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拉吧 关注:4,620贴子:50,034

【连载一篇文】《穿长靴的下士》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食用说明请见二楼,乱码太多不好意思


1楼2015-06-07 21:03回复
    嗯,关于本文,有几个信息点:
    1、设定架空,战争背景。2、佩特拉视角,除佩特拉外其他角色的戏份略显少。3、感情线原著向(有里维和佩特拉之间感情的描述,不过点到为止)。4、有一位原创角色,但戏份很少。
    如果亲觉得这些都能接受,并且愿意看看这篇文的话,LF在此献丑了。


    2楼2015-06-07 21:03
    回复

      佩特拉·拉尔还在远征,实际上,她从乡里走到营地,已经花了差不多两天时间。她看了看地图,还有两个多钟头的路程。她拖着步子往前迈过去,腿脚轻飘飘的,如同抽去了前面一天20小时的路程中灌下的铅。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累了,于是拽着腿脚往前扯去。
      她走了4个多小时才到了营地,往前望去,还有崎岖的山脉在游走,潜入丰饶的土壤中,焦黄和翠绿的大地仿佛随着山脉逐渐往下沉。佩特拉看向正前方,其实只是一个矮矮的帐篷,两边是一些非常低矮的建筑物,殷红的砖头和羽毛一样灰色的水泥紧紧倚靠在一起,水泥从砖头缝里散出好几丝线条,强硬地砍在又一条裂缝上。佩特拉·拉尔心想,这些墙壁,或者天花板里应该有许多塑料纸,卫生纸。
      墙壁上还没有烟熏和火烧的痕迹,但是仿佛能从细缝和角落里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飘飘洒洒,吻着大地的嘴唇,又融化在了里头。
      佩特拉·拉尔的心底一阵荒凉,随后席卷了她的感官所能感受到的地方。她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当她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时,她又放弃了回家,而且,她不想再回去了,在没有立功勋——没有领到军饷的时候回家。
      这是战争岁月最艰难的时刻,鸿蒙之初。
      但这个姑娘在想什么,其实极其简单明了,因为她以为,战火是烧不到她的家乡来的。
      她又想起了那一双白色长靴。
      佩特拉·拉尔径直走进人群里,这时候,这一支队伍在招新兵入伍,很快,成功入伍的新兵就要被送往非洲战场,在茫茫沙海中,去前线卖命。永无止境的沙漠战争,不要说领军饷,就是活下来,也是一个奇迹。
      佩特拉·拉尔走到队伍的最末尾,她一抬头,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人竟也是一个姑娘,她很惊奇,于是连忙伸头去看看前面有没有女孩,但是不如她所希求,整条队伍中,除了她,只有眼前一个女孩。
      米卡莎·阿卡曼的头发很长,而且是纯粹而无杂质的黑色,从比佩特拉·拉尔高不少的地方倾泻而下。她注视着站在她前面的人,而她的身后也被人注视着。
      佩特拉不好意思去问候,于是便沉默地站在后面,偶尔抬起头看看她黑色的长发。
      轮到佩特拉·拉尔了。她把自己的简历——各种杂乱的信息摆在桌子上,挺直腰板盯着面前的士兵。“佩特拉·拉尔。”
      那个士兵迅速浏览了一遍她的资料,然后走了些该走的程序,随即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佩特拉立即离开队伍。
      “19岁的姑娘,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个士兵小声嘀咕。
      她看到米卡莎·阿卡曼跟上另外两个更早登记完的男子,往左侧建筑物的一边去了。她也跟上他们,但走到半路,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看到了,于是转身回去了。
      晚上,她得到了一点点面包,明天就是新兵测试和简单的体检,如果她通过了,就会被派往非洲战场,如果落选,大概就是会留在营里打杂或者编入另一支队伍。佩特拉·拉尔啃着那块干巴巴的面包,不过对于今后的日子来说,这一点点能嚼得动,能吞得下去的面包也依然是一种隐埋在内心深处的要求。佩特拉·拉尔大概能够明白,因为她只咬了几口,就将它放起来了。
      她抱着自己的布包走到女兵宿舍里面,里面人很少,这个简陋的棚子里却不显得冷清;它很小,只有十来平方米,里面住了6个人。
      她扶着门框,带些歉意地踩着别人的床单勉强走进去,爬上一个极小的床铺。她一低头,看见米卡莎·阿卡曼坐在她的下铺那一层。于是,她轻轻低下头去,注视着米卡莎的眼睛:“你好。”
      “你好。”
      米卡莎·阿卡曼抬起头来,扫了一眼佩特拉·拉尔。
      佩特拉·拉尔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我叫佩特拉·拉尔,请问你呢?”
      “米卡莎·阿卡曼。”
      于是,两个同样轻叩战争大门的姑娘,还未进门,就先在这间低矮潮湿的屋子里相识了。佩特拉·拉尔觉得,米卡莎·阿卡曼一定是一个很强的女孩。
      深夜,佩特拉·拉尔躺倒在泛黄的床铺上,她闻到一股浓烈的,烂白菜被水泡着的味道,又酸又腥,闻着非常难受。她看看自己扔在床铺上的那双殷红的长靴,在深夜里,在白床单上,如同经过洗刷,一星半点的白色从殷红底下冒了出来。
      自己现在大概是准兵了吧。佩特拉·拉尔心想。
      “生活如此艰难。”她仰起头,睁大了眼睛。


