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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异人短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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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不知。世界太大,纠葛太多,苍生在茫茫中茫茫。我愚钝,实在找不到归宿。实景变迁,毫无预兆。心累了。只想找一处隐谧地方,修心。”叶葬花头也不回,散开的黑发在风中乱舞。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打算。他要去报恩寺。看破了红尘,看破了世事。心里疲惫不堪。方才见到莫忘尘时,他才看穿了自己的心。一颗垂死的深不可测的心。这两年的坚持,仅仅是因为那个红眸女子。她出现时,他不在意;她倾心尾随时,他刻意躲避;她离开时,他万般焦虑。他以为对她的种种感情只是源于那张与袅袅相似的面孔。却在方才才顿悟,他是爱上了她那颗只装着他的心。只是……缘分不等人。那颗心他未珍惜,便飞了。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她为他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均烟消云散。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青衣男子忽然狂歌。宽大的袍子在风被风吹起。放荡不羁的欢歌,似脱离世事的仙人。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行为怪异的男子。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你可知,长歌可以当哭。
“大师,请为我剃度。”几日后,一个俊朗苍白的青衣男子跪倒在报恩寺德清上师前。
“施主,你已经跪了几天了。德清说过,施主尘缘未尽,德清实在没有办法。”
“大师,我心已死。无欲无求,愿大师成全。”他依然跪着。青灯古佛,必然是他最好的归宿。
“施主还是走吧。”
“施主还是请回吧。老衲无能为力。”德清大师转过背,走入了禅室。
雪。下着好大的雪。期期艾艾。落了一地,满世界尽是白色。小沙弥急匆匆的跑入禅室,“师傅。师傅。那个人…那个穿青衣服的人,还跪在门前。好像…好像不行了。”
德清大师睁开双眼,叹息一声“孽障啊……”,迅速起身,拿起放在门边的油纸伞。
“大师,请为我剃度。”男子依然坚毅的跪着,脸色发青。德清为他撑开伞“施主何苦执迷不悟。”“大师,只有拜在佛前,才能在我心里求的一丝安宁。我愚钝至极,错过太多,执着太多。不想再在红尘中平添苦恼。”
“唉。罢了。施主快起来吧。贫僧为你剃度。愿施主能在我报恩寺中修心净身。”
“多谢大师。”
青丝一寸寸落下,叶葬花心里愈是平静。世事过往匆匆,抓不住,留不得。只是他只要一闭眼,那个红眸女子就在一片黑暗中直勾勾的看着他。罢罢罢,忘了,不见,觉得念想,便不会徒添伤悲。
莫忘尘跟踪叶葬花一路,看到他剃度入寺,心下一惊。召唤出飞行棋,念动咒语。流光闪动。转眼到了幽潭地穴外。
“渐隐,渐隐。”他扣着墙壁。白衣道袍,在雪夜中却依旧出尘不凡。
“嗯。”少顷,墙壁内有人回答。“他出家了。你听见了吗?渐隐,渐隐……”他再扣,却无人再应。
墙壁后的结界内,花渐隐泣不成声。
黑暗中,女子的泪水晶莹如玉,顺着脸颊接连不断。红色的眸子像是要溢出血。
叶葬花,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什么?我处处都在为你设想,你却处处出我意料。
你出去了,便可去寻你的袅袅,她是善良的女子,有慧根,必定投了户好人家。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这尘缘淼淼,当着让你厌恶入骨?
突然,渐隐愣住了。妖,不是没有泪吗?她摸着自己满手满脸咸湿的水珠。疑惑不解。怎么回事?
