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气球终会化纸鸢]
一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们很多人都哭了。在偌大的KTV包厢里，沈佳佳和孟瀚青分坐沙发的两端。那天，他众星捧月，班里很多女生都争着要跟他合唱，于是《小酒窝》《被风吹过的夏天》《今天我要嫁给你》等情歌对唱在房间里一遍遍回响。
有别的男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孟瀚青说，要不赶紧在青春的尾巴上谈一段恋爱，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给班里的女同学发点福利吧。
话刚说出来，一众人就开始跟着起哄，纷纷要求孟瀚青选一个。沈佳佳坐在阴影里不说话，心跳却像要停止一样。有个别女生摆弄了一下头发，有人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大家等着他说出那个名字，像是在等待一场狂欢。
没办法，谁让孟瀚青太过优秀。走出考场的时候，同学们互相打听，问对方感觉如何，有人说不错有人说题真难，却没有人问他。不是因为孟瀚青人缘不好，只是因为他优秀了太久，优秀到没人怀疑他会考第二名。
空气仿佛被涂了一层胶水，孟瀚青看着大家等待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指了指角落里的沈佳佳，“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班里同学都被他的这个选择给吓到了。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在众人眼中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连沈佳佳自己也没想到，对她来说，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仿佛童话里的小王子，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泽，诸多赞美加身，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身后飞扬起彩色的气球，提醒着她他们的不登对。
沈佳佳在全场的沉默中落荒而逃，她甚至觉得他在玩弄她、利用她、嘲笑她，他明明知道她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女生，成绩平平、长相平平，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过几天填报志愿，她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过本科线。
后来，便是近一个月的沉寂，直到收拾行李即将北上的时候，沈佳佳才收到孟瀚青的一条短信：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复，只是盯着手机屏暗暗发呆，以至于孟瀚青下一条短信发过来的时候她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那条短信上他说：那天，我是认真的。
她扬起头，似乎又看到了他身后飘起的斑斓气球。
于是，沈佳佳取出手机卡，扔到了窗外。
大学几年，她很少和高中同学联系，况且她本就不是个起眼的姑娘。
直到那日，她在校园里被人叫住，定眼一看，原来是以前班里的学习委员。他们做了三年的大学校友，她居然都不知道。
学委断断续续地和她念叨高中同学的状况，提到他时，沈佳佳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你知道吗？那年孟瀚青到处打听你填了什么志愿，后来不知道怎么听人说你要填江苏，就也跟着填了江苏，要知道，他那成绩连北大都去得了哦。”
她确实填了江苏，只是第一志愿没有被录取，于是来到了北京。
那晚，沈佳佳第一次上了高中的班级群，在群里她点击了他的详细信息，才看到状态那栏他只写了一句话：沈佳佳，我们在一起吧。
她泣不成声，艰难地敲下一个个字：身披气球的你，让我怎么爱。
没过几秒，屏幕上显示着孟瀚青的回复：沈佳佳，你是天使，我身披气球，只为能爱你。
还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吗？
泪光中，她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真的飞了起来。
二
韦树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的爱情故事。
高考后，他去澳洲留学，他女朋友在云南读书。两个人从中学时代便暗生情愫，高考后捅破了窗户纸，于是约定双方毕业后就结婚，这四年，再艰难，也要熬下去。
他把这句话写成一张张纸条，贴满了房间的墙壁。甚至请做APP的朋友帮忙将这句话做成了手机壁纸，想她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异地恋，比想象中艰难太多。她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他又不是富二代，不可能每次都买昂贵的机票转机回国看她，为了能多一次见面的机会，他像所有的留学生一样打好几份工，累，很累，有时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梦到她，会笑到流口水。
经纬线上只有两个小时的距离，彼此的心却越来越远。终于，还是分开了。
他沉沦了很久，喝酒、泡吧、找洋妞，却仍然忘不了她。于是，在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出现在她宿舍楼下，穿着中学时代的校服，抓着一大把彩色的气球。
后来我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点子，他说，在他们年少的时候，她说过她想要他带她飞。
而最终，她还是没有下楼来。她说，她身边有了新的人。
我问他，后悔吗？
他摇摇头，总要有一个人让你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青春。
三
最后，是我的故事。
从15岁起，爱了他整整七年。七年中，不是没和别人谈过情，可是那些人在身边，不在心里。
今年我22岁，他28岁，这七年中他结过一次婚，又离了。
在某个时刻，他说“颜，来见我，我想你”，我便买好到武汉的火车票。中间，反反复复，彼此思量，最后，把见面的地点定到了青岛，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我问他，为什么要与我见面。
他说，我想去散散心，有你陪着，会好一些。
他甚至会说“和我在一起，钱的事不用担心”，此时他已经在着手开两家艺术品拍卖公司，150万的注册资金已通过验证。
可是，我却那么想念记忆里那个寒酸的少年。那时，我们发短信用的是小灵通。
我问他，你爱我吗，或者爱过吗。
他答：七年的时间，我们还未彼此丢散，也算情深。
可是原谅我，黄先生，这次我要失约了。
我之于你，是一个偏执得让人有些讨厌的姑娘，你寂寞时，可以召唤我陪你走一段。
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之于我，是一个永不会破灭的梦想。
无论你穿上多么昂贵的西装，无论你现在是多么年轻有为，这些都与我无关。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眼带忧郁的少年。你朝我笑一笑，整个世界就亮了。连楼宇，也变成暖黄色的城堡。
黄先生最后对我说：小颜，这么多年了，我送你点什么吧，算作这段情分的了结。
我眼中含泪，抬头想念他，低头笑自己。
我说：黄先生，送我一只气球吧。