      4楼2015-06-07 21:04
      回复

        新兵测试在佩特拉·拉尔不在正常状态的情况上开始,随之结束。她的敏感度和反应昏昏沉沉地下垂,她也像游戏一样完成了测试,得分不高,但是及格线是挨着了。但是,佩特拉·拉尔有些疑惑:“军衔呢?”她注目那些一旁抽着香烟,吐着口水,推推搡搡的人。
        她紧接着去体检,准备抽血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但还是鼓着眼球,目光钉在那根针羸弱的针尖上,针尖上正辉映着一些正在消散的微末粉尘之类的东西。抽血的医生扫了她一眼,眼睛从眼镜上方瞄着她。
        针尖渗入体内,然后又从暗红色的血液里慢慢浮现。
        “你不怕吗?”佩特拉·拉尔想象有一个人在问她这个问题。
        佩特拉·拉尔觉得,当自己的祖先是弱小的猎物的时候,他们会选择直视着有面庞的东西。
        她拿着自己的验血报告单往外面走,她已经等了好久了。上面很多东西佩特拉·拉尔都看不懂,但是只要是正常,她就能够理解,并隐约地触碰到一种原始的畏惧。
        她马上要上战场了,她自己知道。
        她刚刚听说,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女新兵米卡莎·阿卡曼,在新兵测视里成绩是第三名,很了不得的成绩。
        佩特拉·拉尔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焦黄的洋葱圈那样的笑容,她很喜欢洋葱圈。她又抬起头,看看天空被战火洗刷过的痕迹,看看身上很宽松的军装,上面清晰地显现出大地悲鸣的脉络,埋藏着不可计数的,烧毁的人和事。她想:这是很悲宏的场景。
        佩特拉·拉尔却显得很冷静,实际上,她的心就像一汪水平如镜的湖,能吞没所有波澜,投入的石块。那一汪湖的眼睛时时刻刻凝望着天空,仿佛充满了警觉。
        “去哪里?”
        “反正去哪里都不怕就是了。”
        佩特拉·拉尔久久地凝望着家乡的方向:“父母亲是我的后盾啊。”
        “话说回来,战争,打仗,要杀人,毫不留情地杀人。”
        “不过没有关系,我的心中自有追求,不管怎么样,拼了吧。”
        佩特拉·拉尔此刻很想去问问那个黑发姑娘为什么要来应征入伍,她的实力很强,说不定,她是抱着一腔热血来的。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二等兵跑过来,向着一些新兵大叫一声,怒斥他们没去兵营里集中。他满脸胡茬,当他颧骨上热腾腾的热气蒸腾,抽丝剥茧成钢丝一般的玩意儿时,锋利的面部骨骼往上撕扯着立起来,看上去非常滑稽。
        佩特拉·拉尔被赶去兵营里面,那个二等兵一直在她身后滔滔不绝地吼叫,不时跺着脚,玩弄着他的一杆破枪,上面挂着一条绷带,画着一些不文雅的字句符号。
        “咳。”一位中尉清了清嗓子,兵营里面非常闷热潮湿,空气发霉一般难闻。“诸位,你们现在都是准兵了,是都要为国家,人民战斗的。你们不是这里的全部,但是全部都离不开你们的滋养。”
        “鲜血的滋养?”佩特拉·拉尔小声嘀咕。
        “你们这里的一些人,将会被派往非洲战场。北非的沙漠上。那里条件很艰苦,但是时间紧迫,你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做好作战准备。”
        “北非战场?”准兵之间喷发出微薄的,炙热的,尖锐的嘈杂声。
        “其余的一些人会被编入后备队伍。”
        佩特拉·拉尔想:“非洲?去非洲?这里是欧洲啊!养家钱怎么办?那么远!而且……”她瞪大了眼睛。
        “我念一下被派往非洲的人员名单。”中尉对准麦克风,大声地说:“安杰尔·哈代,佳斯特·欧文,科林·哈伯……”佩特拉一直在注意听着,有没有她的名字。
        “米卡莎·阿卡曼。”佩特拉·拉尔立刻将头转向坐在角落里位置上的她,她的面色显得很沉重,压抑着些许冲动。
        “艾伦·耶格尔,艾尔敏·阿诺德,佩特拉·拉尔……吉米·伦敦,托马斯·布鲁诺……”
        “还是没逃过去。”佩特拉·拉尔心想。
        佩特拉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哀叹和抗议声,她想起了近在咫尺的几日前。她想,自己就像那个男人一样,背井离乡,把背影抛给家人,把身影踩在脚下。她禁不住开始想象那个男人的身世,他服役多年,一直不得志,也上了几次战场,不过总是挂彩的那个。她的心里泛起一阵怜悯,怜悯他的家人。
        她想:“我还会见到那个男人吗,我们是同乡人,但是以前都没有见过面呢。”
        这时候,她看看自己的足上,一双殷红的长靴,并不衬这套军装。她心里一阵不舒服,想:“多希望它是雪白的。”
        “不过是雪白的话,战场上的烟尘会弄脏它的。如果我像那个姑娘一样,那倒无妨。”
        于是,这一刻,佩特拉·拉尔发自内心,由衷的希望自己能够上战场,背着枪,在战壕里,在漫天沙尘之中,和伙伴肩并肩作战。子弹呼啸而过,也许将会成为一种快感。
        只不过她想错了,短暂的,一瞬间的,对未来没有造成任何一点撼动的错误想法。


