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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地狱，俯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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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抄袭，窃文，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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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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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形的球体慢慢地膨胀，像一个滑稽的人皮气球，随波逐流地游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弹跳在大街小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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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生于黑色的土壤，仰望着白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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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李四 ” 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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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姓中的张随他父亲，名中的李随他母亲。所以他父亲总爱叫他张三，而他母亲总叫他李四。因为名字这么大的事情没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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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三李四的祖母却总叫他狗蛋，因为刚一生下来抱出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院子里一条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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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张三李四”的名字，赋予了狗蛋“张三李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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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时候，教书先生就爱用“张三李四”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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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去A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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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放完这池水需要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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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是个学习不上进的学生，请问他该如何纠正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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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来全班同学就哄堂大笑，一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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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声有魔咒似得，根深蒂固地扎在脚下这片土地。那时候狗蛋还不知道有但丁，也不知道有地狱。他只觉得跟这些人在一起太过煎熬。连一个屁他们都不放过，连一个屁他们都能笑上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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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晚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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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狗蛋喜欢隔壁王二麻子家的闺女，王翠花。翠花生的白白净净， 尤其是那脸蛋上的两蛋子红晕，别提有多好看了。她每天穿着花布衫坐在桂花树下捡白米里的虫子喂鸡时，狗蛋就趴在她家墙上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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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王二麻子抄着笤帚出来，把他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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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等长大了你嫁给俺，俺给你建个水泥房，有茅房地！”狗蛋拍着他全是肋骨的胸膛对天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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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认真的，天底下再没有其他姑娘比翠花更值得他发誓。翠花会做饭，又勤快，人善良还是村里最标致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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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姑娘，就应该住最好的水泥房，就应该离开这个家徒四壁的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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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也没理他，继续捡着米里的虫子:“你赶紧走吧，俺爹一会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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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趁着王二麻子不在偷溜进来的狗蛋望了望墙头，又对着翠花傻笑，“你就答应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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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茅房的屋子有什么了不起？”翠花站起身冷冷地瞅着还蹲在地上的狗蛋。她手一插腰，指着西边，“隔壁村的吴大哥都有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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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嫁，就嫁给有洋车的人。”说着，翠花一扭脸，托着竹编的米斗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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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傻了，他楞楞地杵在原地，直到王二麻子扔出的飞来布鞋击中他的后脑勺，他才夹着尾巴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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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村是个什么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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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叼着一口干馍，拿上家里军绿色水壶，踏上了去隔壁村的土路。刚刚走到一半，看见同村的张老汉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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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坐着一辆狗蛋只在书里见过的风尘仆仆的大家伙，往村里赶。从十里外就能看见他比猴屁股还喜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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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牛喘粗气的喷火声，打雷一样的喇叭声，钢铁齿轮咔嚓转动的声，碾压过狗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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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跟狗蛋打招呼的张老汉从怪兽嘴一样的车窗内探出头，得意洋洋地朝狗蛋喊了一声:“诶——！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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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消失在滚滚尘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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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嫁，就嫁给有洋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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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的话忽然在狗蛋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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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村子里现在就张老汉有洋车，想到他自己连洋车都没碰过，再想到翠花可能要嫁给张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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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第一次哭了。

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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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形的盒子内每一个渺小的单位都在蠢蠢欲动，形成一股飓风袭击了无形的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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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根茎被折断，无法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扎根。它漂泊不定地在每一座尖顶上跳动，像一个跳梁小丑;每一座尖顶下的人被震得寝食难安，是一个个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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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如愿以偿了，他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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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高分保送到了全国最好的学府，屹立在一线大城市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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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离开了让他窒息的小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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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觉得自己正在向天堂迈进。摩登女郎蹬着“恨个低”满街跑，汽车像爆米花一样一抓一把，高楼大厦连地拔起刺破了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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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他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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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巴像不可一世的王冠，得抬高炫耀。狗蛋张牙舞爪地横蹿在城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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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被人流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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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能帮我个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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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称呼让狗蛋停下了脚步。不像村子和小县城，大家都知根知底，都叫他“狗蛋”，都叫他“张三李四”。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狗蛋格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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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瘦男人衣冠楚楚，狗蛋清清嗓子:“怎么了，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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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么，我的手机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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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拿去，放心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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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就这么热情把用奖学金买的手机送出去了，真的是送出去了，再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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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城市下雨了，站在停车站仰视，高楼大厦仿佛油画被雨水冲刷得一塌糊涂，被汽油晕染成彩色的雨水流到狗蛋脚下，湿了他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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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行行好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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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破铁碗往狗蛋身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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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瞪了老乞丐一眼，抬腿就是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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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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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种被雨水冲垮的情绪被渐渐抚摸平展了。狗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每每去那个车站，都给老乞丐一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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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狗蛋认识了一个漂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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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看着这个姑娘就废寝忘食，茶饭不思，意外地节省了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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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姑娘的家庭背景也很单薄，单薄地在这个城市中一吹就破。