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医学院的大四学生。实习挑了一家本市的精神病院。
不是什么出于学术或者高尚的道德，只是少不更事的旺盛好奇心作祟，而已。
实习第一天和医生查看各个病房。第二天就固定在了一个病人身上。那是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女孩。整日缩在墙角或者衣柜里。黎簇听闻，是长期被父母暴力对待的原因。
其实，他对此不屑一顾。他老子不也一天到晚不管他，还经常揍他出气。他不照样没心没肺活的自在？
不过，今天出了点事故。
那女孩藏一一把叉子，黎簇晚上最后一次去时悲剧的被弄伤了手臂。
除了心底骂几句，也无计可施。小小的包扎后也就该下班下班了。
明天照旧要来。

5
黎簇在办公室里誊写病历。顺便抱怨医生的假公济私，滥用人才。

“呦，小弟弟还在忙呢？”
黎簇吓了一跳，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口子，黑着脸抬头。
被瞪着的女医生咯咯的掩嘴笑。
“学姐，你有什么事？”黎簇压制着怒火，眼里的愤恨却一丝不少的传达出去。
“当然来看看我可爱的小学弟喽。”女医生，梁湾显然没有在意，拉开黎簇面前的椅子兀自坐下，用装饰五花八门指甲的手指拨弄着桌上的笔筒。
“问候我是不是该用点真诚的语气，学姐？”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呵呵呵，学弟生气啦？”梁湾笑的更欢，“来告诉你一声，今后你负责另一个病人，那个女孩昨晚自杀了。”
梁湾愉悦的看着黎簇吃惊的表情，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施施然走了。

黎簇回过神，晃了晃头，继续手里的任务。
“果然在精神病院呆久的人都不正常了。”

6
207病房的病人昨晚又跑出去了。结果弄的右腿骨折回来。
护士们悄悄谈论这样一件事，像是仓库里的偷食的老鼠，悉悉簇簇。

护士端着餐盘进了207.
病人坐在床上，和往常一样看着窗外。右腿打着石膏抬在空中固定着。
护士把食物刚在床头柜，怜悯的看一眼，悄悄离开了。

病人似乎没有察觉，一直，一直，一直看着窗外。

——大部分的精神病患都不会有亲人。

10
吴邪一直在等一个人。白天不能出去，他会在夜里偷偷溜出去找他。
吴邪知道他在哪，他把他藏在一棵银杏树旁边，哪里有好高的草丛。别人不会发现。

他昨天夜里又去看他了，他还在。而且，吴邪偷偷的红了脸颊，他吻了他。
他的唇有点冷，吴邪告诉他，下次出来把被子在带出来。
吴邪很高兴，在黎明悄悄回去。心里想着明天的见面。

高高的窗户很讨厌，他上去的时候踩空摔断腿了。很痛。但是没有人。
吴邪迷糊间蜷缩在墙角睡着了。

11
黎簇见到了207的病人，意外的还见到之前问路的墨镜男人。
男人笑呵呵的冲他打招呼。
黎簇直觉对这人没好感，随意的应了几声，查看眼病房就离开了。
太匆忙，甚至没看清病人的脸。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

12
“小邪要吃苹果吗？”黑瞎子依靠在床头柜上，抛一个苹果玩，眼睛藏在墨镜底下。
“苹果补维C，来一个吧。”男人也不在意他的无反应，不知从哪掏出把小刀。
长长的苹果皮垂下来，一圈一圈，均匀完整。
“听说，完整的削下果皮，在午夜的镜子前可以见到奇怪的东西呢。”男人用刀尖戳在果皮上，观察古董一样细细地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很久，吴邪偏过头看他，用孩子一般的天真表情，尽管眼睛依旧无神。
“你可以带我出去吗？我腿断了。动不了。”

苹果皮掉在地上，男人的嘴角越勾越大，无声却笑的开心。
“好啊，当然可以，吃了这个苹果我就带你出去。”男人徐徐诱惑。
吴邪接过，一口口地啃。

13
“黎簇，你怎么搞得？！刚把病人交给你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你说你还想不想在实习结束后呆在医院了？！”
黎簇低眉顺眼的听着医生的大吼，手也在桌子上拍的震天响。
即使脸上露出惊恐后悔的表情，心底的腹诽也少不了。
——靠！老子怎么知道病人会大半夜逃跑，老子又不是闲的蛋疼整天跟在一个大老爷们的屁股后面？！
——你以为谁都想呆在精神病院？
——实习结束打死也不会在这呆着！
……

