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终究觉得困乏,饿着肚子重新躺回长椅,拿几张泛黄的油腻腻的报纸盖在身上。庆幸的是他每天都起得早,所以还不至于被小区里的居民举报。野猫在草丛里哑着嗓子叫,逃窜着发出一阵窸窸窣窣。
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干净利落。骸睡得迷迷糊糊,听着那阵脚步声摆摆手。
“大叔,谢谢你的好心,我还想在这睡几天。”
背后突然就没了声响,骸终于觉得静了下来可以睡一觉,他将报纸向上扯一些,正好盖住半张脸。
“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背后的人终于平静地开口,骸一个激灵被突然惊醒,不知现在该回头还是回答只好直僵僵地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他的脖子有些僵硬,听到云雀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机械投降,他想自己真齤他妈没出息,连喜欢个人都喜欢地这么辛苦讨人嫌还让自己看不起。骸没搭腔,倒不是突然想耍性子,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对云雀说什么,作出怎样的反应。
“没出去住?”
云雀的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没什么温度。骸的鼻子不争气地酸起来,心里皱巴巴地委屈。
“…没钱。”
“……”
骸觉得自己逊毙了。但这是实话。
肚子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骸咬了咬牙。
“那个,云雀……”
“饿了?”
云雀的问句依旧波澜不惊,语气中没有嘲笑骸的意思,却也算不上温和。骸不说话,背对着云雀看前方的夜,却因为有着月光也算上黑暗。他沉默着,如今再说什么都是难堪。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能对云雀提出什么要求。
半晌之后他听到云雀沉沉叹了口气。
“我那里有一些速食。”
因为厌倦现状而找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和云雀吵翻,因为等不到想要的结局而想看到云雀的挽留,因为听到云雀无奈的妥协而想,他六道骸究竟是何德何能。
他到底还想奢求更多的什么呢。
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骸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真齤他妈混账又犯贱。
骸终于扯下报纸坐起身来看向云雀,云雀的头发在风里被吹得有些乱,拎着两罐啤酒站在骸的跟前。骸在那个瞬间终于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他想起来他们那过往的二十年来,每次打完架云雀都会一脚踹上他叫他买两罐啤酒,骸乐得屁颠颠似乎再累也能跑得起来。但多数情况下他回来的时候云雀要不已经不见要不就是睡着,所以六道骸从来都是独乐乐,喝完自己那罐就把空掉的罐子和另一罐满满的啤酒搁在一起然后消失不见。
如此循环往复下来他倒真没有几次和云雀一起喝过酒。
那些年少时期的契机没有办法重来一遍,剩下的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云雀扔一罐啤酒给他,尽管冰地扎人骸也稳稳接住。他抽了下鼻子,开启拉环就隔着空气跟云雀示意性地干杯。
“Cheers.”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地他牙齿打颤。
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释然地喝酒了,比在高档的夜店里喝得要美味地多。
一罐下肚,骸喝得酣畅淋漓。他抬头想对云雀说什么,云雀却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他的啤酒罐依旧满满,说声我明天还有工作便转身走开。骸深知自己无法得寸进尺但放任云雀走开凿实让他坐立难安。
他想说一些动听的情话可力不从心,他想调侃自己的落魄可一点也笑不起来,他想问云雀能不能留下陪他看日出可又觉得无理取闹。他顾忌太多,无非只是他们再也不复年少光景。
最后,他只是笑得尴尬。
“那个,云雀……”
他站起来踌躇着开口,拦住了云雀的动作却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他挠了挠头,看了眼手里空掉的啤酒瓶。
“云雀,我还能再找你喝酒吗?”
云雀没说话,继续着步伐往前走就像压根没听见骸说什么。骸终究还是失望,捏着空掉的啤酒罐扔掉也不是握着也不是,就在他垂下眼想重新躺回长椅盖起那几张破烂报纸睡觉的时候,他的眼梢却突然看见——
他看见云雀背对着他举起啤酒罐,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