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为少年的SEHUN有一头稚气柔软的黑发，遮住眉毛和耳廓，腼腆羞涩。
他幼时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形象，家里只有母亲和姐姐。归来的父亲能让他一下想起的也只是一条伤腿和沉默寡言的个性。他所认知的男性的形象完全来自CHANYEOL，CHANYEOL是住在路对面那家的哥哥。
CHANYEOL站在他前面，但并不只给他背影。CHANYEOL是SEHUN最特殊的人，是他的哥哥，父亲，是他以为的爱人。CHANYEOL对于SEHUN来说就是全部的男人。
男人应该高大，男人应该洒脱，男人应该挣扎；男人应该会适时地说情话，男人应该有优雅的手指来拨弄他心上人的黑发。
02
SEHUN见到过CHANYEOL抱着把吉他。
他和他的朋友懒懒散散地拨弄着弦，嘶嚎着CHANYEOL说不知源起何处名叫BLACK IS THE COLOR的歌。他们在这条街最漂亮的女孩的窗下唱到破音，唱到笑作一团，唱到女孩的父亲涨红着脸冲出门扬言要报警他们才四散而去。
SEHUN说她真漂亮，你喜欢她吗？
才不！CHANYEOL一脸无聊，她每次从街上过去总把脖子挺得像树干一样，可我知道她还斜着眼睛瞟我们。这种女孩太没意思，我只是想看看她那个常年不出门肥得像河马一样的爸爸。
CHANYEOL说话尖锐又油滑的腔调让SEHUN不那么舒服，可他央求CHANYEOL继续说下去。CHANYEOL随便说点什么都好，SEHUN要好好记下他的瑰色嘴唇他毛躁的黑发才能安心睡去。
他记得CHANYEOL总说，SEHUN，听话。

03
SEHUN掀起窗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他望了望路口拐角的那几个人，CHANYEOL果然在那里。他也看到了SEHUN，招招手让SEHUN回去。
CHANYEOL允许SEHUN看自己疯着耗着一无所事醉于生活的杂乱，但他不想SEHUN也掺和进来。他让他见识下这个蠢蠢欲动的世界，但只做到点到为止。SEHUN像有一种胎带的温情，他与这个十年的精神格格不入。
CHANYEOL周围的家伙笑说SEHUN是他的小尾巴，他把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转到他们的手里头说，“是啊，我漂亮的小尾巴。”
04
SEHUN早早回了自己房间，关了灯，拉开窗帘，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上。他听到时针和分针摩擦了几次，然后有小石子敲在玻璃上的声音。
SEHUN窜到窗边打开窗子叫了声“CHANYEOL。”CHANYEOL对他比了下“嘘”让他退后一点。他自己也退后几步把一个透明袋子顺进了二楼的窗户。他冲抱着袋子又出现在窗边的SEHUN挥挥手，他用口型说晚安，他倒退着走回自己家。
SEHUN关上窗户把袋子塞进枕套里再躺下。不一会对面门口响起了吵骂声，然后是闷声的撞门。SEHUN舒口气，冲着天花板笑了。还好，今天CHANYEOL没有被赶出家门。

09
SEHUN把那件大衣挂在自己住处衣橱的最里面，套上防尘带。
他穿上了两粒扣的西装，瘦腿裤和尖头皮鞋。在远离少年记忆的地方他学会了抽烟，他反反复复地染着黄发，他和相同穿着的男孩子在街上晃荡，他和姑娘一起去酒吧里学最新的舞步。他让自己过得不分昼夜来抵制突然冒出来的灰色幻觉。
他第一次睡在一起的姑娘苍白瘦削。SEHUN 记得她深深的颈窝和喉咙里发出的咕咕的声响，这是她仅有的比得过CHANYEOL给他的杂志上的女孩的地方。
有时SEHUN醒来会觉得自己一晚都住在大街上，冰冷僵硬，体温也无益。
还有讨厌的孩子路过时会来敲他的窗子，SEHUN裹在被子里心惊肉跳。他和房东说把我的房间调到顶楼吧，楼上安静，否则我睡不好觉。
10
SEHUN知道房东有偷偷讲他也是街上那些“欢乐的恶作剧者”中的一员，他不以为意，他清楚自己和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和他们一起上街他也把裤线熨烫得笔直，他参与他们的狂欢但总在最后一步坚定的停止。他想这是CHANYEOL说的见识。他也害怕几年不见的CHANYEOL突然出现，看着自己面露难色，说，听话，SEHUN。
这样的想象让他对自己生厌。
但他更讨厌站在对面的那群人脚上鞋头尖得像锋利的刀子的靴子，贴着让人眼花的图案和铁链的夹克。他们怎么可以也留蓬乱的头发。
他把手插进口袋，抿着嘴听对面那些油腻腻脏兮兮的人叫嚣。
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弹簧刀，是他在CHANYEOL走前要的。
这是SEHUN第一次滋事，他如愿在自己挂彩的脸和乱成一团的行头上找着了CHANYEOL的影子。

