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三天812吧 关注:47贴子:6,402
  • 3回复贴,共1

[佳篇转载]对不起 作者:大冰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题记] 不管是欠别人,还是欠自己?你曾欠下过多少个对不起? 时间无情第一,它才不在乎你是否还是一个孩子,你只要稍一耽搁稍一犹豫,它立马帮你决定出故事的结局。 ——它会把你欠下的对不起,变得还不起。 又会把很多对不起,变成来不及。
《乖,摸摸头》系列之一。大冰,作家、民谣歌手、主持人。著有畅销书《他们最幸福》。


IP属地:湖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楼2014-06-23 22:04回复

    三、
    姑娘第二次听它叫,也是最后一次听它叫。
    她喂了它整整一年,小松狮依旧是不摇尾巴,不舔她手,不肯直视她,但一人一狗多了些奇怪的默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当她中午醒来后推开窗时,都能看到它面朝着她的方向仰着头。
    一天两天三天,晴天雨天,天天如此。
    她微微奇怪,于是,那天醒来后躲在窗帘缝里偷看……
    它居然在焦急地原地兜圈子,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她心头一酸,猛地推开窗子,冲它招手:小狗小狗,不要担心,我还在呢!
    它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想迅速切换回木木呆呆的表情,但明显来不及掩饰。
    隔着冬日午后明黄色的耀眼光芒,她和它望着对方,一人一狗,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
    ……
    然后,她听到了它痛苦的一声锐叫。
    一群人围住了它,第一棍子打在腰上,第二棍打在鼻子上。
    阳光灿烂,棍子敲在皮毛上,激起一小片浮尘,它使劲把头往下埋,痛得抽搐成一团球。掌棍的人熟稔地戳歪它的脖子,又是一棍,打在耳后,再一棍,还是耳后。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楼下冲,客栈的小木楼梯太窄,挂画被撞落,裸露的钉子头划伤了手臂,红了半个手掌。
    她一掌推过去,殷红的掌印清清楚楚印在那个穿制服的人脸上。一下子冒出来一堆穿制服的人,她被反拧着胳膊摁倒在墙边。
    他们怒斥她:为什么打人!
    她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打我的狗?
    七八个手指头点到她鼻子前:你的狗?你的狗你怎么不领回家去?
    她一下子被噎住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半辈子的难过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第一声恸哭就哑了嗓子。
    扭住她的人有些发懵,松开胳膊任她坐倒在地上,他们说:你哭什么哭,我们又没打你?
    路人过来劝解:好了好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为了条破狗伤了和气。
    她拽住那人的袖口喊:……救救它救救它。
    路人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商量:唉,各位兄弟,这狗它又没咬过人,留它一口气又何妨。
    手指头立马也点到他鼻子前:回头咬了人,你负责吗!
    路人挂不住面子,一把攥住那根手指头,局面一下子僵了。
    她哀求道:不要杀它,我负责!我养它!
    有人说:你早干吗去了,现在才说,存心找事是吧,警告你哦,别妨碍公务!
    她哑着嗓子骂:流浪狗就一定该死吗!?你还是不是人!
    挨打的人起了真火,棍子夹着风声抡下去,砸在小松狮脊梁上,豁啦一声断成两截。
    ……
    她“啊”的一声大喊,整颗心都被捏碎了。
    没人看她,所有人都在看着它。
    它好像对这一击完全没反应,好像一点儿都不痛。
    它开始爬,一蹿一蹿的,使劲使劲地爬,腰以下已不能动,只是靠两只前爪使劲抠着青石板往前爬。
    爬过一双双皮鞋,一条条腿,爬得满不在乎。
    她哭,它爬,四下里一下子静了。
    她跪在地上,伸出双臂揽了一个空,它背对着她爬回了那个阴冷的墙根,它背朝着这个世界,使劲把自己贴挤在墙根夹角里。
    ……忽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血沫子喷在墙上又溅回身上,溅在白色的小瓷盆上星星点点。
    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一动不动了。
    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哭着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它贴在地面上的脑袋猛地抬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脖子开始拼命地使劲儿,努力地想回头看她一眼,腿使劲儿尾巴使劲儿全身都在使劲……
    终究没能回过头来。
    震耳欲聋的垃圾车开过来了,嬉闹的游人,亮晃晃的日头。
    白瓷盆里空空的,今天她还没来得及喂它吃东西。