        5楼2015-06-07 21:05
        回复
          更文的话不会更很快,如果需要艾特请戳这楼,谢谢^_^


          6楼2015-06-07 21:05
          收起回复
            么么哒 么么哒喜欢 帮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5-06-08 04:52
            收起回复
              顶……楼主加油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5-06-11 19:08
              收起回复

                卡车在风沙的阻挡之下寸步难行,不过所幸,离目的地不远了。营地在沙漠的深处,卡车甚至还开不到那里。佩特拉·拉尔手里握紧了一块破布,它难得地比较干净,也没有烂到腌菜一般的地步,只是有股焦浓的,被剥离出些厚重玩意的,轻盈缥缈的腥臭味。
                一个多月以前,佩特拉·拉尔在一个小镇外的郊区里驻扎时,被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流浪汉一枪擦过手臂,血从紫黑色的裂缝里张开大口,毫不留情地吞掉了她还算白的皮肤。一个士兵撕了一块破布给她缠上止血,根本没有药,况且这已经不算什么伤了。
                佩特拉·拉尔后来想,那些流浪汉估计是侥幸逃脱的士兵,又累又饿,发疯一样拿枪打人。
                她在那时往明天要前行的路望了几眼:“逃兵。”
                等卡车停稳以后,她连忙从卡车顶上挪下来,一跳到地上,她的腿立即酸软地弯下去。她要走到营地附近的防线,不仅因为卡车根本开不到那么深的沙漠里去,也是为了保证安全。
                她用披风挡着风沙,一点点艰难地跟在大多数士兵身后往前走。
                还有差不多一公里路,她想。
                她抱住脑袋,尽量蜷缩起来,沙子噼里啪啦地打在与她的皮肤紧贴的破布上,火辣辣地疼,风沙刮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低着头,大声喊道:“你真美啊,请停一停!”
                她的声音好像被关进了隔膜之内,弹跳了几下,便无影无踪。
                到了营地之后,佩特拉·拉尔和其他几位女兵挤到了一个帐篷里面,其中就有米卡莎·阿卡曼。佩特拉·拉尔望向她,她好像不是很累,仍旧充满了警觉。但佩特拉·拉尔已经被折磨得憔悴不已了。
                她能够想象,自己深陷的眼眶周围一定挂着昏昏欲睡的眼袋,里面兜着一片黑色。好像星稀的夜晚。
                帐篷里比卡车上干净很多,她倒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她很困,但是几乎睡不着。三十多分钟以后,她开始做一个很清晰的梦:“雨水冲刷了沙漠,一个姑娘穿着白色长靴,在营地的周围踩水玩。”
                她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神情恍惚的世界。佩特拉·拉尔注意到,米卡莎·阿卡曼也和她一样,睁着眼睛。她双手抱着膝盖,佩特拉·拉尔慢慢爬起来,正对向她:
                “请问……你懂德语吗?”
                “不。”米卡莎·阿卡曼将下巴放在膝盖上。
                佩特拉·拉尔心想:“我的母语是德语呢。”
                她躺下来,闭上眼睛,还差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那辆卡车曾经越过的沙丘,那个佩特拉·拉尔留下过鲜血的地方已经被风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整座沙丘就这样不见了。佩特拉·拉尔手里仍握着那块破布,上面有一大片血迹,那片殷红发黑的血迹和佩特拉的布包上的一点新血迹相吻合,于是一起死去了。
                “生日快乐。”佩特拉·拉尔对自己说:“再过一个小时,大概就是我的生日。”
                她躺在帐篷里,心想:“这是一个幸福的生日。”的确,现在在她的眼里,身边的一切都是天使。风沙席卷了每个人的脑海,但这里安静,一些拥有相同命运的人挤在一起。


