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番外篇 择选
序
才到中午，天色却完全暗淡了下来，浩也趴在铁门上，看着远方的小路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黑点。
只要没有人喊他回家，他就可以在这个院子一直待到晚上。
刺啦刺啦，还没到熟悉的点，车子的引擎声却传来了，越来越近。浩也收回视线，那个男人已经停下了车，他打开车门，摇摇晃晃的向着别处走去。
浩也抓着铁门上的栏杆，几次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爸爸，车门……」让这句话沉寂下来的是那个男人背后的黑影……
啊！当看清楚那个东西后，浩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道黑影……不就是自己么？

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好了许多，浩也担心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虽然回来的时候多出了一个意外，不过应该是往好的方向去的吧，他偷偷瞥了一眼女孩，忐忑不安的想着。
走到后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已经停在了那里，提前回来，就意味着……浩也有些害怕，而庭院的铁门还是如实的掩着，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因为爸爸是不会从后门进来的。
吱呀～，铁锈之间干涩的摩擦声打断了浩也的思考。
「真漂亮呢。」女孩情不自禁的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先别进去啦。」浩也又在「吱呀～」声中合上了铁门。
杂乱无章的野草，枯萎的花枝，还有被杂草掩盖而看不见的沙坑，这个庭院从哪里看都比不上女孩口中所谓的「漂亮」的称赞。
可怕的声音开始从铁门里面传来。
浩也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同意妖怪小姐的意见。
因为，爸爸的提前回家就意味着，这个家又开始变成了黑色，在那充满鬼的眼睛的茶几前，在那断成两截的沙发前，会有那个东西出现。
那个让爸爸妈妈变得面目狰狞，让庭院变得不再安静的鬼怪，它会张牙舞爪的撕咬着浩也的耳朵。
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低垂着眼脸，走上前去捂住了浩也的耳朵。以往这样的动作都是浩也一个人做的。
「不要再听了。」
女孩轻轻的摇着头，浩也似乎从那刘海的间隙里看到了这样的指示。
干净而华丽的房子，从内部发出了不属于它外表的声音，而在妖怪小姐诧异的目光中，浩也缓缓的伸出手，同样捂住了她的耳朵。
然而这般男子汉的行为，浩也却没有坚持到最后。
他开始不争气的掉眼泪，代替了原来的阴沉天空。

二
「是想给女孩送礼物？」售货员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因为男孩犹豫的在饰品面前站了许久，看起来是需要帮助的样子。
但让她诧异的是，这个停留了很久的男孩缓缓的伸出了手，眼神坚定的看向了那个东西。「我要那个。」
不多不少，那个发夹刚好比男孩手中的纸币多一点。
虽然惊异于他为什么会选这对于小学生过贵的东西，但是售货员还是快速的包装好了发夹。
伴随着日常式的「谢谢惠顾。」，她看着无法掩饰住自己喜悦的小男孩离开了店子。
大人们总是无法理解，小孩对于一个东西的憧憬与执着，仿佛星星的饰品就真的会发光，魔法杖的玩具就真的可以变魔法。
所以售货员无法理解，浩也犹豫了许久才买下那个发夹，这个对于小孩价格过贵，低垂着头一点也不好看的小鸟发夹。
虽然妖怪小姐说不喜欢粉红色的东西，但是，她一定会喜欢小鸟吧，浩也想。因为出去玩的时候，妖怪小姐喜欢看着天空，在白色的云朵里，总会参杂着几只麻雀，黑点一样的掠过，而这时，妖怪小姐会笑，会摸着自己的头说。「你看呐，它们真开心。」
是啊，它们真开心。
浩也又想起了那个阴沉的下午，和妖怪小姐的相遇，那真是一件令人难过而开心的事情。
但明明是互不认识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件事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妖怪小姐说，她只会在周末出现。
这仿佛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咒语。
所以，浩也只要到了周末，就会安静的待在庭院里，等待她的到来。

三
下一周的周末。
或许早就有了预兆，浩也醒来的时间比以前晚一些，因为晚，所以浩也没有看见，热水瓶碎片产生的完整过程。
爸爸坐在黑色的椅子上，那椅子原本并不在客厅的，因为断成两截的沙发已经被掀翻在了地上。
「爸……」
「出去！」那被烟雾缭绕的脸又一次变得陌生了起来。
浩也低着头，小熊头的鞋子依旧微笑的踩着地板，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坐在客厅的两个人都摆出了不耐烦的脸色
而在他们的中间，勉强站着的茶几上，放着两只笔和一叠纸，浩也看不清。
于是，浩也拖哒着鞋子，懦弱的离开了客厅，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和这个恶魔战斗。
房子外面的天气依旧很好，所以妖怪小姐一定会出现的，可是……可是，自己已经忍不住了啊。
浩也缓缓蹲下身子，缩在了庭院的角落，默默的哭了起来，这是不会被大人们看见的哭泣。

