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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又来了！

楔子
夕阳很夺目，从金灿灿的样子最后那娇艳的血红，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金发少年在最后一缕阳光敛去的时候，合上了沉重而华丽的书籍，伴随着一声不为人知地叹息。
缓步，如同一位老者般，少年走到甲板之上。
庞大豪华的巨轮，在大西洋浩瀚的浪花中，印下若有似无的阴影，而少年瘦弱的身躯，也在甲板上投下被无限拉长的身影。
海风带着漂泊的滋味，扬起少年金黄的卷发，远处，天边，几丝薄云燃烧着最后的温度。
似乎有长笛声，伴着归雁升起，那乐声，安详也孤寂；平和也澎湃。
玫瑰色的阳光下，似乎有眼泪滴落的声音。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
有的，只有留下，永恒的，
逝去。
　I will speak out in the anguish of my spirit, I will complain in the bitterness of my soul.
我灵愁苦，要发出言语。我心苦恼，要吐露哀情。

一
神造万物，各按其时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中，然而神从始至终所为，人不能参透。
爱琴海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人们过着幸福安详的日子。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唯一的信仰，就是“海神之子”。在岛上，那是神明般的存在。他们的手腕处，脚踝处都有淡紫色的，美丽的鳞片。他们有着先天美丽的容貌，他们还有着最纯洁的心灵；传说，他们还有不老的灵魂……
人们靠出海捕鱼维持的生计，而“海神之子”恰恰能帮助他们躲避风雨，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原始的生活有着独特的野性。
“亚瑟？”一位皮肤已经晒成健康的古铜色的大叔，打断了一位不过五六岁样子，却有着异于常人容貌的正在沉思孩子。
“噢，什么事？奥特古斯叔叔？”孩子仰起头，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似乎盛满了爱琴海的流光。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您去家里吃顿饭，托您的福，今天又是大丰收……”被唤作奥特古斯的中年，似乎羞赧的挠了挠头，而那位被唤作亚瑟的孩子，用美丽的眼睛望着他，在等他把话说完。见亚瑟并不说话，奥特古斯显得更加局促了，似乎小心思被看透了一般，“您也知道，我家的丫头吵得要见您……”
“好啊，走吧。”亚瑟莞尔一笑，缓缓起了身，把奥特古斯落在身后，而奥特古斯似乎被亚瑟如此干脆的回答吓坏了，他愣在原地出神。
“喂，我想起来了，奥特古斯叔叔，下次有事直接就叫我好了，不用那么正式！”已经走远了些的亚瑟用他清亮的声音呼喊道。奥特古斯扬起一抹微笑。
夜深了，爱琴海上浮游生物放出荧光，如璀璨的繁星，与天空遥遥相映。
沙滩上，小亚瑟独自坐在岸边，仰望着。父亲似乎从记事起就对他不冷不热的，从来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但亚瑟又能敏感的感觉到，父亲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
只有在这时，海风卷携着生灵的晚梦，天地之间才会如此简单纯粹，没有烦恼与悲伤。
“亚瑟，你又在这睡着了？”清早海风咸咸的，凉凉的，亚瑟听到声音，赶紧坐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
“戴尔姐姐。”亚瑟敛着眸子，礼貌的唤了一声。说话的少女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头发是淡金色的，浑身上下散发出美丽的气息，手腕处的鳞片暗示着她的身份，
戴尔———又是一位人鱼族的“海神之子”。
“小亚瑟，你干嘛盯着我看？”戴尔看见亚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姐姐今天格外漂亮呢，姐姐头上的花很美，是布莱克哥哥送的吗？”亚瑟自然又大方的说完，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啊？什么啦，我只是觉得这花好看，和詹姆斯没什么关系。”听到这话，戴尔显得害羞又甜蜜，却还是口是心非着。“呵，姐姐都叫的这么亲了，还矜持什么？”，亚瑟非常满意戴尔的表现，好心情似乎又回来了。
“哎，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戴尔赶紧转移话题，从头上去下白色的，大喇叭状的花。“什么花？”亚瑟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跟着好奇起来。“这叫……叫百合花，詹姆斯说的”。
戴尔一脸的骄傲。“百合花？我记得岛上并没有这种花啊？”亚瑟显得不解。“你不知道，今天还上来了一批人，是外面的，带来的好多稀奇的东西，詹姆斯看到这花儿，就用今天出海的收获换来了！”“什么？”亚瑟并未留意戴尔甜蜜的表情，神色凝重的望着海平线。“怎么啦？你若好奇，姐姐这就带你去看”戴尔拍拍胸脯，一本正经。