                14楼2015-06-16 16:42
                回复

                  一名中尉把那些用钢盔挡着的耳朵揪过来,然后叫那些灰头土脸的人过来,几乎所有人反应都很快,立正站直,装好子弹。佩特拉·拉尔连忙照做,橙黄色的头发一部分被死死地黏在了酸疼的后颈上,一部分凌乱地被沉重的来复枪压着。她检查了一下枪口,心脏跳得很快,瞳仁晃荡地凝视着她眼前模糊的,锃亮的,变化的线条和颜色。
                  “我这样上战场会死的。”她转头看向前面的士兵,他们都很疲乏,但似乎随时做好了上战场卖命的准备。
                  “我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步兵。”她对自己说,脚步跟上前面的士兵往前跑去,沙漠的白昼更热了,一些人连忙走进帐篷,一些人探一个面无神色的脑袋,挂在帐篷前,瞥着士兵们。
                  “听说——这他妈的英【国人跟那帮自以为是的大佬联盟了。”
                  “不可能的!”佩特拉·拉尔听到她前面传来一阵喘息交替的怒骂声,她感到很紧张,连忙回复。
                  “管他可能不可能——小姑娘,等十年八年后,你就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不可能。”
                  佩特拉·拉尔咬着嘴唇,心跳很快,但像那种竞技场上逗狗追赶的上发条的兔子。
                  “我们是要去打仗吗?”
                  佩特拉·拉尔有些后悔她这样问,砂砾抓挠着她的脸颊。
                  “哈哈哈哈哈哈——”后面喷发出一阵笑声,佩特拉·拉尔被风吹得几乎难以回头。
                  “哈哈哈哈——吃奶来的小姑娘!”这条队伍里好像很吵,其实只有几个人在吵嚷,其他的人都沉默不语,佩特拉·拉尔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机械运作时撞击而出的声响。
                  “别太紧张了。”一个士兵对她说:“看见那帮人,拿枪打就是了。要相信你的国家,没事。”
                  佩特拉突然觉得心跳的声音空灵起来,铺散在广袤的大地上,四处一片空白。“你信主耶稣基督吗?”
                  “我在娘胎里就信了。”
                  那个士兵显得很镇定,过大的钢盔像一口锅一样扣在他的头上:“除了会受伤,也许会被俘之外,你不会太痛苦。”
                  佩特拉·拉尔会意地点点头,她抬起头,勉强地向深蓝色的天空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头顶,掠过风沙和尘土。
                  前面是一排战壕,佩特拉·拉尔大概明白了,今早上这里就开始有了战火,他们是被叫来支援的。他们这些“流动人口”先打头阵,特派的部队后面才会赶到。佩特拉·拉尔卧倒在战壕后面,一看,那位中尉不见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响成一片,嗖嗖的子弹划过的声音不时穿插进来。嗖——啪——咔——一个人倒下了,马上有人接过他的机关枪扫射。