吱呀～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了。
「妖怪小姐？」浩也抬起了头，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净，一副可怜的猴子样。
「不是说好不要再哭了么。」
缠着绷带的左手在浩也的头发上乱揉着，她装作没有听见房子里的吵闹声，继而摊开了右手。
「快看啦，这可是刚破壳的小鸟哦。」
浩也疑惑的看了过去，可是他看见的只是一只没有毛的赤红色尸体。
「为什么……鸟会没有羽毛呢？」
「也许是太小了吧。」
「那样不就飞不起来了吗？」
「反正就已经飞不起来了不是吗？」
女孩举起手，用力的把那具尸体扔到了庭院外。
「……」
「这是一个十分讨厌的叔叔给的礼物，如果不是为了给浩也看，我早就丢掉了。」妖怪小姐解释道。
「对了！」浩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擦了擦眼泪说。「我在那边的路上遇见了一只不会飞的鸟。」
「不会飞？」
浩也带着妖怪小姐走到了靠近门的地方。
隐隐约约有只灰色的东西在草丛里挣扎着，拨开杂草后，浩也和妖怪小姐都看见了，一只灰色的麻雀在地面上挣扎着。
「它真可怜，估计是翅膀和脚受伤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浩也边说边抚摸着麻雀的羽毛。
「杀了它！」可是一个突兀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了。
「……」
浩也转过头，妖怪小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的麻雀，小小的嘴巴里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杀了它！浩也！」
「真的要……」
「快点！」
这样是……不可能反抗的吧，如果是妖怪小姐的话。
浩也颤抖着手，顺着那柔顺的羽毛加大了力气。
于是他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内脏被挤压的声音，还有那微不足道的反抗。
然而就是那声悲鸣，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来就是在这样简单的动作后，它就死了。
原来这最后的声音是如此的微小。
房子里噪音又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大，让人无力反抗，无可奈何。所以浩也顺着这最后的声音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浩也，好可怜呢。」
「我们……都好可怜呢。」
妖怪小姐冰冷的小手，合上了浩也包不住的物品。
花费四只小手的面积，那刺眼的鲜红才消失了，然而浩也知道，它没有消失，那带着温热气息的粘稠感还停留在手心里。
隐隐约约，有东西从手的间隙中滴下。
浩也低下头，小红花的尸体在对着他微笑。
「它不可能活下来的，因为它是麻雀啊。」
妖怪小姐蹲下了身子。
「接下来，我们把它收藏在饼干盒子里吧。」
浩也木纳的点了点头。

……
从这天过后的第二周。
第三周。
第四周。
妖怪小姐再也没有出现了。
浩也为此去过老奶奶的房子，那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房子前，妖怪小姐放着的白色花朵早已枯萎，而放着花朵的人也不见了影子。
后来老师给浩也解释了谣言，那个房子可没有巫婆，只有一个会医的老奶奶，他以前还在那里看过病，另外老奶奶没有亲人，几个月前就过世了。
妖怪小姐就这样消失了。
有时候，浩也在想着，妖怪小姐会不会就是那只埋葬起来的麻雀呢。(其实夜色一里面，从杀麻雀后，小瞳受伤很重都没有去见浩也。)
收藏在饼干盒里的麻雀尸体因为气味太大，而被妈妈丢进了垃圾桶，而那天浩也是第一次对妈妈发了脾气，他哭着把麻雀的尸体从垃圾桶里拿出来，埋葬在了庭院。
即使妈妈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不解而陌生的。
即使会被妈妈责骂，浩也还是想保护好这和妖怪小姐最后的记忆。
然而他想错了一点，那就是，妈妈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情。
「你选择妈妈还是爸爸」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问了很奇怪的问题。
浩也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下一句话又来了。
「妈妈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要让妈妈失望呐。」
失望？对什么失望？
浩也依旧不解的看着她。
「好了，没你什么事了，快睡吧。」
如此牵强的话语，即使是浩也都听出了一丝慌张，他莫名的回忆起了那天早上，在白纸上瞥见的两个字「离婚……」。
妖怪小姐离开后，似乎有些东西开始改变了，但却不是向着好的方向改变。

又是周末，浩也沉默的趴在铁门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但如果那个地方出现妖怪小姐的身影的话……
刺啦刺啦，还没到熟悉的点，车子的引擎声却传来了，越来越近。浩也收回看向小路的视线，那个男人已经停下了车，他打开车门，摇摇晃晃的向着别处走去。
浩也抓着铁门上的栏杆，几次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爸爸，车门没有关。」让这句话沉寂下来的是那个男人背后的黑影……
啊！当看清楚那个东西后，浩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道黑影为什么和自己的体型一模一样？
黑影在笑，浩也辨别不出来自己是怎么看见的，因为那个影子，仅仅就是在浩也发出声音后转过了头，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浩也壮着胆，继续对它投以目光。
这个和自己有着同样身形的影子微笑着，走在爸爸的背后。它和爸爸一起摇晃，但不是因为酒精，只是它的脖子上拴了一个项圈，所以才会被无可奈何的扯着摇动。
但是它并不悲伤，浩也又一次感觉到了奇怪的情绪。
它举起手中的一个物品，像扯线木偶一样的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而它的开心程度也越来越高。
浩也有些恍惚，从这匪夷所思的现实中传来的画面让他感到晕眩，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拿着刀呢？为什么自己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开心。
那真的是……开心么。
……

ps
浩也选择用自己为代价换回了这个家的幸福，避免了父母对于离婚的签订。「妖怪小姐」小瞳用杀死即将成为继父的男人和妈妈为代价，换取了自己的幸福与自由。从两年前写夜色开始，我就真是喜欢这种悲剧呢

精咽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