“对了，”亚瑟感到手中一热，“这是早饭，我就知道你还没吃呢！”戴尔忽而一笑，将手中的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塞给亚瑟，挥着手跑开了。热腾腾的面包带着小麦的香味，朴实而温暖，亚瑟心中一暖，微笑着望着戴尔远去的背影……
美好总是短暂的，谁也没法逃避现实的残酷，这是很多年后亚瑟的总结。
快到中午，集市上却还这么热闹。
亚瑟漫无目的地走着，集市上嘈杂纷乱，人们全都围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小岛上，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亚瑟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只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商贩，正在叫卖着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看这是从东方运来的丝绸，绝对是好东西。”其中一个人举起手中色彩鲜丽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着这珍珠般的色彩，女孩子们都钦羡不已。“胆子大的女孩先站出来问，“你这布料怎么卖？”“不贵不贵，一根金条，这整船的货，都能是你的。”商人献媚的脸上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无奈。“一根金条？！”这个小岛几乎与世隔绝，钱对于人们来说，可有可无。黄金的模样，岛上还没几个人见过。“算了算了，不要了，开玩笑呢！”听到这儿，大家如同发现瘟疫般迅速散开，各自回家了。留下几个商人呆呆站在街口。
“大哥，你说我们怎么那么倒霉，想着出海赚大钱，结果船坏了不说，好不容易挨到陆上，以为发现了新大陆，结果，哼，都是一群穷鬼！”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商人忿忿不平。“哎，不是谁都想哥伦布那样好运，但是，现在欧洲经济不景气，也许……也许我们真能发笔横财……”
“亚瑟，来吃饭了，趁热。”父亲努力把声音放得柔和，目光却躲闪着。亚瑟悻悻地坐在餐桌旁，父亲低头切着面包。记忆中，父亲鲜少直视过自己，也很少笑过。
没过几天，那几位商人就悄然离去了，小岛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暴风雨前，阳光总是明媚。

二
冷不过人性，凉不过人心。
第一束阳光穿过云层来到小岛上。距离上次的“不速之客“来到，又多了一个月零三天。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小亚瑟！小亚瑟在吗？”熟悉的声音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亚瑟睁开朦胧的双眼，隔壁的父亲早就出海了。“来了！”打开门，就看到戴尔满头大汗的模样，脸红扑扑的，像一头可爱的小鹿。“亚瑟！”二话不说，戴尔就激动地给了亚瑟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下亚瑟顿时睡意全无了。“詹姆斯！詹姆斯布莱克，正式向我求婚了！”等不及亚瑟询问，戴尔就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亚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虑，人鱼族一向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一切并不会如此顺利，可戴尔看起来真的很幸福，因为这种甜蜜，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放着光，水灵灵的眼中闪烁着光，不能否认的是，这一刻的她，比平时还要光芒万丈。作为族内最要好的朋友，亚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当然，是绝对善意的。
思虑再三，亚瑟小心翼翼的说：“你同意了？”说完，亚瑟就后悔了，答案明摆着。“不……我是说，你们什么时候公证结婚？”亚瑟果断地改了口。“结婚？”戴尔脸上浮起红晕，“嗯……我想，先得跟他父母谈谈。”
“不管发生什么，亚瑟你都会来的吧。”戴尔突然严肃下来，“我是说婚礼。”来不及思考，亚瑟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亚瑟冥冥之中就感觉到，这是一场如泡沫般的爱情，脆弱到容不得半点迟疑，
“当然。”
又是一个大清早，阳光还未露面，岛上就不太平了。
亚瑟极其不满这嘈杂的声音，揉着眼睛打开房门。
“你，对那边，把那个箱子搬到那边！”“你，快点，一会儿夫人们该着急了”只见大批大批身着贵族服装的男女老少，和一些大包小包的商贩们，从一艘堪称豪华的轮船上踱着步子，悠闲地踏上沙滩。同样一些好奇的岛上居民，纷纷探出头来，而早起打鱼的人们正好是归航的时候，勤劳能干的汉子们正满头大汗地把一天的收获从小船上搬下来。