                  “嗖——啪——咔——”声音很响。“嗖——啪——咔——”在佩特拉·拉尔的脑海中,一些“冥想的”死者一个个地死去,然后嬉笑着离开战场。
                  “喂!姑娘!你是来干什么的!拿起枪——”“嗖——啪——”
                  “先生!——我——”佩特拉·拉尔猛然抬起头,看到一个面目通红,满头大汗的士兵轰然倒下,像一栋建筑物被烧毁了。他的胸膛上不断涌出红色的,甚至黑色的粘稠血液。佩特拉·拉尔胆战心惊地往前挪了两步,近看着他的脸庞——咖啡色皮肤上面像沾了墨水一样沾着浑浊的黑色,灰尘密密麻麻地挤在脸上,看上去就硬邦邦的肌肉上腾着气丝。
                  她看着那个士兵逐渐有些翻白的眼睛,还有抽搐的嘴唇,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又凝望着他。
                  佩特拉·拉尔大叫了一声:“有伤员!”她害怕地伏在战壕里。“有伤员!”她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脊柱生疼。
                  从前面的战壕里伏着过来一个卫生员:“被枪打中胸口了吗?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那个卫生员满头银发,高高地盘起来:“你叫什么?”她开始把那个士兵拖离最前线,一只手在一个大布袋里捣鼓着什么。
                  “佩特拉·拉尔。”
                  她架起来复枪,手腕频繁地抖动着。她想对焦,但是手一碰到枪就立即剧烈地抖动起来,根本无法使劲。她用力握拳好几次,拉扯着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她把一根手指勉强地放到扳机上,瞄准,发射,来复枪可以发射得比较精准,她想。
                  一颗子弹飞射出去,她屏息凝神,渴望听到“嗖——啪——咔”的声音。但是她害怕地整个人缩在战壕里面,尘土在白色的战壕里面蒙了她一脸,她根本不敢抬起头向外看。她靠手上的枪,不停地射击。她觉得手心仿佛温热起来——
                  “嗖——啪——”
                  一阵温热突然急速刺过来复枪身旁,唰地一下擦过佩特拉·拉尔的脸颊,离它只有几公分。那颗子弹钻入她的肩膀。
                  先是整个人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重力全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向肩胛骨蔓延,她的肩膀反而轻盈起来,好像不再属于她。她的手立即放开来复枪,立刻倒在战壕里面,血喷涌而出。
                  她连忙努力张大嘴巴,把那一块破布塞到了她的口中,避免咬断舌头。
                  她的牙齿恶狠狠地擦过她粗糙的指腹,很疼。
                  她觉得自己仿佛能透视,能从身体外看到自己的疼痛。
                  她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肩膀,但鲜血还是在往外流。
                  她觉得,自己不会死,因为现在,她觉得很疼,很疼。


