着桌子,站着,低着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看着他。直到亚瑟的临时会议吸引走众人的注意力,一切才恢复正常,屋子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想,他可能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依旧生存着,但也只是生存者。他努力地说服自己,没有费里西的前二十年里也过得好好的,自己怎么会被自己的情绪打倒呢?但这些说辞和他的理智一样徒劳,没有去过天堂的人不会发现自己身处地狱,他就是那个被伊甸园驱逐的人。
            告别的理由有千万种,而少年没有告别。
            他的思绪总是游走在最后见面的那个晚上,落地窗前一点点熄灭的晚霞和风中摇曳的常青树,少年悲戚无助的眼神和他被握住的左手,然后他不可抑制地沉浸在“如果当初”的假设中,如果说出那句话,如果能握住他的手,他会不会留下?或者至少给一个离开的理由?他快要溺死在虚无的幻想里,日记本上毫无逻辑的只字片语只证明了一件事:原来费里西安诺是他生活的意义。


            126楼2017-08-15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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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酪】
              两个人的重逢与离别一样突然,也巧合——晚上一点了,路德维希正坐在落地窗前一秒一秒地捱着失眠的夜晚,然后费里西安诺的来电提示突然就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如果那一天晚上他刚好没有做噩梦,如果费里西的手机通讯录里刚好不只六个人,如果路德维希刚好不是他通讯录里的第一个人,如果好心的路人刚好没有打第一个人的电话,如果费里西晕倒的时候刚好没有碰到好心的路人……
              费里西安诺的脑子从他的潜意识里夺取控制权的时候,他已经在路德维希的床上躺着了——当然,穿着衣服。少年隐约记得自己在机场因为低血糖晕倒,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而在那之前的事,在他从威尼斯回到柏林之前的事……想到这里,他的胸口一阵绞痛。
              他看见路德维希从房间门口走进来,递给他一杯温水,他喝了一口才发觉自己原来这么渴,于是很快喝光了一整杯,路德维希轻轻地排着他的背,然后微微皱起了眉毛。
              “你更瘦了。”他说。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视线终于从第三视角变成了自己的角度,他怔怔地望着那双蓝色的、温柔的眼睛。费里西安诺伸出手拨开了几根挡住那双蓝眼睛的刘海,当他的手被另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握住的时候,他终于哭了出来。
              路德维希抱着这个整夜出现在他梦里的少年,他的肩膀和肋骨直直地戳着他——费里西简直瘦的不像话。路德维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他肯定很痛苦,而这也让他感到痛苦。
              “没事了……你真是个小爱哭鬼。”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费里西安诺哭的更大声了,他已经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路德维希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才从哭腔里分辨出来,男孩说的是:
              “爷爷去世了。”


              136楼2017-08-16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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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都睡不着,一起躲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坐着。
                “你饿吗?”
                “不饿。”
                “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但我有吃东西,真的,空姐给我喝过一杯橘子汁。”
                路德维希站了起来。
                “不用找东西给我吃哦,我会吐的。而且我真的不饿。”
                他还是走了,端了一杯热牛奶回来。
                “你失去过亲人吗?”
                “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我是他捡来的,那时候我才这么高。”
                少年喝了一口牛奶,又热又黏的液体顺着食管流进胃里,他看了看路德维希。
                “抱歉,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没关系,我不是特别在乎。”
                “你眼睛里有很多血丝。”
                “是吗……可能是因为总是睡不着吧。”
                “你以前可不这样。”少年好像笑了,“你说晚安的时候,我的一天差不多才开始。”
                ……
                “我得走了。”
                费里西安诺转过头来看着路德维希,他的眼神很像离开的那天,但这次的眼睛里深深地刻着疲倦。路德维希又感到了那阵恐惧,这次不能再让他走了。
                “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少年站了起来,“但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你哥哥会发现我的。”
                “你讨厌他吗?”
                “不不不……”费里西赶紧摇头,“我只是没力气再跟人打交道了。”
                “那我陪你。”路德维希也站了起来,他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外套递给费里西,“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然后待在我边上就行,好吗?”
                少年用穿衣服的动作遮住脸,使劲地眨着眼睛,从鼻子里吐出一声“嗯”。


                139楼2017-08-17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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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无奖竞猜:其实费里生病了噢,可以联想一下最近几更的细节猜猜是什么。


