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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夫人世界各地开画展,自己保留的画想必应该是精品。我抱着看画总比和夫人拉着手说家常好多了的想法,和福尔摩斯夫人一起走进了她那些画作的临时存放地——莱克斯庄园的车库。
她早就把貂皮大衣换成了方便的羽绒服,一下子就从高贵的夫人变成了和蔼的妈妈。福尔摩斯夫人打开车库的灯,“孩子,你帮我把那张布摘下来。”
“这张吗?”我走到车库墙边,一把扯下一张大约七八平米大的灰色雨布。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张高大的田园山水和高山瀑布的写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第一眼看去几乎以为是实景照片,定神很久,才能看出黄绿色的墨迹和隐约的水蓝色走底。
我不由赞叹:“THAT IS ……AMAZING.”
“哦,孩子,”福尔摩斯夫人笑得十分温柔,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光彩,“我不得不说我很喜欢你,更喜欢你说的这句话。要知道男孩儿们的爸爸还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对一切美好的事物做出这样的感慨……”
“我很抱歉。”我为自己提到故去的人而惭愧。
“不不不,完全不用,孩子。”福尔摩斯夫人摆摆手,“杰克可是个老顽固,你从夏洛克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总是让人生气……嗯,却也让人偶然得到巨大的快乐……”她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往事回忆,走到我身边把最面上的两张画移开,“说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打心眼儿里笑出来。”
我心里轻轻一震。
“你和夏洛克住了快一年半了,一定也发现这孩子坏毛病很多吧?”福尔摩斯夫人拉着我站远一些,来看下面一幅夕阳烧晚霞的明艳风景画。
我看着这些美妙的画作,轻轻说:“是的,夫人,远远超过亚马逊草原的植被。”
福尔摩斯夫人哈哈笑了两声,“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收敛不少了,孩子。”她真诚地看着我,“我要谢谢你,约翰。”
我略微局促地摆手:“我并没有做什么,夫人。”
福尔摩斯夫人摇了摇头,“孩子,夏洛克可不是会帮别人解围的男孩儿,这点我很清楚。”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从小一切就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干预不了。”福尔摩斯夫人移开那幅晚霞,一幅壮烈的雷雨天空就映入眼帘,“特别是杰克还老是惯着他,什么都随他去……夏洛克太聪明了,十三岁就觉得在学校里无法得到有用的知识,所以杰克为他请了特别的家庭教师继续学习,很快他又放弃了家庭教师,经常一个人在书房就是一整天。我很担心这样的孩子性格会产生极大的问题,可是杰克说天才的头脑才是最重要的,性格都是世人偏见的产物……我当然拗不过他,他说的话总是那么偏激的歪理,偏偏又让人觉得充满信服力。就这样到了夏洛克十七岁,杰克去世了,没有人再左右我观察儿子的目光,这时候我发现——夏洛克已经变成了一个缺乏感情的孩子……”
“缺乏感情?”
“是的,他不再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麦克又已经有了忙碌的工作,我对夏洛克的性格问题感到力不从心。”福尔摩斯夫人推开那张雷雨天空,下一张画是清溪流淌,“夏洛克长时间缺乏与外界的沟通,对人的感情总是一笑而过,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没有答案的怪事……”
“所以他喜欢破案?”
“所以我讨厌他破案,孩子。”福尔摩斯夫人无奈地笑,“破案只会让他的性格更加奇怪。说起来我也开始后悔当初强迫他去上大学,,一切都是因为特雷夫家的狗咬伤了夏洛克所以满怀歉意请夏洛克去他们家做客,要不是这样,特雷夫那个当警长的父亲就不会偶然发现夏洛克的天赋,就不会让夏洛克去查格洛里亚·斯科特案了……所以我至今都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夫人,”我低声说,“你应该看看他破案的样子,那样的场面极具魔力。”
“那你呢,孩子,”她充满洞察力的视线几乎一举就看穿了我,“在这样的时候,你是真心为他骄傲的多,还是担忧的多呢?”
我终于知道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的锐利目光是遗传自何方了。
因为面前的这位夫人,正用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身份,说出我曾深切感同身受过的种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