“大家注意了！这就是梦幻一样的爱琴海，而这座岛，就是金山银山，现在大家就是真正的贵族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的那几个商人。说话人的语气高昂，听众可是不给面子，自顾自的向小岛深处走去。
不到一刻钟，林区中央的树就纷纷倒下了，机器冒出的黑烟，在岛中央，冉冉升起，天空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颜色。
乌云毫无征兆的布满了整个天空，雷声轰鸣，可雨就是迟迟未下。海浪怒号，亚瑟似乎听见了，警告，来自大海的警告。
从那天开始，小岛就从未宁静过。“入侵者”带来了工业革命的成果，带来了价廉物美的商品，也带来了可怕的，欲望。商贩们很快入驻了集市，每天的邮轮，将源源不断的货物，渴望发财的人们送到岛上。所谓的“文明”，几乎不动声色的撕毁了岛上的幸福。钱，成为了一切。
假贵族们和商贩联手，抬高了岛内的物价，又用钱来买下了大片的荒地。岛民们，成为了真正格格不入的人，出海打鱼所带来的微薄收入，已然无法支撑这轰然崩塌的生活，而真正的灾难，从这时，才悄然拉开序幕。
很快，人们只能以给资本家们打工来养活家人。他们毅然丢掉了从前的闲淡，从前的幸福，甚至从前的，信仰。
亚瑟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每日出海，早出晚归，尽力支撑起一切。亚瑟能感到，父亲不仅为了养家，也在苦苦支撑亚瑟的，尊严。是的，当钱成为生活的主要内容时，没有人再愿意相信那些有用无用的预言了，从前和蔼的村民，现在遇见“海神之子”，甚至都不愿意笑一下。
小亚瑟的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词，“沦陷”。他仿佛看到，命运的大海，淹没了一切。
齿轮一旦转动起来，就无法停下，除非一切崩坏。
早春的晚风微凉，爱琴海岸的树林深处还残存着萤火虫的行迹。入夜，构成一片破碎的梦幻。亚瑟大半个身子陷在阴影中，看着眼前幸福的戴尔和布莱克，他们双手合十，虔诚的跪立在沙滩上。
“吾以海神之名在此立誓——”
亚瑟皱起了眉头。
“祸福相依，生死不弃——”
亚瑟转过头去。
“不求荣华，不慕名利——”
眼前突然迷朦了，萤火虫纷飞与海上的流光交相辉映，那两个人的身影柔和而神圣，脆弱而坚韧。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渺远……
“我愿以长久的生命换一世的温馨。”
亚瑟看不懂戴尔的决绝，不懂什么爱情的浪漫美好，只知道一觉醒来，又不得不面对灰暗的世界。
再一次见到戴尔，竟隔了半年之久。虽然亚瑟知道，生生加速的生活，给一个失去用武之地，天真充满幻想的“海神之子”会留下多么鲜血淋漓的创伤，带真正见到戴尔时，亚瑟还是难以平复惊讶的心情。
戴尔很憔悴，从前闪着光的眸子，现在就如同枯井一般。雪一般的皮肤也蜡黄着。“亚瑟……”戴尔几乎欲言又止，“最近太忙了，我忙着给面粉厂多做些包装。”
“布莱克呢，他在干什么？”
“詹姆斯也很累，我也心疼他。”
高贵的精灵抛弃所有骄傲，抛弃身份与地位，抛弃种族与能力，最后，就这样在尘世中沾满尘埃。
亚瑟低下头。
愿此时不幸就是最大的不幸，愿在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一个人的灵魂。
这样的日子总是很孤单，亚瑟几乎都呆在家里，从小木窗中望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父亲起早贪黑，渐渐消瘦，亚瑟看着越来越破败的房间，和不堪重负的家庭，忽然很失落。六个月，先辈们用几个世纪搭建的安宁，在现代化的铁蹄下，仅仅六个月，就化为泡沫，随海浪冲去。亚瑟很想咒骂那些纸醉金迷的“外人”，可转念，却发现，变得不只是环境，还有人心。岛民们的渔船在海边风吹日晒，曾经寄托希冀的风帆，现在早已破旧不堪，攀附在桅杆上，苟延残喘。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个光鲜靓丽变化无穷的时代最终到来了。
你，我，都是见证人。
亚瑟总觉得一切，都暗淡了，他记忆中那些鲜亮的身影，定格在某个阳光晴朗的早上。

三
Resentment kills a fool, and envy slays the simple.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记得第一座教堂在岛上建起的时候，可真是轰动一时。一个完整的，充斥着剥削，压迫的二十世纪资本主义社会，就彻底在小岛上建成了。
商人那些光鲜亮丽的孩子们，每日去上学，而穷人家的孩子，每天只能去做些苦工。亚瑟相信，没有一个人会甘心就这样一下去，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崭新的港口，每日接待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们，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亚瑟想逃避，逃避一切，所以每天，亚瑟就从窗口望出去，看着那些风光无限的人。亚瑟似乎能看见人心的颜色，孩子们天真无邪，透着纯白的光；商人们大多都透着黑灰色；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似乎闪烁着嫉妒的绿光……亚瑟曾经以为的，那非黑即白的世界，渐渐染上灰色地带。
