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不是王、歷史學家、先知和預言者,乃至神?一位現代學者作了結論,認為孔子名字是一個所謂的自由標示物,它適用於表達帝國時代中國人所有的希望、欲望和衝動。本章卻不以為然,而是認為到漢代的時候,孔子已經成為一個傳奇性的歷史學家、素王、預言者和神,因為這四個孔子扮演的角色都天衣無縫地從一個導向了另一個。換言之,漢代賦予孔子的角色反映了一個內在動力,即要讓孔子登上神位。《春秋》「微言」中所寓含的褒貶,傳達了被歷史所掩蓋的道德思想,並被精心設計以使其持久的影響達到最大化。難怪專攻《春秋》的學生傾向於把作為歷史學家的孔子與被神化的聖人,還有曾經預言並且支持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穩定帝國的先知混同起來。宣稱孔子為事實上的「祖先」是鞏固王朝正統性,和加強對新征服地區統治的許多舉措的重要部分。既然如此,何不通過暗示孔子神化的出身和完美無暇來強化這樣的主張呢?孔子越有神性,他的說教就越有權威性,尤其是那些歷史和法律的內容。他的預見越是超自然,他選擇漢代皇帝作為他合法繼承人的選擇就更顯得偉大。
在古代中國,名望和現在一樣,是由那些希望獲得實際的和超驗好處的人構建的。孔子在漢王朝不斷上升的名望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只要孔氏家族經典學者從未尋求挑戰其權威。孔子被理想化和神化,從一個失敗的周遊列國的顧問到神聖守護神的人生旅程,在西漢和東漢的四個世紀中得到了完成。如果孔子真的是一位歷史學家/先知,不但可以預言漢王朝的興起,而且為其提供了一個明智的計劃來保證其授權,那麼孔子,一位本土的英雄,就可以成為所有中原人的精神祖先,禮儀祭祀者中真正的「無冕之王」。我們可以從下面這段經常被反覆提到的軼事中感受到孔子在漢代超凡入聖的地位:「子貢拜望太宰嚭。太宰嚭問他:『你覺得孔子怎樣?』子貢說:『我的才識不足以瞭解他。』太宰嚭又說:『你都不瞭解他,如何能夠侍奉他左右?』子貢回答說:『正因為不瞭解他,所以要侍奉他。老師就像廣闊的山林一樣,百姓都可以從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木材。』太宰嚭又問他:『你是否拔高了你的老師?』子貢說:『老師是不能拔高的。我就像一堆泥土,用一堆泥土試圖去增加大山的高度,這樣做不但達不到增高效果,而且是很不明智的做法。』太宰嚭於是接著問道:『那麼你對老師的學問有什麼斟酌選擇嗎?』子貢回答說:『天下有個大酒樽,而您卻單單不酌而飲之,不知道這該怪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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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化之龍:兩千年中國歷史變遷中的孔子》
戴梅可(Michael Nylan),魏偉森(Thomas Wilson)著
何劍葉譯
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