忽而轰隆几声巨响,结界裂开一个六尺宽的缝隙。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闯进来,白衣胜雪。幽潭地穴外,白雪皑皑,反射着阴寒的光。“你是怎么回事?叫你也不答话。我以为你被这里的妖异之物伤了呢。”那个平日谦逊温存的男子竟然有了怒容。
“你看,这是…眼泪。”她痴痴的,望着莫忘尘。看着她的闪闪目光,他忽然心里隐隐疼了一下。“你,流泪了?”看着她满脸泪痕,“我在逍遥观修道的时候,曾经在某本记载上看过。如果妖对某个人动了至真至切之情就可能变成人类。只是…”他突然顿了顿,只是,寿命会急速缩短。妖与人寿命本就悬殊。妖将心力用尽于至真至切的情谊,不知不觉中伤了元气。加上突然化作人类,寿命会因此缩短为常人寿命。花渐隐亦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慢慢流失,似乎身上的气力一点一点的被抽走。加上莫忘尘不再言语,心里便猜到几分。


IP属地:四川18楼2012-12-05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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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门去找他,好吗?我想见他。”最后的机会。她这次什么也不想顾。
    “好。”莫忘尘拉起坐在地上的女子。破了师门规矩与万妖宫结仇,都不如圆你一个梦重要。\
    “我还没有见过雪哩!”他们撑着伞走在热闹的街上。蔌蔌衣巾落雪花。偶尔几个垂散着发髻的孩童从身边跑过,雪地上便发出刷刷的响声,留下几个灰扑扑的小脚印。莫忘尘侧过头望着她,她眼里的红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笑意;他却心下一酸,马上转过头去,不敢看她。“你看。那个。那个。”花渐隐像孩童似得跑到一个雪人旁边,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个是雪人,应该是小孩子堆着玩的。”他淡淡的笑,如往昔,眼里却隐隐藏着一丝哀凉。“你喜欢的话,我们也来堆一个吧。”不忍打断她的玩意,见到叶葬花,怕是她又会伤心了吧。
    他们用手把雪聚拢到一起,两个人的手都被冻得发紫。最应是开心新奇的时候,花渐隐却不再兴奋了。“怎么了?”莫忘尘觉得奇怪,这不像往日的她啊。“忘尘,我有些累了。我们改日再来好吗?我好困。”花渐隐半眯着双眼,好像快昏昏入睡。他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影响那么大。“好,我们就找地方住下来。”他领着她,向客栈方向走。
    渐隐虽然似疲惫不堪,昏昏欲睡。心下却十分清楚,从幽潭地穴出来,不过才五六个时辰。自己这样虚弱,恐怕时日无多。且让我多撑几日,让我再见他一眼。且让路途不要太过遥远艰难,让我再看他一眼。上苍啊,渐隐一生即将走到头,前几百年里,我从不曾求你过什么,今日自知命不久矣,只求你能让我再见他一面,一诉衷肠。
    自打那日后,花渐隐越来越虚弱。面色愈来愈苍白,眼里的神采也暗淡许多。常常觉得力不从心。走两三个时辰就觉得累。常常打盹,一日往往要小睡四五次。一路走走停停,每离金陵报恩寺近一步,她便又虚弱一分。最后连路也走不动了。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莫忘尘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的枯竭。心里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累了吗?”他扶起板车上的女子,眼里尽是疼惜。这样好的女子,那人为什么不知珍惜。她微微睁眼,“到哪了?”脸色苍白的如宣纸一般,没有丝毫血色。
    “只有两日的路程了。一定能见到他的。”“嗯。”她闭了眼,不再说话。
    他转身,埋着头,拉着板车。不是没有马车,只是,他怕,以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马车的颠簸。昨日起,她便吃不下东西了,只能勉强喝些汤水。他是打心里疼惜这个女子,因而见到叶葬花的那日没有多说一句,你误会了。只是不想再看她因为叶葬花悲伤痛苦,却是害了她。摸不透的人心。
    花渐隐觉得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恐怕…撑不到见他了。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日,二十四个时辰。拼死也要到金山寺。心里的执念越来越强。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不料,尽是来得这样快。如洪水猛兽。
    衰落得如此快。莫忘尘轻轻的唤她“渐隐。吃点东西吧。”几日的功夫,她愈加瘦了,薄得像纸一般,一碰就会折断,一阵风就能吹飞。她不答,依旧是闭着眼睡着。莫忘尘伸手试探,摸着她额头烫的像火一样。不行!不能再拖了。只怕再不快些,渐隐就真的见不到他了。他一丝私心,竟送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性命。
    “店家,备马!”莫忘尘白衣飘飘。抱着昏厥的花渐隐上马,将她护在身前。快马加鞭,向金陵赶去。
    雪落无声,缓缓落下。淹没马蹄整齐的蹄印。
    渐隐,你可要撑住。
    一路狂奔。到报恩寺时,天空才朦朦胧胧的有了些晨色。