14
一辆看起来似乎就要散架的车在偏僻的公路上行驶。走走停停，有时还要走回头路，然后再掉头继续。
真是，闲的蛋疼。

吴邪坐在后座，不时瞄一眼旁边总不说话的男人。
——男人有一张很英俊的脸，乌黑的头发有些长，却也没有遮住那双淡漠的眼睛。
吴邪之前找了各种话题，男人也没有应一句。甚至没转头看他一眼。吴邪生气不再说话。
前排的墨镜男人回头，笑呵呵的问：
“小邪，和哑巴张说什么呢？”
“没什么。”吴邪含糊的回答，伸手将黑眼镜的脸扳正，“好好开你的车，小爷还不想死于车祸。”
“呵呵，好嘞，小邪的话就是圣旨，一定遵从。”疑似每句话后都带了一颗心。

15
“我艹！”黎簇狠狠踢了一脚汽车轮胎。低下头不耐烦的敲车窗。

梁湾的脸从渐渐打开的玻璃后显现。“好了？那就走吧，小弟。”
小弟你妹！努力把这句话咽回去，剜了一眼梁湾，“抛锚了。下车步行。”
“哎呀？学弟你怎么开的车？技术也太菜了吧……”梁湾打开车门，伸出一只脚，看了半晌，“我穿的高跟鞋哎——”
“滚！”终于没忍住。“先向前走，也许路上可以搭个顺风车。”
“小弟，我可是见你被主任骂才好心挺身而出救你的，怎么说我还是你学姐呢……”
黎簇表情扭曲地转头，懒的看那张聒噪的脸，兀自向前走。
“喂喂，等等，好歹体谅一下穿高跟鞋的女人啊——”

16
黑瞎子倚着车，点了一支烟。黄昏的晚霞在墨镜上晕染开。
车里的人蜷缩身体睡在后座。

黑瞎子趴在窗口看了好久。啧一声，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自己是，抽风了吧？

17
精神病院里有许多奇怪的病人。
比如：
认为自己是石头并患有严重失眠症的病人，总部分时间的蹲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总是认为世界在下雨，一直打着伞的病人。
每天都在笑，会冲每个人打招呼的似乎正常的病人。
有奇怪习惯，偏执的只在午夜12点点蜡烛吃饭的病人。
用奇怪语言说话的病人。
……

其实，我想说，这个故事很坑爹。
我努力的忍，才没有让它奔向永远完不了的长篇。
嗯，还没完。

18

秋天该做什么？
小学的课本里写道：
“秋天到了，树叶黄了，大雁飞回来了……”
嗯嗯？年代久远记不得了……

那么秋天，可以秋游。
黑瞎子在路旁生了一堆火，扎了一个帐篷。
——真像秋游啊。

吴邪在车停后就醒了。现在正吃着一个黄桃的罐头。黑瞎子在火堆旁看吴邪吃。

吴邪打开了两个罐头，一个递给旁边的男人，一个自己吃。
吃了一会儿忽然停下，四处找了找，看到了火堆旁的黑瞎子。
冲他露出一个模糊的笑，继续吃。

19
207的病人回来了。
——医院每天都换新的话题。
黎簇几乎爬进医院，立刻在第一时间掌握了今日话题。然后，直接平躺在了大厅门口的地板上。
来往的护士病人指指点点，偶尔围观。
黎簇欣赏够各种腿型，终于崩溃。迅速起身吓坏围观者直冲二楼。

“我靠，你是吃撑了，没事耍我玩呢吧？？？！！！”怒吼从207传来。

——新来的实习医生被病人玩了。
——这是明天的话题。

20
精神病人忽然逃走，医院大乱。

下午，病人回来了。带着一个颓废且自称自己是精神病，曾经是医生的，病人。

——好吧，这是一个恶俗的故事。（不厚道笑）

21
黎簇发现，其实207的病人真的很乖。
比起其他人，他真的是比黎簇的初恋女友还好伺候。
只要定时领着去做个全身检查，回答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然后，领回病房。
再然后，黎簇该下班了。

黎簇不由内心宽面条泪感激。
——多好的病人啊。

22
我们给理想镀金，修饰高贵伟大的形容词。
我们给失败借口，粉饰它的出现就是错误。

黎簇想，
我的理想是，精神病院都是正常人。
我的失败是，不该睁开眼面对世界。
不然，就算我是个精神病患，也挺好的。
至少，可以把被折腾换成主观动词。
好美好的理想。

——呵呵

23
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今天是，北京时间2012年12月5日凌晨2:12。