“哎哎哎，长本事了，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尖锐的吵闹声划破了亚瑟的冥想，推开简陋的木门，就看到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
“什么东西，敢偷到我头上来了！今天我告诉你，这袋小麦粉，你若不买下来，我就把你关进监狱！”尖嘴猴腮的商人刻薄地叫骂。“大爷，行行好，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给你当苦力，求您饶过我吧！”一个半躺在地，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几乎落下泪来。“没门！没钱，没钱你还有什么可活的？”商人发出一声怪笑，“我没关系，可怜我的女儿，才十岁，您就行行好吧！”中年人跪在地上，抛弃了所有尊严。“你……”“他的钱我来付。”猝不及防，人群中站出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年纪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文质彬彬。商人用油腻的眼光将他打量了几下，“好啊，真是多管闲事。”
见没什么可看的，人群也就渐渐散了。戴眼镜的人藏在镜片后的眼神陡然犀利。他缓缓蹲下，“谢谢，谢谢，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大恩人啊！”中年人自是感激不尽。“安心，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到我府上解答……另外，你可以叫我，艾弗里教授。“自称艾弗里教授微笑了一下，有许多亚瑟读不懂的色彩。
没错，岛上来了一批人。在这个资本主义垄断经济，帝国主义横行的铁蹄下，应运而生的，所谓科学家。人们探索世界的欲望，随着“科学技术就是一切“响亮的口号，步步迈向深渊。他们带着封建统治压抑多年的疯狂，如猛兽般，怒嚎着，撬开自然的禁忌之门……
入夜了，电灯闪耀着光芒，代替了爱琴海上的荧光。晚风依旧很凉，只是比不上人心凉薄。“贫民窟”的正中央，几乎在眨眼间建起了科学研究室，亚瑟有些狐疑，这些衣冠楚楚的教授，为何要来到一个强行开化的，物欲横流的小岛，又为何要在“脏乱差”的原居民地中扎根。一切都太突然，复杂到几乎要撑破小亚瑟的脑袋。曾经的家，曾经的温暖，全都冻成苍白的冰块，你既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也不能再去触碰。
父亲还未归来，亚瑟不免有些担心。但经过反复测算，今天的海上，一定是风平浪静。告诉自己放下心来，亚瑟躺在沙滩上看海，终于沉沉的睡去。
“轰轰轰……”
开垦铁矿的声音准时响起，惊醒了海滩上的亚瑟。天空中乌云压压，却就是不肯落下雨来。
亚瑟无心观察，拍拍身上的沙，大步朝家走去，再晚，父亲该着急了。想到父亲，亚瑟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父亲对他的态度，总是扑朔迷离。而母亲，呵呵，他从未见过，渐渐地也就不曾想过了，麻木……
这几日，科学家们着实不太安分。挂着伪善的笑脸，走街串巷，接济贫苦，熟悉原住民，似乎又什么计划，在阴暗中孕育着。
试验室内。
“今天把大家都召集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艾弗里教授异常激动。“我知道，大家一定早就受够了，受够了那些人模狗样的有钱人，他们垄断经营，抬高物价，让大家无路可走！”
艾弗里生声音慷慨激昂。“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孩子，能上学，接受教育，而你们的孩子，若干年后，就只能和你们一样，吃苦受罪，甚至因为没钱看病，而因为小病而早早死掉，生生世世，永不翻身！你们甘心吗？”说到痛处，大家都沉默，几位年轻的妈妈都簇簇落下泪来。“但现在不一样了！”艾弗里朗声，“经过我们的调查，岛上居住着不老不死的人鱼族，你们口中的“海神之子”，现在，是你们为科学奉献的时候，也是他们为科学献身的时候了！“艾弗里眼周闪出疯狂，“你们只需将他们一个不落的都带来，”艾弗里一把揭开了身旁的箱子，满箱的黄金，在灯光下闪耀欲望的颜色，人们都发出一声低叹，眼中盛满了这黄澄澄的流光。“这些金子都是你们的，每个人--------”艾弗里故意拉长语调，人们蠢蠢欲动，却还是碍于曾经的信仰。“来吧我的朋友们，今天我把金子给大家做订金，事成之后，当然还有重谢。，拿着这些钱，去做你们想做的事，让家人都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低声下气，有了这些钱，你们可以离开这座岛，去更广阔的天地，去欧洲，去美洲。去享受……”
艾弗里示意助手奖金条取出。第一个人走上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善良在名利面前不堪一击，一阵哄抢。“啊，朋友们，名垂青史的时刻到了，”艾弗里面对着空荡的实验室，自顾自的说道，“我，艾伦艾弗里，将成为人类永恒的恩人，我，将成为永生之父！”艾弗里眼中迸发出火焰，燃烧到失去自我。
冰冷的实验室灯光下，手术刀闪出凛凛寒光。
一夜火光四溅……

四
If I have to lie, steal, cheat or kill, as God as my witness, I’ll never be hungry again!