所以，在姑娘生日的那一天——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狗蛋攥着攒下来的一万块钱奖学金，进了城市中最高档，最奢华的商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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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挑右拣，终于在角落的一家店里找到了他付得起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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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这个鞋子脏了后怎么弄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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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买一个实用的鞋子，不像柜台上有的鞋子，试穿一次都觉得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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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打着领带，彬彬有礼地一笑:“鞋子穿一次就扔了，还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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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又小心翼翼地将鞋子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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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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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商贸中心，狗蛋站在屋檐下，他一时忘了自己是谁，凭什么穿着十几块钱的地摊货跑到价格满天飞的商贸中心，凭什么自己都顾不好就能豁出去为别人遮风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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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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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狗蛋甚至忘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有给翠花写过一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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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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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红色胶鞋的小姑娘打着一把弱不禁风的小伞，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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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没有带伞么？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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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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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再次重新审视刚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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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再三犹豫下，这双名牌鞋还是出现在了狗蛋手中的礼品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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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姑娘生日那天，他鼓起勇气地走上前，对她说了那就句，憋了很久，很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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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生日快乐，我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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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站在狗蛋面前，她没有狗蛋个子高，眼神却是睥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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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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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鸣笛声不顾禁止的牌子，噼里啪啦地响起。一辆兰博基尼停在校门口，大刺刺地，十分夺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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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收走了盒子，头也不回地，像一只百灵飞入兰博基尼里，和车上的中年男人亲了嘴，顾盼神飞地嫣然一笑。而那中年男子只是送给了她一捧花，一捧几十块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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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轰油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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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狗蛋红彤彤的脸，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惊奇的一指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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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以前那个厉害的大学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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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狗蛋以前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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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别走啊，你搬走以后还有个叫翠花的小姑娘给你来信了呢，我去给你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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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喝得是失魂落魄，不省人事。赶回来的老房东将信递给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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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翠花说很想他。那信纸，也还是平凡无奇的白纸，没有印花，没有金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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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干巴巴勉强读出来，末尾的“翠花”两个字。他已经醉的不知道那是谁，他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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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狗蛋却捂着脸，一行泪水从他指缝间不断地涌出，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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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音像店放出嘈杂扰民的音乐，将老房东劝解的声音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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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涯，攀一朵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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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少年以为，最美好的世界应该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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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心酸不记，只为看见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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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蔷薇捧满怀，我依旧是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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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站在世界顶端，我也眺望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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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最后怎可能当做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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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最后怎可能当做故乡。

Par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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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的碎片渐渐沉淀下，落地生根，开出一个个小骨朵。无形的，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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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生于黑色的土壤，仰望着白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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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醒来，狗蛋发现自己躺在土炕上。他摸了摸褥子，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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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喜出望外地跑下床，冲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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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满他许久，许久以前熟悉的牛粪味。老母鸡咯咯哒地从他脚边追逐过去，一只飞到了他头顶，爪子在他脸上挖出一条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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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缺氧一样，他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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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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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影，是翠花。她焦急地一甩米斗朝他奔过来，又是急又是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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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从炕上下来了！伤害了啊？”她拉着狗蛋左看看，右瞧瞧，“俺不嫁吴大哥就是了，俺也不要洋车了！但是……，但是你别再寻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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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不明白翠花说的什么意思，直愣愣地看着翠花。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竟然光着膀子，胸口是一条条肋骨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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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变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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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村里传开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张三李四被张老汉的洋车撞了以后，变成了天才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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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村长才能坐的位置上，狗蛋看了看围着他一圈的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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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人工智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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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香奈儿啊，俺只知道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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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你说咱们村要不要开发啊，让那些城里人在这修修房子干啥的，咱也住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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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嘴八舌地，声音如同彗星袭击地球，而狗蛋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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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怀念的牛粪味，仿佛也消散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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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狗蛋，狗蛋你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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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隔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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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叼着一口干馍，拿上军绿水壶头也不回地踏上遥遥无穷尽的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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