被梁湾坑来替她值夜班的实习医生黎簇，正在值班室里刷微博，刚好看到某个自称预言帝的神棍的奇葩预言。
呵呵。
笑两声，潜台词，傻X。

24
2012年12月6日7:00
黎簇下班回家挺尸。
7:30
手机疯狂诈尸。
我艹！脸埋在枕头里的人伸手在桌子上摸到手机。关掉闹铃。
握在手里没放的手机几秒后又响，再关。
如此七八次。
黎簇忽然醒过来，靠，他就没定过闹钟好吗？

努力举手机在眼前，又乍响。惊了一跳的黎簇差点扔出去。
梁湾？
“喂，学姐你大清早是想让刚值完夜班的人死啊？！”
“少废话，昨天晚上医院有病人死在院子里了。”
“关我……”屁事两个字还没出口。
“嘟————”长长的挂机提示音响起。
我艹！黎簇彻底清醒。直接出门。

25
他认为自己是一只香菇，黑色，长在树桩上，既不能动，也不能发声，而且一定要在背阴的地方才可以生长。
他能走，能说，能看——但他都不去做，只是每天坐在那个背阴的露台。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香菇。其它的事情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有人觉察不到时间流动，他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可以不顾任何人的偷溜出去跟随。
他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活着。
他追随自己的爱人，在夜里潜逃，在白日伪装无害。
他真像一只香菇，在旁人无法忍受的阴暗里独自生长。

26
黎簇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精神崩溃。
即使学医多年，各种心理学理论，专业名词纷纷灌进大脑。
他也不能理解。
实在是，听着太抽象。

而现在，可以告别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了。
——由于他的不负责任不仔细不严谨的态度和行为，实习提前结束。
打包，踢回学校，并介意远离此项关系人命的伟大工作。

黎簇提着小小的手提包，站在医院门口看天——
灰蒙蒙的一片压抑。
简直和自己瞬间轻松的心情完全不搭啊——

27
黎簇觉得好心情被破坏了。
为什么？

因为又遇见了那个带墨镜的混蛋。黎簇咬牙切齿。
而且，被硬拖去听他讲故事。
——这真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故事。

黎簇淡淡地说。
31
可以理解。
但是，与我无关。
人其实很脆弱，感情丰富的人总是容易崩溃。对于吴邪这种人来说，家人很重要，其实家里出问题时已经开始崩溃了，但是因为还有一个喜欢的人作借口暂时缓缓。一旦这个借口不见，也就什么都不剩了。崩溃是自然的。
但是，这是吴邪的事，认识吴邪和关心吴邪的人会觉得难过，对于黎簇来说，这和他无关，即使有关心也只是同情。人的情绪，除了自己，别人永远无法深切体会。
痛苦是你的，与人无关。正如，喜欢是你的事，不能要求别人一定接受。


32
——你需要工作，对吗？
——是，怎么？
——想给你个工作。接受吗？每月给你两万。
——**，你钱很多？不对，你想让我做什么？
——照顾吴邪。
——哎？
——你照顾过一段时间，知道他怎样，对吧？
——那又怎样？我已经离开医院了啊？
——我会接他出来，让他住你家。
——**！你吃撑了？医院不还是呆着？
——只要你照顾一年，一年后我来接他。我每个月给你的账户打两万。一年后我再给你十万。反正你也是闲着。而且吴邪自己生活什么的都可以自己解决。仅是算借住你家，你给每日三顿管饭就好，嗯，还有衣服什么的用品在你买时捎带一份就好。
——喂喂，我说答应了吗？你这安排后事一样的是闹哪样？
——你会拒绝吗？几乎是白给的钱？
——……
——OK！这不就行了，年轻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很快就会带吴邪来找你，你先收拾好啊。
26 *香菇少年——出自韩露《零号病院 香菇少年》