即使让我撒谎,去偷,去骗,去杀人,上帝作证,我再也不要挨饿了。
短暂的密谋商议，岛民们就点燃了火把，举起猎枪与铁棒，浩浩荡荡，如饿狼般，敲开了猎物的大门。
欲望是掩饰不住的，人鱼们从眼神里就读出了危险，可这只能是他们稍早些陷入痛苦罢了，疯狂的野兽是不会留给猎物喘息的机会的，人们呼喊着，怪叫着，在太阳落山的瞬间就坠入了黑暗。
天还没黑透，火把莹莹闪烁，忽明忽暗，仿佛在跳一曲往生之舞。
“咚咚咚……”父亲早就感觉外面嘈杂的不像样子，早早就哄着亚瑟睡觉。“谁啊？”父亲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询问者，“啊，我的老伙计，”一个低沉而嘶哑的男声，几乎要吼了出来。“很多天没见你了，来看看，你儿子在家吗？”门外蠢蠢欲动。父亲听着这拙劣的借口，暗想大事不好，一面应付着，如临大敌。
“哎，算了，直接冲进去的了……”门外细小嘈杂的说话声刺痛着亚瑟父亲的神经。“亚瑟？亚瑟！”“怎么了父亲？”还未睡熟的亚瑟似乎也感到气氛的诡异，立即清醒过来。“乖，一会你藏在床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声，知道吗？”亚瑟睡意朦胧，根本没有有感觉到情况危急，“亚瑟！”父亲摇了摇亚瑟单薄的肩膀，目光如炬。亚瑟一下子醒了，在父亲施舍的目光下。在触到那湛蓝色的一瞬间，亚瑟清楚的看到，父亲剧烈收缩的瞳孔。“亚瑟……”父亲顿了顿，仿佛在交代些什么，“……你的眼睛很像你妈妈……”
晴空霹雳，亚瑟没有时间去思***在哪儿，他只想突然间拥有强大的力量，挽留住他想留下的，因为他能感觉到，一切都将改变，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夜晚。
敲门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大，简陋的房门在分崩离析。
父亲迈着沉重的步子，努力装出自然的样子，打开了死亡之门。打开门的一瞬间，父亲还是惊呆了。几乎所有岛民出动，火光熊熊，原本寒酸的小屋瞬间熠熠生光。“什么事？”父亲深呼吸，尽量装傻充楞的问。可人们却已经按捺不住，甚至不想把这场戏接着演下去，直接涌进了小屋。亚瑟在床下看得分明，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里乱作一团，父亲的话，人们的疯狂，岛上的神秘人……让亚瑟疲惫不堪。
领头的人迫不及待的大步迈进小屋，一把推开意欲阻拦的父亲。“我说，你儿子在哪？”“他，他出去玩了还没回来。”父亲的声音还是略带颤抖。“哦？那就等他回来。”“这，不好吧，你们找他做什么？”父亲小心打探。“关你什么事？”“不如，我们先去别家，免得跑了人。”有人小声提议。“好吧，你等着。”领头人说罢，转头就走。父亲见势不妙，给床下的亚瑟使了一个逃跑的眼色，只身扑上去，拦住人群，“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父亲拖住人群，留给亚瑟逃跑的机会。可亚瑟看着气势汹汹的人们迟疑了，事情太过复杂，小亚瑟还没想出十足的对策，可惜迟疑什么都换不来。
“给你脸了，这事儿不用你管……”“哎，不如现在做了他，免得后患。”人群中有阴险声音响起。“也是……”几个壮汉如野兽般稳围住了父亲。父亲皱着眉，眼神掠过亚瑟惶恐的眼睛，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铁棒已经就绪，他们似乎想借此之名，好好享受一下残忍与生杀之快。
任何人善良的人，在暗无天日的压迫下，终会沦为野兽。
他们紧握着枪，却始终不肯就这样草草结束猎物的生命。木棍，铁棒，枪托……只要是足够冰冷坚硬的，都疯狂地涌上来。父亲就这样低着头，闷声,既不求饶，也不反抗。真正的野兽不会喜欢无动于衷的猎物，村民以更致命的打击，回应着。
然而每一棒，似乎都敲在亚瑟心上。那是一种怎样的痛？相依为命的亲人，就在眼前，而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可以阻拦的。”亚瑟感到所有血都流到脑中，于耳边嗡嗡作响。
“不要！”
亚瑟极不明智的从床下出来，扑在父亲身上，试图掩盖一些痛苦。弱小的生命不知道，在 这一刻，所有的信仰都会化为泡沫。
上帝死了。
亚瑟被人群拖开，身上父亲的血还是温热的，而地上的父亲已经渐渐变凉。
结束了？结束了。
亚瑟说不出话，全身瘫软。
他应该放声痛哭的，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一切太突然，亚瑟脑中还回转着刚才-----
“父亲！”亚瑟冲出去，一切并没能阻止那疯狂的殴打。亚瑟甚至没能正视一眼父亲漆黑的眸子。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护住亚瑟。伴着肌肉被撞击的惨烈声：
“Live.....live on.....”
活下去。
亚瑟就平静地看着父亲尚未凉透的身躯和那个曾经承载一切的小房子，在熊熊火焰中燃烧。
最后的光，最后的热。
亚瑟眼前一黑……

五
For all whodraw the sword will die by the sword.