11
SEHUN的脸上也留了一道疤，但不是在下巴上。弹簧刀那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他在警察来时体验了CHANYEOL在那条街上四散而逃时的感觉，血液上涌，暴躁失控。
SEHUN躺在家养了几天脸，然后去剪了头发，染回黑色，神情真正冷漠抑制如同谁人一身灰衣。
他意识到自己与CHANYEOL终有不同，他玩世不恭，但无法像CHANYEOL一样笃信自由。他在自己已经满口黄腔的时候发现，几年间他把自己塑成这个样子无非是在熬时间，熬CHANYEOL凭空消失的时间。
CHANYEOL杳无音信，SEHUN无法承认自己一切言行上变了样的效仿不过就是在想念他。这就是他说不出的情话。
12
CHANYEOL回来时，SEHUN已经烧掉了自己那件背后印着MOD字样的军绿色派克大衣。他对异地生活的一切物质毫无留恋，带着离开时的行李转回了当地的学院。
CHANYEOL是带着HEE一起回来的。HEE性格平和，笑容亲切，善于交谈，CHANYEOL的母亲毫无困难地接纳了这两个人。
他们一起收拾旧居，他们规划着十年后的生活。
CHANYEOL和SEHUN的归家给两家的主妇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们忙碌着絮叨着准备第一次的全员家庭聚餐，他们注意不到SEHUN胜于之前的沉默。
CHANYEOL规矩地穿着浅色的家居服，说SEHUN我回来了。
SEHUN在他身上看到了这条街上所有成年人共同的神色。CHANYEOL的眼睛不再愤怒无畏，触摸自己鬓角的手指也没了温厚的烟味。
SEHUN知道自己成不了记忆里的CHANYEOL，而回来的这个也不是自己刻在脑子里的那个男人。

13
SEHUN清楚了CHANYEOL规律的作息时间。CHANYEOL出门时SEHUN在吃早餐。SEHUN开始把早餐端回自己的卧室，他吃着夹蛋的面包，窝在躺椅上看着CHANYEOL和HEE在路对面的门口亲吻。
SEHUN开始拒绝参加两家的一切聚会。他的位子在CHANYEOL的对面。CHANYEOL融进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让SEHUN不知所措。
还有他害怕HEE对自己的热情，虽然他感谢HEE带CHANYEOL回家，也喜欢HEE的行事方式，但他与HEE无法亲近。
到秋天的时候，HEE怀孕了。
14
SEHUN毕业后和开着大棚车的人们一起走了。这次他穿着睡衣一样的条纹衬衫，没有行李。他跟着他们到处走，用铅笔写字，用钢笔画画。他用这种方式旁观着他们公开吸毒，奇装异服，男女混居。
他没有成为其中的一员，他觉得他已经过了与人为伙才不寂寞的年纪。SEHUN亲耳听着他们辨析种种哲理，反思着那个不顾一切的自己。
他跟随着这些悖离为上的人东走西奔，找回了年少时的温情。他惦念着那时一心要离开的老街，还有那条街上的所有人。他现在无法抛弃他所拥有一切的去赞美梦想过的颠沛流离。
他把自己写写画画的东西寄HEE，他觉得HEE会是最好的解读人，她会懂过去的CHANYEOL和现在的CHANYEOL，以及现在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他知道HEE会有选择的把这些东西讲给CHANYEOL听，HEE会接上自己和CHANYEOL之间断掉的联系。
SEHUN在信里说不用回，信很难送到。
我会回去的，也许明天，也许过几年。

15
CHANYEOL等到SEHUN回来是在HEE的葬礼上，她是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过世的。
CHANYEOL疲惫灰暗的脸色让SEHUN想起了数年前的他，但前所未有的柔情也已经在上面定格。SEHUN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他说我看到过同路的人生儿养育，我们可以一起养你和HEE的孩子，我们可以教给他们HEE所有的好，不让他们有委屈。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在丧期之后再找一个妻子，再给孩子找个母亲。
CHANYEOL伸手拍拍SEHUN利整的黑发，说我不找了SEHUN。
听话，SEHUN。
你留下来吧，别走了。
16
HEE和CHANYEOL的两个孩子都是一头黑发，柔软闪亮。他们还有HEE那种热情的性格，温和地除去CHANYEOL最后一点棱角。
CHANYEOL给他们讲他和Cass公路旅行的故事，不过是处理过的版本，端正无害。
SEHUN对自己的故事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坐在旁边记点有的没的。他把自己还剩下的固执的冲劲转移到了其中，他想这样也好，我也卸去我的武器，我和你在一起。
CHANYEOL又放起了BLACK IS THE COLOR。
我钟情于他经过的一株青草。
我钟情于他停留过的每个地方。
我为他写下隐秘的情话。
我的爱人有黑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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