35
黎簇在年前得到一个为期30天的假期。不得不说，小诊所的医生是好人呐——
放假第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黎簇决定遵从老祖宗的习俗，打扫打扫卫生。
租来的屋子有些年头了，白色的墙壁颜色有些暗黄，角落里还有各种小动物寄居。要彻底打扫也是项浩大的工程。
趁着吴邪在客厅发呆的间隙去收拾卧室。
吴邪住在唯一一间客房里，似乎由于没有窗户的原因，房间里有些逼仄和闷热。黎簇把门整个敞开，搬了台风扇来吹吹风换气。
客房很小，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也就没什么了。黎簇打开衣柜。他买来的衣服都整齐的挂在衣架上。
黎簇挥起扫帚把墙角的蜘蛛网扫掉，又把扫帚伸到床底打扫——
咚！
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
黎簇撂下扫帚伸手去摸。
——一个长条状包裹着一件病服外套的东西被拖了出来。
什么东西？
黎簇边脑补骸骨，炸弹，高达模型等等各种东西边解开包裹的衣物。
——一把黑色的冷兵器在灯下发着金属的光芒。
黑瞎子的？
“放开！”手还未触摸到刀身，便传来一声惊喝。
吴邪几步冲过来，抱起那把刀就缩在了墙角。
黎簇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半晌，拍拍手上的灰，简单的打扫后出去了。
直到黎簇打扫完，晚饭做好，喊了几声，吴邪也没有出来。黎簇估摸着也许是睡着了吧。一顿饭不吃没什么事。
黎簇吃过饭收拾了，看看电视玩玩电脑磨蹭到11点也去睡了。

其实我是来试签名档的= =

36
黎簇半夜被尿意憋醒，迷糊间起来上厕所。爽乎后稍稍清醒。
看一眼客厅，有一道光线从客房的门缝泻出。
没睡吗？
黎簇走到门口，作势欲敲的手放下，轻轻推开门——
床上的被子整齐的保持原状。
黎簇一惊，哐的一声推开门。
看见缩在墙角的人，怀里抱着那把刀。淡色的瞳望着他，又似什么都没看。
黎簇舒了口气，几步走到吴邪跟前，弯腰，视线相对——
“睡觉，不要浪费电。”
闻声面前的人乖乖闭眼，脸颊贴着那把刀。
黎簇瞪了一分钟，妥协。人字拖啪嗒啪嗒响到门口，啪的关上灯，回屋继续睡觉。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多天，每次不论什么时间起来，吴邪的屋子都是亮的，人也都是醒着。
黎簇忽然想起，这人似乎有失眠症？

37
黎簇觉得有些烦躁，好不容易放假，却每天对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会理会你，不同你交流，还不如一只猫。
临近新年，烦躁感也愈加严重。连带着，也懒得再做饭，往往买两份外卖，自己吃一份，另一份丢在桌子上，等人饿了自己来吃。
起初，吴邪每日按时出来吃饭，然后坐在窗口发呆，后来渐渐地，出房间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天的食物只有一份会少，也没人坐在窗口发呆了。
这些，烦躁的黎簇都没有发现，或者没理由在意。

新年那一天，黎簇接到他老爸的电话回了家。

38
午夜爆竹的响动蓦然惊醒了缩在黑暗里的人。
吴邪抱紧怀里的刀缓缓起身，在黑暗中摸索到门——
客厅里寂静无声。
桌子上随意丢弃的零食，速冻食物在窗外接连绽放的烟花下若隐若现。
吴邪有些脚步不稳的走到窗边，脸凑近玻璃。
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

一蓬蓬的炸开，金色，白色，蓝色，绿色……
一点点的消散……

39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身体化为森森白骨，丢弃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你可不可以，在任何地方眺望时，看一眼我在的方向。
黎簇和父亲喝了几杯白酒，唠叨过往种种，黎簇用极平和的心态听着，没有多少认真，也不需要。
12点时，到处响起爆竹的声音。黎簇也在院子里点了一串鞭炮，放了几个烟花。
打火机打开后照亮手表，又一年结束。
黎簇站在寒冷的风里，抬头看天空绽开的烟火。
父亲在身后的门口站着。
“你也差不多能成家了吧，老子也没多少活头了……”
“……嗯”
黎簇看天的动作依旧，忽然想起吴邪。
他的父母是不是也有这样催促过？吴邪是用怎样的心态语气告知自己的感情？
这想法来的莫名其妙，在脑海里滚了一圈，抛开。
——明天，就回去吧。
40
屋子保持走时的样子，桌子上丢弃这冷掉的外卖，各种食物。房间里没人。
自己走了吧——
黎簇把自己摔在客房的床上，空茫的看着天花板——
无奈，无力，无聊，无所谓……
乱七八糟的情绪涌上来。
黎簇起身，往床底下看，嘲笑自己脑残，拉开衣柜——
抱着刀的人静静沉睡。
——鼻子忽然酸涩。
黎簇轻轻关上衣柜，只留一丝缝隙。
——这样一起生活就好。人恋爱结婚只是为了不是一个人。
——这样就好，我们做个伴，未来一起走。
——这样就好，其实爱情从来没有意义，我们一起，冷淡，关心，鄙视，嘲笑，一切情绪都可以是爱情。
——就这样，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