    IP属地:湖北4楼2014-06-23 22:12
    回复

      六、
      祸不单行,父亲也病了。
      哥哥出事后,父亲变得和哥哥一样沉默,天天闷着头进进出出,家和医院来回奔波,中年男人的伤心难有出口,只能淤在心里,任它郁积成恙。
      人过中年,要病就是大病。医生不说,爸爸不讲,她猜也猜得出是绝症。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完了。
      她自此出门不敢关灯,害怕晚上推开门时那一刹那的清冷漆黑。她开始早出晚归,全因受不了邻居们悲悯的劝慰:很多时候,那份悲悯里更多的是一种带着俯视的庆幸。
      没人给她买鸡排,也没人给她淘宝付款了,她必须每天拎着保温盒,掐着工余的那点儿时间两个医院两头跑,骑的,是父亲的那辆电动车。
      头发慢慢枯黄,人迅速憔悴了下来,眉头锁久了,细白的额头上一个淡淡的川字皱纹,没人再说她清秀。
      哥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认知功能不停地下降,自残的倾向越来越强。一个阶段的电抽搐治疗后,医生并未给出乐观的预期,反而说哥哥已经有了精神分裂的征兆。
      一天,照顾哥哥时,他忽然精神失控把热粥泼了半床,她推了他一把,他反推回来,手掌捺在她脸上,后脑勺磕到门角,鼓起杏子大的包。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推她。
      她捂着脑袋跑到街上,街边花园有小情侣在打啵,她路过他们,不敢羡慕,不敢回头,眼前是大太阳底下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她未曾谈过恋爱,不知道上哪儿才能找到个肩膀靠一靠。
      她给父亲打电话,怯怯地问: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父亲在电话那头久久的沉默。
      她哭着问: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事情好像永远不会再好起来了,化疗失败,父亲一天比一天羸弱,再也下不了病床。
      饭盒里的菜一天比一天剩得多,末了不需她送饭了,用的鼻饲管。
      她一天比一天心慌,枕巾经常从半夜湿到天亮,每天清晨都用被子蒙住脑袋,不敢看窗外的天光,心里默念着:再晚一分钟起床吧……再晚一分钟起床吧……
      成住坏空,生死之事该来的挡也挡不住。
      回光返照之际,父亲喊她到床头,嗫嚅半响,对她说:……你哥哥,就随他去吧,不要让他拖累了你。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父亲盯着她,半晌无语,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
      是哦,你是个女孩子……
      又是久久的沉默,普普通通的一个父亲在沉默中离去。
      她去看哥哥,坐在他旁边的床上。
      哥哥头发长了,手腕上有道新疤,他依旧是不看她的眼睛,不看任何人的眼睛,他是醒着的,又好像进入了一场深沉的梦魇。
      衣服和床单都是带条纹的,窗棂也是一条一条的,满屋子的来苏药水味仿佛也是。
      她说:爸爸没了……
      沉沉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浑身轻得找不到重心,却不敢靠他的肩头。
      她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从医院出来,她发现自己没有喊他“哥哥”。
      不知为什么,她害怕再见到他,之后几次走到医院的栅栏门前,几次拐出一个直角。
      父亲辞世后的三年里,她只去看过他四次
      命运的过山车慢慢减速,日子慢慢地回到平静。
      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一个人吃饭、上班、逛街、跳槽,交了几个闺密,都是新单位的同事,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哥哥。热心人给她介绍对象,她相亲时几次把话咽到肚子里,不想告诉人家自己有个精神病的哥哥。
      ……
      时光洗白了一点心头的往昔,带来了几缕眼角的细纹。
      她积蓄了一点钱,爱上了旅行,去过一些城市和乡村,兜兜转转来到这座滇西北的古城。
      这里是方江湖,没人关心你的出身背景阶级属性财富多寡名望高低,也没人在乎你过去的故事,她反正孤身一人,在哪里都是过,于是决定不走了,留在了这个不问过去的小城,开了一家小店,认认真真地做生意,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她偶尔想起电动车后座上吃鸡排的日子,想起拉过钩的圣托里尼,想起医院里的来苏药水味。
      她想起父亲临终时说的话:是哦,你是个女孩子……
      她自己对自己说:是哦,我是个女孩子……
      慢慢的,哥哥变成了一个符号,不深不浅地印在往昔的日子里。
      越来越远
      越来越淡。
      然后她遇到了一只流浪狗。
      直到她遇到了这只流浪狗。


      IP属地:湖北7楼2014-06-23 22:14
      回复
        三天评:
        因为对不幸遭遇的逃避,因为对劫难的不勇敢,
        因为她自身来不及的担当,因为她未能同步的成长,
        女孩的人生,有了两次永远的对不起!
        所幸,女孩终得悟,相信后续她的人生,不会再有来不及,不会再有对不起!

        ——珍惜所有,哪怕它只是一无所有!学会承担,哪怕它重于千斤、沉过巨石!


        IP属地:湖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9楼2014-06-24 07: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