    “渐隐,你醒醒。你看。报恩寺。我们到报恩寺了,我们去找他。”莫忘尘微微试探着说。其实,他好怕,好怕她不再醒来,然后身体渐渐冷去。
    那双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眉头十分痛苦的皱起来,吃力的半睁开双眼。深灰色的眸子目光涣散,苍白的脸上像抹了一层天边的朝霞,淡淡的粉红。莫忘尘心里料得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心里又是一紧。“我们去叫他出来。渐隐,快了。你就要见到他了。”他抱起她,大步忘报恩寺里走。恐惧慢慢涌上心头,他怕下一个瞬间,臂弯里的女子就黯然离去。


    IP属地:四川19楼2012-12-05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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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葬花远远看见莫忘尘抱着花渐隐走近报恩寺。心里酸涩的不是滋味。你本知现在我得不到她,又何必带她来我跟前。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却怨不得别人。机会曾经就在我手中,我却亲手将她拱手让人。不见也罢,她幸福就好了。穿着灰色僧人袍的人走进了禅室,闭门不见。
      “施主,何事?”一个扫地的小沙弥双手合掌挡住了莫忘尘的去路。“我要见叶葬花。”他大声道,焦急的望着怀中的女子。“且待我去通报。”小沙弥走入禅室。一会儿便出来了。
      依旧双掌合十缓缓道“施主请回吧,叶师兄说他不愿见二位。”
      “什么!”莫忘尘怒从心起,忘了师门训诫,一把扯住小沙弥的衣领“把他给我叫出来!”双眼通红,威严自露。
      盛怒之下,他却感觉有一股轻如微风的力气拉住他的袖口,低头一看,花渐隐正伸着白纸一般的手轻轻拽着他。她的眼睛微微眨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他便放了抓着小沙弥的手,俯身听她讲话。渐隐微微道“罢了。不要逼他。我们走罢。”那声音似乎是用尽了身体里每一分力气讲出来的,沙哑的好像是另一个人。话毕,拉着莫忘尘衣袖的手慢慢松开了,迅速垂下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姿势。半睁着的眼睛在很长很长的峡谷里看到一束强烈的阳光。“你是?”黑暗的黄泉路,一个青衣人皱着眉头问她,她一丝不挂地站青衣的他身后。“我是曼珠沙华”,明眸皓齿。“你用血浇灌我,我得以化作人形”。“袅袅是谁?”她歪着头好奇的问。他不语,顺手脱下自己宽大的青色长袍递与她,“穿上。”淡淡的杏花香袭来。待她穿好衣服。他轻轻的撇了她一眼。这一眼便倾了她的城。悠长又悲哀的一眼,眉头深深的皱着。你不要皱着眉头啊,我会让你快乐的。她在心里讲出那句话。又看见一树杏花朝她开着。树下叶葬花笑着,就像是对吴袅袅一样的对她笑着。向她招手。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柔情。
      好美……
      好累。这便睡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浮这一抹淡淡的笑。阖目长逝。
      “渐隐……”莫忘尘哀从中来……讲不出一句话。他抱着花渐隐微凉的躯体,一脚踢开了禅室的门。“施主,佛堂之上不可冒犯。”小沙弥赶上来。“滚!”平日谦逊的他怒气冲冲的吼道。
      叶葬花转过头,看见靠在莫忘尘怀中的女子手臂无力的垂下面颊毫无血色。还未来的及反应,就被莫忘尘一拳打翻。他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指着叶葬花道“你可知这个女子当初为了你差点被打死,为了不让你看见她念及旧事避开不见你,为了让你去寻你的妻子返回万妖宫,为了你心力憔悴元气大伤,为了见你一面苦苦撑着熬到今日。你如何对得起她一片真心?你却闭门不见,她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你都不能让她圆梦吗?纵然你不爱她,也不要那么残忍的伤害她!”
      叶葬花颓然,双膝几乎称不得力气,扑的跪倒在地。竟然……竟然是这样。
      他看着地上冰冷的她,苍白瘦削。他果真是配不上她。心里的悲怆实在找不到任何词句来形容。他以为是她变了心,却不料被辜负的始终是她。
      他调弄好地上被打翻的古琴,幽幽弹奏起来。
      那声音竟似杜鹃啼血般哀凉。所闻之人皆叹息掩泣。
      雪依旧落无声。似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
      曲罢,男子站起来。直愣愣的在黄泉路上往返行走。任何人攀谈,阻止,他都充耳不闻。
      直到孤独老死,几十年未再讲过一句话。
      曼珠沙华,受诅咒之花,花叶同根,却永不相见.
      花生叶未生。叶生花已败。
      盛放的彼岸花,鲜红的花朵像一只只对上苍祈祷的手掌,虔诚的盼望着幸福。火一样的花儿开满了苍凉的黄泉路。


      IP属地:四川20楼2012-12-05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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