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腳印越過縱橫交劃的足跡，沉沉地落在雪地裡。積雪被踩得灰撲撲的，公園中央立起一棵兩米半的聖誕樹，樹上懸掛的吊燈和彩帶像加冕的道具，一閃一滅。滿佈紛沓的地上揚起歡聲笑語，繚繞著聖誕樹直到半空，和叮鈴旋律一起散落在灰茫茫的天地間。
青峰橫越出了人群，帶著一列孤獨的踏痕來到另一片空地，他仰頭望向好幾棵潔白樹木裡最中間的一棵，通體雪白的枝幹、反射著銀亮光芒的葉子閃爍，在塵俗沾染的世間，有如幻夢。樹群就像巨大的立體紙雕，還等著創作人來給它們上色。
在青峰渴盼的眼神中，純白的雪花降下了。
ξ ξ ξ

赤司問青峰來做什麼時，青峰抱緊了袋子，一副死都不願開口的樣子。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在你走掉後把袋子扔進河裡。」「！」青峰看著赤司的娃娃臉掙扎著，要是在他面前倒出那堆馬賽克，肯定會被鄙視的啊。
「其實你來的時候，我已經看到封面了。」「那你還讓我在這裡糾結半天……」青峰心想破罐子破摔，乾脆豪邁一點：「好東西和好朋友分享，這些就分你看吧，我也不要你什麼，別把本子燒了撕了泡水了就行……」
輕輕的笑聲打斷青峰的話頭，他有點不爽：「你這傢伙，別以為福利那麼好拿，我也是有很多地方放書的。」青峰也真怕赤司趕袋子走，他真的不知道往哪兒藏。
「我才不需要這些東西。」語句像是不屑，語氣卻帶著笑意，青峰望向赤司，眼神中盡是凌視萬物的倨傲。
整場對話都被打槍的青峰想著，憑什麼赤司沒有整袋小黃書的資本、體格身高也比不上他，卻那麼盛氣凌人，自己那麼憋屈。他想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話：「什麼，你陽*喔？」
ξ ξ ξ

青峰灰溜溜地跑回家，雙手空空，赤司當時一聲冷笑，說道：「十秒內給我消失，不然別想再見到你的書。」
青峰伸手一摸，袋子已然無影無蹤，他瞪住赤司，赤司的唇扭出不祥的笑意：「六、五、四……」青峰狼狽地跳出洞，顧不得摔倒時沾了滿臉的草，狂奔出幾十米。
雙手撐在膝上大口喘氣，青峰回頭，視線不自覺停在少年駐留的樹上，旁邊高大的青綠大樹，翡翠般的剔透葉子片片垂掛，也掩不住剛剛藏身那樹的美麗。樹根往上泛起薔薇色，疏落葉片抹著淡赭，白裡透紅的樹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盈著淺淺暈紅。
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不對勁，青峰搔搔被弄亂的髮，一奔回家便聽到自己房間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又驚又喜：「又搜房！看我機智了一回！」
ξ ξ ξ

赤司安安靜靜窩在樹洞裡，冰涼指尖一點點攀上袋口，像尋求溫度的生物捱近高溫，他忽然有些預感。
一片黑影覆蓋了樹洞唯一光源，洞口站了堵影子的牆，赤司拍掉手上的枯葉碎屑，「青峰，我看不見你了。」
「還知道是我，滿厲害的嘛。」青峰進洞的晃影讓位給光線，影光在赤司臉上舞動，青峰甚至沒看清他是否曾露出笑容，或是像上次一樣稍點即逝。
「你來有什麼事？」青峰拿了幾本寫真集來，本想安利赤司小麻衣的，聽他平淡的口氣，回嘴道：「沒事不能來？來看你不行嗎？」他想了想，又改口：「想看本子不行嗎！」
「隨便你。」赤司自顧自坐下，青峰翻著寫真，不耐煩地嘖幾聲，便把書按在腿上傾身向前：「你說你叫赤司，那你家在哪？我在村裡從來沒聽過。」
青峰花了兩天問遍熟識的不熟識的村民，無一例外搖頭否定「赤司」這個姓氏的存在。
「我告訴過你，這裡就是我的地方。」赤司用下巴比比樹洞。
「那你父母呢？」剛出口青峰便後悔了，「我沒有父母。」赤司的紅瞳在昏暗中更顯晶亮，他的目光對上青峰焦慮的、搜索的視線。
「不要緊，」赤司笑了，像春冰「喀拉」一聲在陽光中破融。「我不用問，就知道青峰母親常管你，你還是很愛玩，常常跑出去探險，待不住家。」「哇，赤司你還差一項，我看寫真時可是專心地動也不動的。」
青峰在斑駁光線中搜尋著，即使淡淡的也好、只有一瞬也好，他發現赤司笑起來真是好看，像……像村裡最美的花海。青峰搜索枯腸，發現腦袋裡沒有多少形容詞可用。
「我看你一定整天不出這小樹洞，」瞧你那副小身板，還白的跟鬼似的，「說不定連這棵樹都不會爬。」青峰高興起來，「我們來比賽，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好啊。」細瞳在灰暗中閃著貓的光芒，「輸的人不能反悔。」那一瞬，青峰確實看清了赤司倨傲的臉上彎起兩勾月牙。
ξ ξ ξ