凡动刀的，必死在刀。
血在烧……
活下去……
在近乎耀眼的灯光下，亚瑟睁开了眼睛。
这是阳光吗？一切都是梦，对吧……
那是惨白的实验室，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这个还活着。”“把他关到旁边那个吧，这个放不下了。”铁门打开的声音在四周光滑的墙壁上打转。“嘭”门开了，又关了。白瓷砖铺就的地面肆无忌惮地吸食着生命。很冷，亚瑟觉得头昏脑胀。所有的乌云都环绕在他心中……“活下去。”梦的最后，是父亲沉重沙哑的声音。
亚瑟缓慢地移到铁栏的角落，半靠着。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只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来自源源不断，从隔壁淌过来的血河。发生了什么？记忆在脑海中模糊不堪。
亚瑟的意识在恢复。
亚瑟听到了，听到有孩子的哭声，有女人的求饶，有男子的咒骂……其中不乏熟悉的声音。
密谋，抓捕，囚禁。
还有，实验，
顺理成章。
又是铁门的轰响，亚瑟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被扔在身边。
“咳咳……现在，大家都到齐了？”艾弗里煞有介事地说。“我知道大家的秘密。”“现在，为了全人类，我需要你们……做一点小小的牺牲。”“当然，我相信……”艾弗里走到亚瑟身边，却勾起了身边人的脸，“啧啧，多漂亮的人儿啊。”“我相信最大的牺牲，还是我们深明大义的布莱克先生，”艾弗里很满意的脚下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紧。“对吧？”艾弗里挑衅地笑了笑。
“布莱克？詹姆斯布莱克？”如炸弹一般，炸开了亚瑟以为永远都不会波动的心。“戴尔姐姐？”亚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身边的人，是戴尔。
用尽全力，将一脸视死如归的戴尔扶正身子。“发生什么了？”亚瑟试着看着她，可是却没 有任何回应，那曾经水光潋滟的眸子，如今只剩下绝望，连恨都没有。
亚瑟已然明白，消失过一段时间的悲痛，恐惧，似乎又接踵而来，如果就这样忘了该多好。
“他……把我卖了。”沉默良久，戴尔沙哑地说。
戴尔苍白的面庞上，泪水未干，可知道真相后，却哭不出来了。
哀莫大于心死。
实验室的灯光更亮了，所有的冷酷都能够一瞬间聚集在小小的一张床上，只可惜，那是一个手术台。
“那么，现在，从哪一个开始呢？”
布莱克站在阴影中，世界上最坚韧的光在他面前，都退却了，仿佛绕着弯，躲避着。他把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戴尔炽热的目光。
艾弗里沉默了半晌，精利的目光扫过二人，忽而轻笑，“布莱克先生，不知道我们伟大的事业是否能从这位美丽的小姐开始，这刻将会被载入史册，当永生浮出水面之时，便是我功成名就之日，那时，神旁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亲爱的朋友？”艾弗里声声入耳，听得亚瑟冷汗直流。那蛊惑人心的话语终究起了些作用，布莱克的紧张似乎缓解些了，亚瑟不难看出他身上开始发出兴奋的光芒。
真是个**！
小亚瑟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句话。
“教……教授”布莱克微弱地叫着，“她已经是你们的了。”亚瑟搀扶戴尔的手感到一沉，只见戴尔全身缩成一团，微乎其微的哭泣声萦绕，背膀因为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而亚瑟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没用，甚至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没办法安慰。他怕，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悲伤，只会彼此流转，只增无减。
“既然布莱克先生都这样说了，那就请回吧。”艾弗里给身边的助手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满面春风地迎着布莱克，手上黑色皮箱映在雪白的墙上，分外耀眼。布莱克就这样移动着缓慢的步子，朝着钢铁制成的大门……
“詹姆斯！”亚瑟听到戴尔如困兽求生一般绝望的声音。“为什么？”布莱克在嘶吼声中加快了脚步。
琴上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黑夜颤动着，可惜不会有黎明。

第六章
Some rise by sin, and some by virtue fall.
有些人因罪恶而升迁，有些人因德行而没落。
冷气无孔不入，灼烧着每一寸肌肤。
大门关上的声音很沉重，惊得亚瑟恍如隔世。
艾弗里站在灯光下，罪恶攀上他的嘴角，曲折蜿蜒。
“夜长梦多，我们开始吧。”
艾弗里饶有兴趣地看着隔壁囚室中瑟瑟发抖地“试验品”们，利刃般的目光又扫过戴尔灰暗的脸庞。“我们美丽的小姐似乎心情不好，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艾弗里轻笑，“那就给她一些时间，品味一下‘爱情’的苦涩。”
艾弗里喜欢别人的绝望。
在眼神的示意下，几个全副武装的“白大褂”，机械般的打开隔壁的牢笼，架起了一个腹部稍稍隆起的妇人。许是直觉，那孕妇挣扎着，但却徒劳无功。手术台上的灯被艾弗里一脸虔诚地打开了。
妇人被强行按到了手术台上。艾弗里在一旁兀自抚摸着大大小小的刀具，“脱了她的衣服。”命令掷地有声，助手们没有迟疑，将她的手脚固定好后，便开始扒去最后的防线。亚瑟想要惊呼，却发现自己早就精疲力竭。隔壁囚室早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抗议声，咒骂声，铁门被捶得“铮铮”作响。
可“舞台”中央的人们，却如同聋子一般，毫不在意。他们只在乎现在，手下的猎物。