                  140楼2017-08-17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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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酥】
                    生活还是要继续。
                    退掉了洋房和佣人,办好复学手续,从房子里搬出属于费里西安诺的东西,从天亮到天黑,少年真的没有说几句话,而路德维希真的把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整理好了。栗色的眼睛从车窗里望着移动的街道和行人,他恍惚间想到了还是孩子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一切被大人处理妥当,自己只要哭或者笑就好了。像是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婴儿,他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是由等价交换组成的,他想要回到可以放任情绪自我流动的时间里,但愿意袒护他的人已经长辞人世。
                    情绪席卷而来的时候,费里西安诺总是想要画画。他需要一些载体来承载他过于丰富的情感——正是它们让费里西容易受到伤害。少年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用理智去思考,偏偏这是生存下去的基本技能。这只困顿的猫在现实生活的迷宫里四处乱窜,在玻璃墙的前面撞得头破血流,陌生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可是没有人来帮他。
                    窗外的景色突然静止,少年身边的门打开了。一只手摁下了一个开关,安全带解开了,男人前倾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他的脸里费里西越来越近。
                    “到家了。”他说。
                    费里西安诺懒得想为什么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都不在,他只想睡觉,然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惊醒了。自己以前可不是这种冷漠的人啊,虽然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也还是能对别人笑嘻嘻的,连一个人从威.尼.斯到柏.林这种艰巨的任务都完成了,为什么现在却更萎靡了呢?而且……而且自己居然感到困了——是真正的困,而不是因为熬夜过度而产生的心律不齐。
                    他不知道,他不想思考。但是潜意识告诉费里西安诺,现在他很安全,可以放心地胡闹了。


                    152楼2017-08-18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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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说以后变周更会怎么样……(只是说说)毛病又犯了真是疼到去世Q^Q


                      来自iPhone客户端158楼2017-08-18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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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
                        费里西安诺浑身乏力地靠在沙发上,食物的香气飘到他的鼻子里。他的胃蠢蠢欲动地告诉他“他饿了,应该吃点东西。”这真是太奇怪了,说饿的是你,吃完马上就吐的也是你。可是胃很沉默,他只是不停地告诉大脑他饿了,并不理会费里西的腹诽。
                        路德维希一只手端着一个碟子,他的手腕从衬衫里露出来。少年的视线就聚焦在那一小段洁白的手腕上,他画家的职业病又犯了。
                        “你傻笑什么?”
                        ……
                        少年转过头去。
                        费里西安诺机械地吃着肉酱面,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会呕吐的路线。但是四十分钟过去了,路德维希都把盘子洗完了,他还是没等到那阵反胃的感觉。
                        “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可以回来的时候。”路德维希擦干手上的水,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费里西的眼睛短暂地失焦,然后世界又清晰起来。“这儿可是他家。”
                        “不用担心他,那家伙现在只要跟伊莎在一起,让他去哪都行。”
                        “其实我现在感觉没那么糟糕了,你可以让他回来的。”
                        “好。”蓝色的眼睛游走在屏幕与鼠标之间。
                        “我想吃番茄。”
                        “好。”路德维希的手指敲击着键盘,他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等我两分钟。”
                        “我想出去散步。”
                        “好”
                        “我想跟你睡一起。”
                        敲键盘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会儿,可能是两秒,也可能是三秒,总之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而他还是说“好”。
                        “我想知道,”少年从沙发上直起身子,“什么时候你会说‘不好’呢?”
                        男人伸出手盖上了电脑,他站起来,把桌子上的钥匙塞到口袋里。
                        “你什么话都不说,就一个人跑到威.尼.斯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去的时候。”