赤司坐在主幹頂端的分岔上，雙腳晃呀晃地踢動下方樹枝，幾片樹葉因晃動掉落，「答」一聲仆在地上，掛在下頭的青峰嗚咽幾聲，緊緊抱住樹枝。
「你瞧，葉子掉下去也沒事呢」赤司露出天使的笑容，「你覺得你掉下去會不會跟葉子一樣呢？」
「……對不起我太狂妄了，請問赤司大人要我做什麼，除了扔掉寫真外我都願意……啊啊啊」赤司右腳踩住青峰抱住的樹枝，一點點施力往下壓。
「對不起我馬上把袋子拿去丟掉。」青峰苦著臉，手指徒勞地掙扎，身體一吋吋下滑。
「我不要這個，」赤司鬆開腳尖，青峰趕緊爬回一點，抬頭見赤司背後的燦爛的陽光為他加冕，燙金從赤司髮上一路瀉流到自己指上，樹很冰、指尖卻很暖。
「我要你每天跑來這裡，再跑回家。」赤司那繡了金線的身影像孤獨的王，青峰吞吞口水開口：「赤司你這麼需要我的陪伴啊？」「是啊，每天都需要呢。」
「每天有點難欸……每周不行嗎？」「麻衣小姐和青峰說再見吧。」赤司從背後掏出今天帶來的新刊，作勢撕開。
「住手！三天一次！三天可以吧？我有年幼的弟妹要照顧……」「兩本說再見，你根本沒有兄弟姊妹。」
青峰沒時間計較赤司從哪裡變出那麼多寫書，只能露出難看的笑容：「兩天是極限，我家有生病的母親要我看著……」「五本。再說謊就一把火燒了。」
「一句話。要來要死還是要燒書。」赤司在青峰好不容易坐定的樹枝上用力一踩，「來來來，天天來啊！」被赤司映著光的眸一瞪，青峰軟了腿，一下子溜到樹下，「碰」一聲屁股著地。
若有似無的笑聲被突然的冷風吹落，落在青峰耳裡，「明天見，青峰。」樹上深深淺淺交疊，主幹像珊瑚般瑩透，青峰忽然發現了自己盯著紅樹的原因。
葉子好像比來時更紅了。
ξ ξ ξ

隔天青峰狂奔到紅樹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你遲到了。」赤司用表情指控他，快落入地平線的夕照如焰，燒得樹木通紅、影子漆黑，赤司獨自站在樹前的模樣特別孤寂。
「對不起嘛，昨天被你搞得太累了。」明明沒有約時間啊。
「還找藉口，這麼不情願明天別來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難道是我主動要求自虐……
罔顧內心的吶喊，青峰賠笑道：「赤司大人原諒我一次，我以後不敢再犯了。」「再犯的話……」「再犯就把小麻衣丟河裡！」欸……等等……
「就這麼說定了。要上來樹頂嗎？我可以幫你。」青峰還在糾結未來遲到的可能性時，赤司輕巧地拉住他的手，向上攀升。
從樹頂可以俯瞰彩色樹群、積雪空地和村莊，房屋像積木、人點來回移動。眼前是張揚的火燒雲，天際和空氣全染著即將墜入黑暗的豔紅。
眼底的大地之上是一片洋洋灑灑的茜色，青峰的心情一下子輕盈起來：「看不出你那麼敏捷，比我還懂爬樹。」「並不是要像你一樣黑才會擅長這些。」赤司伸伸懶腰，他的髮和天色融為一景。
「我喜歡爬樹啦、游泳啦，村子附近有很多山地，上面的森林我差不多都去過了，我有時在想，以後長大不知道要幹嘛，就當個木匠……怎麼了？」
被赤司的注視打斷思緒，濃重的光線中，青峰分不清是因為視線太熱烈，或是太溫軟似水。
「你在想念誰？」赤司冰涼溫柔的聲線勾起青峰心底的回憶，青峰抬起頭，吐氣：「我爸。」
「我爸以前是個木匠，他常常跑到森林裡找更好的木材，一去就是好幾天，有一次出了門，就沒再回來了。」
「所以你才會跑到森林裡，想找找你父親。」赤司的低語像腳下的晚風，一點不驚動景色。
「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這麼回事。」
青峰彷彿有點難為情，儘管赤紅的夕照也改不了他的膚色，他看向赤司低低一笑：「真是敏感的傢伙。」
「喂，我講完了，換你講一個。」青峰推推赤司，覺得自己吃了虧。
「嗯……下次吧。」
「為什麼？今天不行嗎？」
「因為今天要過了。」青峰順著赤司手指的方向望去，夕陽幾乎滅頂，深藍色從頭頂呈輻射狀散開，把暮色壓入地平線，終於籠罩了這世界。剛剛的紅色天空像一場溫柔又悲傷的幻境，青峰抬頭看向赤司再次被影綽樹葉掩蔽的身影，手裡是一片鮮豔的紅。
剛剛赤司塞進他手裡：「送你。」青峰就糊里糊塗收下了。葉面冰冷柔滑，那觸感，青峰突然覺得，和赤司拉住他的手時，手心裡的感覺一模一樣。
「赤司，你那麼喜歡我來找你啊？」青峰站在樹下大叫道。
「看你每天不管多累都要跑來，再把你趕回去。不是很令人開心嗎？」
……剛剛什麼溫柔悲傷果然都是夢，看太多寫真的我太會做夢了，青峰邊想邊認命地開始起跑。
ξ ξ ξ

玩意兒你別戳了，這是肉渣，你會吐。
我只是為了完整性放的。
http://www.weibo.com/p/1001603965969549665665

欸你赤司怎麼變來變去的
這回還變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