强大的灯光几乎淹没了人的影子，可黑暗却从未离开。
仪式般的操作过后，艾弗里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刀。那是极锋利的，寒光凛凛，惊得刚刚义愤填膺的族人们不禁噤声。描点，划线，艾弗里熟练的动作一气呵成，“先打开她的肚子看看。”艾弗里自言自语。
亚瑟从混沌中转醒，就看到这一幕，至少现在他认为会永生难忘。手术台上的人儿在发抖，而艾弗里像是在指挥乐曲一般，手里的手术刀飘摇不定，十个动作中，有八个是假的。
“你是一个魔鬼！”
攻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艾弗里满意着，半眯着眼，手里的刀骤然落下。所有人都怔住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呼吸长短急促的声音。亚瑟甚至听到了刀尖划破皮肤时的轻脆响声“噗……”手术刀舞着流畅的线条，顺着孕妇光洁圆满的腹部而下。在血液喷溅在艾弗里苍白如纸的衬衫上的那一刻，隔壁中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如导火线，点燃了死寂。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痛哭。亚瑟只是呆住了，是啊，有些东西超过极限后，便也无知无觉了。亚瑟无比清醒的看着这一切。巨大的骚动同样惊醒了咀嚼痛苦的戴尔，娇弱的惊呼后，还不忘将亚瑟僵直的眼神挡住。
亚瑟感到戴尔怀抱的温暖，也听到生命搏动的力量。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甚至每个人都清楚的看见，粗暴的从温暖的子宫中剥离的痛苦，在跌入高浓度的福尔马林时分明挣扎的手脚。当然，就那一瞬，一个崭新的生命，还未开始，就这样草草结束。
什么痛苦愤恨，都没有用了。
最后的最后，亚瑟眼中只有血色妖艳异常……
分不清时刻，亚瑟与戴尔蜷缩在冰凉的一角，一地鲜血几乎要漫进囚室。
一夜杀戮，一夜疯狂……
还剩下的人寥寥无几，空气中潮湿得几乎要凝成血滴。
所有人都如同木偶一般，麻木虚弱。曾经一尘不染的实验室，如今断肢，鲜血混着眼泪，肆意流淌。
地狱，唯有地狱。
疯子们累了，若无其事的离开了。他们不是魔鬼，是人，活生生的人。
黑暗来临的一瞬间，亚瑟苦苦支撑的意识也如风烛般，几乎殆尽。他能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根神经都在涣散。而此刻，亚瑟最大的愿望不是离开，而是就这样死去。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唯求一死。
“亚瑟……亚瑟？”血腥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戴尔摸索着，“不能睡，亚瑟，不能睡。”支离破碎的声音唤着。“……”亚瑟沉默。“陪我说说话吧，小亚瑟。”戴尔自顾自的讲起来，声线平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亚瑟色稍稍清醒了些，是啊，这是他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姐姐。”
“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我还没坐过船……”
“我好喜欢有丝绸做的衣服，要是有一件就好了……”
“我一直在梦想一片花田，里面一定要种满会开花的树，一定要是树……”
“我好想再看一看海上的星星，你知道的，海风那微醺的气味……”
…………
戴尔就这样，又断断续续，虚弱颤抖的声音，用最朴实真挚的话，有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陪伴亚瑟，度过濒临崩溃的沉寂。
迷蒙中，亚瑟手执利剑，却怎么也划不破黑夜。
实验室的灯又开了。
每一束光都打在伤口上，穿透所有自欺欺人。现实还是那么残酷，没有人逃得过。血已成暗红色，然而除了血，已经没有什么能证实他们所犯下的滔天罪恶。
又开始了，只可惜蜷缩在隔壁的族人，已经来不及呼喊。
戴尔从奄奄一息中回过神来，用低沉的声音，唤着亚瑟：“亚瑟，你就紧紧贴住角落，我移到中间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许动，听到了吗？”戴尔目光灼灼，坚定如斯。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戴尔与父亲的目光叠在了一起，穿过茫茫悲痛，凝在这一刻。这一次，亚瑟发誓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好，一定。”

七
The rest is silence
余下的只有沉默。
事情似乎有变故。
在长时间的工作下，一味的杀戮并没有使他们的研究前进，反而是人们都灰心丧气。为首的艾弗里双眉紧锁。“也许，我们需要更加先进的技术。”他自言自语，“那首先需要的，是钱……”
令人发指的沉默。
“教授，教授？”铁门外有人轻唤。“什么事？”“岛上的先生太太们得知您昨晚伟大的实验，纷纷要求前来参观……不知道方便吗？”那人应该是瞥见了实验室中的一地狼藉，眼神瑟缩了，“您知道的，他们想成为见证人，或者最先的受益者……”
艾弗里笑了，笑的异常邪恶。
“当然可以。”
铁门外，迅速聚集了很多人，但仅仅一门之隔，外面的是猎人，里面的是猎物。助手们有条不紊地搭起了-------“看台？”亚瑟不可置信地推醒身边半昏迷状态的戴尔。戴尔却一下子惊醒了，亚瑟感觉到她尽乎奇怪的神情，那是一种悲喜交加的状态。“姐姐？”“亚瑟，”戴尔忽的转头望向他，在干涸的双眸中有一丝激动，只为灵光一现便被悄悄隐藏。“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等你指令，躲在墙角，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移动，更不要出声。”亚瑟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好的预感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一时间如溺水之人，无法呼吸。
