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住院后,荆天明曾经睁着已经毫无作用的眼睛回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报纸上说花瓶意外坠落,导致玻璃窗被砸碎,工人跳下车的时候造成侧翻,两伤。
但在当时,荆天明只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然后是细碎却短促的“啪嚓一声,紧接着无数玻璃碴刺入他的身体,因闻声而望去的双眼也没有幸免——而且更糟。
星魂控制住荆天明后一刀剪开他的校服时,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可是真的在当时,被冲到地上的荆天明迟钝地半直起身,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刺骨的疼痛如同洪水般汹涌而来,像火的凶狠灼烫,他就好似快窒息的鱼,在地上无力扑腾。
他仰起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他试图寻找,但四周千万嘈杂的声音中,千万纷乱的面孔中,他只找到了自己。
因为眼睛的伤,黑暗已经铺天盖地包裹住他,他看到母亲尸体边的自己,因为被抛弃而陷在深深的恐惧中。
荆天明后来想过,那或许是死亡的预兆,尽管星魂对此认定是过往的残影,与那个时候的天明情感最类似的残影。
他不想再一个人被抛弃。
那个时候他认为,目睹别人死亡是看到上帝的唾弃,经历自己死亡是世界对个人的厌弃。
于是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荆天明仿佛清醒了一般叫喊起了高月的名字。
荆天明只听到高月短促的哭声,他们被分别抬上两辆救护车,他耳畔一直回荡着那阵哭声。
叫喊的时候,喉头有股腥味翻涌着,这种感觉与荆天明曾经随着大部队跑完通向烈士陵园的漫长挫败甚至绝望的路程,一起跑的人与他一样身心俱疲,而终点处致辞的人不屑一顾。
他害怕他恐惧,因而以更大的分贝,企图压过所有其他人的尖利呼喊,对于眼前的漆黑他不在乎,可是他怕生与死交错的洪流席卷而来,无论是他还是月儿,其中一人死去,就会让他感到久违的孤独。
因为他的叫喊,救护车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安慰他,但高月的生死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一切是安慰都苍白无力。
突如其来的拉开车门声响起,荆天明瞬间停了声音,他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担架被抬了,架起轮子,四周有人闷声往前冲。
“伤得不轻啊……少,现在哪个医生在值班的啊?”
呼啦啦、呼啦啦。荆天明听得到轮子快速转动的声响,两个护士靠近接手,其中一个成熟些的问道,另一个年轻些的简单回答:“星魂医生。”
“少,快点!你准备手术用具,告诉那边值班的护士说星魂医生马上就来,不赶紧准备好他是会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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