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仙迪伽
有人说,暝归城是仙人的所在,人们都是悬浮在半空行走,步态优雅,声如天籁,甚至连城墙都是水做的,剔透晶莹;
也有人说,只要找到暝归城,诚心向城主许下心愿,愿望一定会达成;
还有人说,暝归城是从天堂坠落凡间的宝都,住在那里,可保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传说总是因为人们无意渲染变得多姿多彩,令人浮想联翩,言之凿凿。
“你们说的都是屁!统统都是放屁!我……去过暝归城。”打着酒嗝,整张脸贴在桌子上,我手里紧握着酒囊,嘿嘿傻笑。
“他又在说胡话了,别理他。”
“呵,不信我?告诉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醉汉!整天说自己去过暝归城,你要是真去过,现在还会待在这儿?骗子!”
当地人用土维语骂着我,说我是个骗子、酒鬼、窝囊废。还说暝归城早已埋入黄土之中,哪里轮到我这个外族人找得到。
“你们认为这片沙漠湮埋着尼雅、小宛还有楼兰,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暝归也被埋在黄沙之下。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没想到我也懂维语,吃惊之余,几个人抬着我扔出酒馆。
倒在一丛丛的乍蓬棵子里仰望夜空,我笑得像个傻子,眼角却早已湿润一片。
“仙迪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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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这片沙漠已经5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研究有关暝归城的一切。
直到3年前,我伏在沙漠,只剩下半囊水,指南针也不知道被沙尘暴刮到什么地方去了。
心如死灰时,在不远处看到一座城池。
“又是海市蜃楼”我想。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朝那里走去,没想到这次,我是真的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暝归城。
没人能想象得出我当时的心情有多兴奋、多震撼。之前的疲惫都因为眼前的景色一扫而空。
传说有一部分是真的。
水做的城墙,在阳光下光彩流溢;美丽的暝归人,高髻松垂,步履悠闲,交谈时偶尔发出的笑声都是我从没听过的美妙声音;他们个个样貌出众,行走在半空之中犹如隐翼的天使;他们一律身着白色的纱衣,只有腰间的束带颜色不同,没有金光闪闪的饰物做陪衬,却让我感觉到一种超脱的雍容与尊贵。那是一种情不自禁便想顶礼膜拜的冲动。
我冲进人群,却又忽而发现自己的失态举止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反感,只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恭敬的与他们沟通。
可是,他们看不到我。甚至,听不到我。
我一靠近他们,就会被弹开,夹在暝归人之间弹来弹去,像一颗被丢弃的弹珠,又像一片被狂风吹散的枯叶,更像是一抹不招人待见的孤魂。
最后,我瘫坐在角落里,重重的喘着粗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谁在那里!”
我用蹩脚的维语跟她说明来意,介绍了自己。她却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叫仙迪伽,是暝归城 月城城主的幺妹。她看不到我,只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在她的帮助下,住进了她家的书房,那里有很多古维语编著的书籍,统统都是她最喜欢的。
每天,她都会抽出大部分时间跟我分享她读书的喜悦;
每天,她都会静静聆听我的世界所发生过的有趣故事;
每天,她都会在皎洁的月光下梳洗长发;
每天,她都会对着“无形”的我,莞尔一笑;
每天,每天……
梦幻般的国度比不上她专注于文字的眼神;天籁般的暝归歌声比不过她唇畔漾起的一抹浅笑……
我爱上了她,勇敢而纯洁的仙迪伽;她爱上了我,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风趣幽魂。
“仙迪伽,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带你去更广阔的世界。”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以生命起誓,我爱你,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如今,只知道烂醉的我,再也无法完整的回忆起当时分别的场景。
因为那些零星片段足以擂碎我的心,碾碎我的灵魂,揉烂我卑微的生命。
三位城主坐在肃穆而庄重的殿堂,仙迪伽孤零零的跪在大殿中间。
她的自言自语引得城主府内人心惶惶,那时,正是我和她沉迷恋爱的日子。
最终仙迪伽被判定灵魂不洁,即日施以沙洗之刑。
这刑罚是将沙砾加热至极点,然后撒在受刑人的身上,用鬃刷将黏在身上的沙砾刷干净,再撒上新的沙砾,如此反复,直到生命归零。
仙迪伽的嘶喊声,声声唤着我的名,而我,被弹搡在人群里,口吐鲜血,也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帮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暝归城出来的,若不是嘴角早已干涸的血迹,我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被驼队救起之后,我拼命的求他们,跟我去暝归城,救出仙迪伽。可是……
“你在开什么玩笑,暝归城?在哪儿?呵呵,你是缺水多日出现幻觉了吧……”
从那以后,我一直流连在这片沙漠不肯离去。没人相信我,没有人。
人们总是选择传说中最美好的部分去聆听去接受。
暝归城是仙人的所在,人们都是悬浮在半空行走,步态优雅,声如天籁,甚至连城墙都是水做的,剔透晶莹。
只要找到暝归城,诚心向城主许下心愿,愿望一定会达成。
暝归城是从天堂坠落凡间的宝都,住在那里,可保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你们说的都是屁!统统都是放屁!我……去过暝归城。】
那是个被困在海市蜃楼里的古城;
那是个无知又残忍的罪恶之城;
那里曾经拥有过纯洁善良的灵魂;
那里封存了我对真爱的一句承诺。
“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可是,这句誓言从我嘴里说出来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