“怎么了？怎么了戴尔？”
“没什么，没什么……”戴尔转过头，害怕眼前聪慧的孩子再看出些什么。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
“你会知道的，会的。”在无人看见之处，有两行泪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淌下。这是戴尔发誓的最后一次哭泣。
一切就绪并没用去多少时间，但在忐忑不安的亚瑟心中，实是煎熬。又是两名白衣助手推门而入，他们大步流星，行至铁栏前时，身上还未散去的是腐朽的热气和无法掩盖的血腥。
铁门再次发出死亡的召唤，几个早已瘫软的族人被架着，木然离去，甚至没有最后的挣扎。在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亚瑟也感到麻木了，他停止了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有活下去的毅力。戴尔歪着头，似乎在考量最后几个人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永远离开。
外面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又听得不真切。
外面是群魔乱舞，里面是人间地狱。
又如何？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也许这是最后的仁慈了吧，被带走的人虽然没能再回来，但也没有再次用最后的鲜血刺痛最后的人；同时，这也许又是最后的残忍，既然已知道结果如此，那若隐若现的过程，会让当局者怎样幻想？
我们都不得而知，唯一明白的，只有已经死去的。
此时，只剩下两个人了，伤痕累累的，也是唯一幸运苟延残喘的两个人。
“是时候了。”耳边传来戴尔虚无缥缈的声音。“姐姐？”亚瑟压低声音，配合着戴尔的音色。“按照我说的做吧，你记得的。”戴尔转过头来，深深望着亚瑟，眼神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坚毅。亚瑟沉默了，眼中的戴尔与记忆中那个温婉可人的大姐姐渐行渐远，此时，半凝结的空气无形中扬起戴尔浅金色的长发，身上破旧的衣裙沾着血迹，莫名的壮烈。
临时改装的囚室很矮，戴尔几乎直不起腰，而这样阴晦狭窄地方对于五六岁大的孩子了来说，藏起来并不难。
“现在，蹲在那个角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有一点动静，求你了。”戴尔的话捡起痛苦的浪花，父亲当时的眼神沉寂许久，穿透茫茫无助，再次回到亚瑟眼中，可是回首间，早已物是人非。
不可以拒绝，没有人会失望，我不会再让人失望。
无论代价是什么。
亚瑟一语不发，如木偶般站在最阴暗的角落，缓缓的蹲下，尽力掩住一切，包括呼吸的声音。
戴尔松下了这口气，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嘴中念念有词。“只要熬过这晚……神啊，您所说的是真的吗？”
极度的透支，亚瑟已有脱水的症状，意识再次沉沦。黑暗渐渐称为唯一的安慰，最坚实的，最安全的，唯一存在的东西。
“孩子，”一个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谁？”亚瑟动弹不得。“所有的罪恶与黑暗，将在黎明前被打破，鲜血会回归它们本该去的地方……”“你是谁？！”那个声音冷酷的审判着，金属撞击声让亚瑟睚眦欲裂，可那个声音并不理会，“只有两个生命能活着离开，见证承载……”余音冲荡……亚瑟有跌入黑暗，来不及思考。
苦涩的甜美被宣告死亡的铁门“吱呀”声打破，这真的不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起床铃。
“没人了？这么安静？”冷酷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口罩，沉闷窒息，“不会吧，莱克顿先生可是高价定了六百毫升的血……哎，正巧，还有一个，”亚瑟的心猛跳了一下，可是却强忍着，不敢动弹。
那个人，只能是戴尔。
“小美女啊，真是可惜了。”“没想到最后剩了这么漂亮的人鱼。”两个人虚伪的笑着，重复着动作，架起瘫软的猎物。
戴尔并不瘫软，但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反抗。
“我没得选了吗？”戴尔惨然一笑，那两个人愣了一下，都在奇怪戴尔如此清醒的神智的反应。“我能做最后的祷告吗？”“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小妞。”其中一个人看戏似得，等待着。
“吾等为罪人——背叛先族，应受神罚——”
看守皱起眉，发出怪异的目光。
“而神慈悲，怜悯众生，吾等愿尽一身血肉，荡涤罪恶——”
戴尔一步步向外走着，门外的强光使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她还在说着，声音凄厉。
亚瑟似乎看到了不久前，满天荧光下，那个幸福的身影，那时多美好啊，亚瑟还不知道血的颜色。
脑子里很混乱，无数声音交织到一起。
“祸福相依，生死不弃——”
“不求荣华，不慕名利——”
那么，究竟是谁错了？
铁门使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重回黑暗。
可这个黑暗中，亚瑟终于，孤身一人。
结束了，这就是你给我的任务？
再一次什么都不做，再一次“活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只有舔伤的轻微抽泣……
电光火石间，亚瑟感觉到了大地的涌动，有磅礴的力量就要喷涌而出。
“只有两个人能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