                  16楼2015-06-17 20:16
                  回复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雪白的床单上,她将头往左边侧放,发现枕头下面有一摊淡淡的血迹。她的肩膀上绑着绷带,还尚未被血染红,应该是新换的。她将眼睛完全地睁开,发现一位护士正在她眼前,她俯视着佩特拉·拉尔,用一种柔和的姿态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还好吗?看着我。”
                    佩特拉·拉尔望向四周的百叶窗,不是因为她没有礼貌,而是她觉得很疼。百叶窗上,那些昏黄的叶片一行一行地将窗户隔成若干块,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一些浓郁的灰尘气味,又有点像印度雪茄的味道。百叶窗的下面吊着几根从窗帘上垂下来的长绳,好像被水浸湿了,压着佩特拉·拉尔的胸口,令她感到呼吸不畅,很疼。
                    百叶窗的叶片隔着一点点黏黏糊糊的光亮,金黄色的光线外,粉饰着厚重的颜色,它们从外面倒进来。叶片们似乎守口如瓶,它们并不想说出是谁在外面把这些脏兮兮的玩意儿倒进来。
                    那位护士好像觉得佩特拉·拉尔的神智还不太清楚,于是她转身便走。她银色的鞋跟划在地上,轻轻的响声敲击着很脏的地板,回音被佩特拉·拉尔咽下了,她很渴。
                    当那位护士离开佩特拉·拉尔身边之后,她突然觉得,那位护士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的声音比那夜莺的鸣叫声还要动听。
                    旁边非常拥挤,这间房间潮湿又阴暗,一群伤员挤在里面,慷慨地分享着发霉的空气。到处都是床铺,地上还坐着不少人,一些伤员倚靠在床腿旁,手里是枪。佩特拉左边那一床上的士兵脸上的汗珠像树皮一样凝结成一片一片地,交错叠在一起。过大的钢盔像是要一口吞下他的脑袋。那张床的旁边坐着好几个人,洗牌的刷刷声非常尖锐,又很微弱。
                    “猪头——”一个孩童般的声音响起:“打牌。”他用下巴指了指一个笨重的,全身通红的人:“把你那大屁股放下!”像手榴弹爆炸一样,他的声音似乎也被炸裂了。
                    佩特拉·拉尔觉得很恶心,至少这些粗话不是她愿意听到的,但是她不敢保证,将来她不会满口脏话,有一天。
                    她想发出一点声音,但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一样。她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很重。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在药品这么紧张的时候,那个给她取子弹的人居然给她打了麻醉剂。
                    她觉得战争中,应该有很多人做手术是没有麻醉剂的,但愿如此——哦,并不。
                    她开始仔细地回忆战场上的场景,但是她一想到,就觉得浑身发麻。她从前对于战场上英雄的憧憬,钦佩就像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梦终于醒了,但她却并不为此而感到轻松愉快。
                    佩特拉·拉尔觉得很累,实际上,她也许还有一些精力去做点事。
                    她想:“感谢上帝,我活过来了。”
                    她仿佛突然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她希望那是一名护士,希望是向她走来的。她努力地抬起头,看到从摇摇欲坠的门外伸进来的是一杆枪。
                    从那杆枪的后面,里维·阿卡曼和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佩特拉·拉尔猜测他应该不会是二等兵以下的人物,她瞪大了眼睛,又皱起了眉头。
                    里维·阿卡曼在那些满脸灰尘的汗水的人群里,显得比较整洁。他走到一扇百叶窗旁边,和一位护士说了几句话。他身旁的人往最右边的房间走去,据说那里面有手术室。
                    里维·阿卡曼跟那位护士道了别,他的面色刚刚显得很凝重,但是现在似乎恢复了正常。他往佩特拉·拉尔身边一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他的面部轮廓很锋利,佩特拉·拉尔的心如同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有点疼,但是很温暖。她呼出一口气,思维仿佛超出现实。
                    她明确地觉得自己此时此刻需要什么,但是她有些紧张,怕自己得不到。
                    伤口的疼痛在此刻显得很剧烈,她往身边看了看,有一些人在打牌——“我呢?”她想。


                    18楼2015-06-25 17:47
                    回复
                      顶!
                      更文速度点赞


                      19楼2015-06-25 22:29
                      收起回复
                        加油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5-06-26 08:55
                        收起回复
                          不知道要写到多少字……反正大概不会被我拖成长篇。
                          觉得每一次更文的时候都很想说这句话呢:非常感谢,如果你能看到这里的话


                          22楼2015-06-27 10:5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