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在心电仪响起刺耳蜂鸣的时候,他十天来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躺在床上那个浅栗色发的男子里挣扎了出来。
房间空无一人,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掉了许多花瓣的矢车菊,都混杂着他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枕边是弥留下的玩偶,上面粘贴的十三张便利贴和十三句画,让他注视很久。
他翻开桌上的病历本,有他很习惯的潦草笔记:
朝日奈雅臣,流感而引起的严重病症,急性。
空荡的走廊有了倥偬的脚步声,从一个转角闯进来,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漏进来的阳光把他被眼泪沾湿的额前碎发照成了夕阳的粉色。
“是弥吧?又被欺负了吗……”他努力说出与从前一般温柔的话语,声音却死死地卡在喉咙,像深深嵌入的鱼刺,而且是整整一条鱼的刺。
他看见弥今早没有梳头,甚至还穿着睡衣。
他看见弥怔怔的看着心电仪上那根笔直的线,无力地靠在病房外的玻璃上,软软地把整个身体都贴在上面,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安静躺卧的躯体。
就算是只有这么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他再也碰不到眼前的人。
自己透明的灵魂瘫倒在打翻了医用酒精的地面。
他只能感觉到胸口一阵一阵冲击着大脑的窒息。
悉数陆续到来的人,认识与不认识的,所以都一拥而入,却也有在离病床很远的地方让干涩疼痛的眼眶又涌上了红色。
他怎样地想哭出声音,也只能是呼出空气。
回头记住他们的背影,软软地提起笔:
“很抱歉,作为长兄的自己却是最早离开的。明明是哥哥,还是平日指指点点最多的,现在也只是这样没有理由地离开了真是很抱歉。
家里的事,以后要更多地托付于右京了。弥那孩子,多数要温柔一点的好,自己的身体,在工作之余记得注意。光的房门钥匙就放在右京房间的抽屉里,多多回家。要房间里的酒我也都拿出来了,出家之人不该碰太多酒,难过了就记得说出来。椿和梓,作为还算年长的哥哥,偶尔也是要帮帮弟弟们的对吧?椿啊也不要总是把弥的冰激凌偷偷拿出来了。枣要少抽烟,衣服不想洗可以带回家,不要常熬夜。琉生下次不要睡在楼梯上会着凉,昴要的运动鞋放在床底了。祈织要像花一样多晒晒太阳,若能像幼时那样笑,便是我的心愿了。风斗和侑介,呐下次在饭桌上吵起来只有右京会劝了哟。另外请务必要照顾好绘麻。
最后,替我向父亲和母亲说一声再见。”
他跳过了自己最熟悉的名字,把纸叠成整齐的方块,用玻璃杯轻轻压在茶几上。
记忆从最久远的那些开始慢慢消失,即使只是灵魂也已经扶不住门把,匆匆把一张纸塞在弥的兔子旁边,忍住像撕碎声带的疼痛柔软地发出几个音节:
“Wata……”
最后吻了吻照片上的朝日奈弥。
“Wata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