                        163楼2017-08-19 16:32
                        收起回复
                          两个人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并排坐下,边上放着一袋冒着水汽的番茄。费里西抬头,看见一个很亮的、闪烁着的光斑从天上划过去。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在少年听来像是呜咽。
                          “之前我是开玩笑的……你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睡觉的地方,我等下就回宿舍。”
                          费里西的视觉和听觉突然模糊了,他的世界又成了第三视角。另一个自我漂浮在空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和路德维希,后者的嘴巴一张一合,但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少年感到世界旋转了起来,地球像是被扔在了巨大的离心机上,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费里西安诺?你还好吗?”
                          光是让双眼聚焦就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没……没事。你有过那种感觉吗……”然后他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事情。”
                          “第一次到柏.林开始。两年多了,只是最近越来越频繁了。”费里西安诺勉强笑了笑,“什么嘛,我还以为这是德.国人的特殊技能呢,原来是艺术家的特别体验啊。”
                          “还有一件很好笑的事噢,在宿舍的时候。”
                          有一天管理处的人通知费里西安诺,他的隔壁舍友说他晚上在寝室里尖叫。
                          “怎么可能啊,那天晚上我可是难得的十一点就睡着了呢。”少年踢着路上的碎石子,漫不经心地说,“在梦里也会尖叫吗?尖叫着醒来什么的,怎么听都是梦里才有的情节,肯定没人相信吧。”
                          “不过我自从两三点才睡之后,这种举报倒是再也没有了。”
                          ……
                          “路德?你在听吗?”
                          少年一抬头,对上路德维希紧锁着的眉头,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费里……”那是男人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生病了?”
                          像偷藏糖果被发现的孩子,费里西安诺感到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果然还是说的太多了,果然还是一句话都不讲比较好吧,果然这次也被自己搞砸了……周围的一切变得空旷又安静,蝉的呜咽、树叶在风中起舞、划过天空的飞机,一切都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那片漆黑的隧道里,等着被孤独和黑暗吞噬的那一刻。他感到寒冷,明明路德维希的外套就披在他的肩上,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隧道的尽头有火光燃烧起来——他想要逃跑。


                          170楼2017-08-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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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四周是无数双眼睛,少年把自己真实的内心撕开了一个小口子递给别人,周围的眼神里写满了嘲讽、冷漠、惊讶、怀疑……他想说服自己从那些眼睛里找出一些信任和爱,可是没有,一点点也没有。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些梦中的呓语,黑漆漆的夜晚,他发现自己尖叫着从床上起来,对食物和白天的恐惧……然后就看见了那一双双眼睛,放眼望去它们全都写着“异类”。然后他渐渐明白只有微笑才会得到附和,原来不开心的时候也是可以笑出来的,自己这几天以来太随便了,在路德维希的身边太开心以至于忘了自己是个垃圾。他被一双大手从溺死的边缘拎起来,扔到冰冷的现实里,那双无法反抗的手摁着他的脑袋叫他面对现实,让他看清楚他是如何因为鲁莽而丢掉唯一的朋友的。
                            四周铺天盖地的眼睛消失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望着他。少年已经准备好了又一次的被抛弃,以及被唾弃之前嘲讽的辱骂。面前的这双蓝眼睛在说话,它一闪一闪的,说着:
                            “累了吗?我们回家吧。”
                            费里西安诺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被别人称为“我们”了,他还有“家”吗?他不知道。“该来了吧”他对自己说,预期之中的白眼和背影,“你在说什么啊”这样的回应才是正常的结局,他想象着能有一天逃离这些正常结局,但沉默总是多过想象,于是他学会了像一个成年人那样去笑。
                            他看着那片清澈的蓝色,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怀疑和厌恶来证明他的经验是正确的,不会有人接受他这个**的。
                            但他失败了。


                            179楼2017-08-21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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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升,日落,费里西安诺的世界总是雾蒙蒙的。他记得自己跟路德维希去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那个人的房间里睡了一觉,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隧道。然后他每天要吃一些白色的药片,“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好像也被这么叮嘱过。白天在画室,晚上在路德维希的家里,周围一切尖锐的物品全部消失了,连削一个苹果也是被禁止做的事情。他还记得有一天他睡眼惺忪地说想吃柚子,再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碗里已经盛满了被一粒粒剥好的柚子,以及塑料制的水果勺。
                              基尔和伊莎似乎已经跟他特别的熟,少年也不记得过程是怎样的了,但一说起这两个人就会感到依赖和放松。抗抑郁药里的安定成分让他九点多就出奇的困,他总是很早就进入梦乡,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他甚至不记得夜里路德维希是不是在他的边上,还是他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蓝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但记忆中每次费里西安诺像个小孩儿那样撒泼打滚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在画室的时候,王耀还是跟从前一样,眼神温和而坚定,但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再也不强迫费里西按时出席每节课,也不让他去买包子了。少年在画室就是不停地画画,他的理想国一天天庞大起来,他陶醉在自我的世界里不知归途,再也不用费神思索如何讨周围人的欢心,也不用烦恼下一顿饭怎么解决。现在他是一个理直气壮无理取闹的巨婴,无论他搞出什么幺蛾子,都会有人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偶尔还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虽然是他挂在对方身上死皮赖脸地要求来的。有一天他又闯了祸,少年靠在沙发上舔着冰淇淋想着那个人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在你面前阿西是没有底线的。”好像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185楼2017-08-22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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