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心意君知否
送走了苏完瓜尔佳王爷,我一个人来到草原静静散步,却远远地看到在那里踌躇的若曦。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眼里有几分寥落,有几分冷清。
似是感到了身后有人,她回过头来便看到了我。我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望着我,没有马上就过来打招呼。片刻,她终于走了过来:“四爷吉祥。”“免礼”。
我们在草原上随意走着,气氛正有些沉默,只听她问:“王爷可熟悉佐鹰王子?”我大致地说了佐鹰的情况,“他倒是因祸得福,将来怕是要让伊尔根觉罗王爷和他大王子头疼了。”
看她不说话,又在发呆,我忍不住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难道你就真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吗?不要和我说什么尽孝的鬼话,你的脑袋可不像是被《烈女传》蛀了。”
她看了我一眼,转身边往前走边说:“我太累了,这些年在宫里,步步都是规矩,处处都有心机,凡事都是再三琢磨后,还要再三琢磨。可是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想离开,走得远远的,想笑时大声笑,想哭时大声哭。嫁人,不过是从紫禁城的大牢笼里,跳到一个小牢笼里,我为什么要嫁?想到以后的妻妾之争,我真觉得不如剪了头发去当尼姑。”
我沉默地听着,并未插话,听到最后一句略带赌气的话,无奈地笑了,心里却是沉重地叹气,她这根本就是在逃避现实,有目前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还是忍不住要点醒她: “你的身份让你不可能自己决定这些事情,皇阿玛对你越是看重,你的婚事就越是由不得自己”,我恳切地注视着她,耐心地给她分析,“皇阿玛要给你指婚,势必要左右权衡,郑重考虑。我劝你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让皇阿玛给你指一门相对而言能令自己满意的婚事,才更实际。”
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高傲的样子:“我若不想嫁,谁都勉强不了!”我一时气结,“那你就准备好三尺白绫吧!还要狠下心,不管是不是会牵连到你的家族。”看着她仍不甘心的样子,我又耐心地说:“宫里是最容不得做梦的地方。我劝你早点清醒,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否则事到临头,还是由不得你。”
她终于沉不住气:“我不嫁就真的不可以吗?我不嫁不会妨碍到任何人,为何非要给我指婚呢?!”
我终于也有些气闷,怎么说了这么半天都白费口舌?遂换上了冷冷的语气:“你是根本听不懂说的,还是不愿明白呢?能够做决定的是皇阿玛,你只能顺从。”、
看着她有些凄凉和茫然的眼光,我不禁问:“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个愿意嫁的人吗?”她看向我,我迅速转移了目光:“就没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呆在他身边不是牢笼吗?”她冲我摇摇头,我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我回到营帐,想着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自打她把东西都退回来,我本也是不打算纠缠,虽也动了心思,却不愿做扭扭捏捏的强求姿态,放她而去,心里只有遗憾和怅然;而这次草原上,看到了她的真性情,看到了她为十四弟不惜拼命,为敏敏甘愿做绿叶来陪衬,我不得不承认,我已随她的身影迷失在了那片雪花红梅中。然而她却说现在并没有想嫁的人,我又忧又喜;喜的是见过几次她和十四弟的吵闹,曾私以为他们之间有私,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忧的是,若曦的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定是死死守住自己的心,恐怕想让她接受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喜的是虽然她心里没有我,但也没有别人;忧的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受过感情的阴影,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一步步向她走近;何况刚才,我一直在暗示她,或许我就是她要寻的良人,可是她跟木头一样没有反应。一时之间喜忧参半,我想起前人有诗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以前以为只是矫情之作,此刻细细一品,倒真真有几分味道。
若曦想要自由,可是就算她跟了我,诚如她所说,也不过是从一个大牢笼换成了一个小牢笼。我固然能保证她不必为妻妾之争而伤神,能保证不拘束她、不束缚她,却也不能保证给她真正的自由翱翔的天空。
这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的竟然都是她的事。从何时起种了情根发了芽,又是从何时起尝了情果吃了苦?万千心事和水流,心意君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