因为你带给我爱情最初的梦想，并最终让我知道即便抓得再紧，气球终会飞上天，化作破碎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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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们很多人都哭了。在偌大的KTV包厢里，沈佳佳和孟瀚青分坐沙发的两端。那天，他众星捧月，班里很多女生都争着要跟他合唱，于是《小酒窝》《被风吹过的夏天》《今天我要嫁给你》等情歌对唱在房间里一遍遍回响。
有别的男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孟瀚青说，要不赶紧在青春的尾巴上谈一段恋爱，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给班里的女同学发点福利吧。
话刚说出来，一众人就开始跟着起哄，纷纷要求孟瀚青选一个。沈佳佳坐在阴影里不说话，心跳却像要停止一样。有个别女生摆弄了一下头发，有人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大家等着他说出那个名字，像是在等待一场狂欢。
没办法，谁让孟瀚青太过优秀。走出考场的时候，同学们互相打听，问对方感觉如何，有人说不错有人说题真难，却没有人问他。不是因为孟瀚青人缘不好，只是因为他优秀了太久，优秀到没人怀疑他会考第二名。
空气仿佛被涂了一层胶水，孟瀚青看着大家等待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指了指角落里的沈佳佳，“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班里同学都被他的这个选择给吓到了。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在众人眼中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连沈佳佳自己也没想到，对她来说，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仿佛童话里的小王子，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泽，诸多赞美加身，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身后飞扬起彩色的气球，提醒着她他们的不登对。
沈佳佳在全场的沉默中落荒而逃，她甚至觉得他在玩弄她、利用她、嘲笑她，他明明知道她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女生，成绩平平、长相平平，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过几天填报志愿，她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过本科线。
后来，便是近一个月的沉寂，直到收拾行李即将北上的时候，沈佳佳才收到孟瀚青的一条短信：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复，只是盯着手机屏暗暗发呆，以至于孟瀚青下一条短信发过来的时候她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那条短信上他说：那天，我是认真的。
她扬起头，似乎又看到了他身后飘起的斑斓气球。
于是，沈佳佳取出手机卡，扔到了窗外。
大学几年，她很少和高中同学联系，况且她本就不是个起眼的姑娘。
直到那日，她在校园里被人叫住，定眼一看，原来是以前班里的学习委员。他们做了三年的大学校友，她居然都不知道。
学委断断续续地和她念叨高中同学的状况，提到他时，沈佳佳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你知道吗？那年孟瀚青到处打听你填了什么志愿，后来不知道怎么听人说你要填江苏，就也跟着填了江苏，要知道，他那成绩连北大都去得了哦。”
她确实填了江苏，只是第一志愿没有被录取，于是来到了北京。
那晚，沈佳佳第一次上了高中的班级群，在群里她点击了他的详细信息，才看到状态那栏他只写了一句话：沈佳佳，我们在一起吧。
她泣不成声，艰难地敲下一个个字：身披气球的你，让我怎么爱。
没过几秒，屏幕上显示着孟瀚青的回复：沈佳佳，你是天使，我身披气球，只为能爱你。
还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吗？
泪光中，她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真的飞了起来。
二
韦树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的爱情故事。
高考后，他去澳洲留学，他女朋友在云南读书。两个人从中学时代便暗生情愫，高考后捅破了窗户纸，于是约定双方毕业后就结婚，这四年，再艰难，也要熬下去。
他把这句话写成一张张纸条，贴满了房间的墙壁。甚至请做APP的朋友帮忙将这句话做成了手机壁纸，想她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异地恋，比想象中艰难太多。她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他又不是富二代，不可能每次都买昂贵的机票转机回国看她，为了能多一次见面的机会，他像所有的留学生一样打好几份工，累，很累，有时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梦到她，会笑到流口水。
经纬线上只有两个小时的距离，彼此的心却越来越远。终于，还是分开了。
他沉沦了很久，喝酒、泡吧、找洋妞，却仍然忘不了她。于是，在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出现在她宿舍楼下，穿着中学时代的校服，抓着一大把彩色的气球。
后来我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点子，他说，在他们年少的时候，她说过她想要他带她飞。
而最终，她还是没有下楼来。她说，她身边有了新的人。
我问他，后悔吗？
他摇摇头，总要有一个人让你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青春。
三
最后，是我的故事。
从15岁起，爱了他整整七年。七年中，不是没和别人谈过情，可是那些人在身边，不在心里。
今年我22岁，他28岁，这七年中他结过一次婚，又离了。
在某个时刻，他说“颜，来见我，我想你”，我便买好到武汉的火车票。中间，反反复复，彼此思量，最后，把见面的地点定到了青岛，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我问他，为什么要与我见面。
他说，我想去散散心，有你陪着，会好一些。
他甚至会说“和我在一起，钱的事不用担心”，此时他已经在着手开两家艺术品拍卖公司，150万的注册资金已通过验证。
可是，我却那么想念记忆里那个寒酸的少年。那时，我们发短信用的是小灵通。
我问他，你爱我吗，或者爱过吗。
他答：七年的时间，我们还未彼此丢散，也算情深。
可是原谅我，黄先生，这次我要失约了。
我之于你，是一个偏执得让人有些讨厌的姑娘，你寂寞时，可以召唤我陪你走一段。
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之于我，是一个永不会破灭的梦想。
无论你穿上多么昂贵的西装，无论你现在是多么年轻有为，这些都与我无关。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眼带忧郁的少年。你朝我笑一笑，整个世界就亮了。连楼宇，也变成暖黄色的城堡。
黄先生最后对我说：小颜，这么多年了，我送你点什么吧，算作这段情分的了结。
我眼中含泪，抬头想念他，低头笑自己。
我说：黄先生，送我一只气球吧。
因为你带给我爱情最初的梦想，并最终让我知道即便抓得再紧，气球终会飞上天，化作破碎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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