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终于缓缓开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手？”
“你并不需要知道，”卡麦劳斯脸色慢慢冷淡，“或者说——你迟早是要知道的，何必现在来问？”
“你——要对少爷做什么？”
“当然是——毁掉你如此珍惜的契约。”
酒红色瞳孔里尽是惊愕与愤怒。
“啊咧，这么在意你的少爷吗？”少年又笑了起来，“不过你也帮不了他呢，因为。。。你察觉不到我的行踪，不是吗？”
夏尔微愕。
“竟然还跟踪我的行踪，连身为恶魔的你也没有察觉吗？！”
“。。。我从不说谎，这一点您是知道的。”
我从不说谎。。。。。
你，从不说谎——
——是吗？
那么——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什么？
我。。等着你解释给我听。。。
你——，说啊。
“哈，一听有人要拿走你的少爷就愤怒成这样？”少年一脸玩味的笑。“我已经向他传达了我的契邀，他会和我签订契约的。到了那时——”
“少爷他不会答应的。”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的打断道。
“哦？你对着这个灵魂还挺有自信的嘛。”卡麦劳斯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他可似乎很是动摇呢，与你能给他的‘痛苦未来’不同，我可以给他的的是‘永远的幸福回忆’。”
“‘永远的’？”塞巴斯蒂安问道。
“没错——抹去痛苦，抹去屈辱，永远生活在过去，回到美好的过去中去。”
“呼——呼呼。”塞巴斯蒂安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少年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回到过去中去。。呼呼，那还真是——不像少爷的风格。”
“。。。？”卡麦劳斯完全被塞巴斯蒂安的突然发笑弄得有些恼怒。
“少爷可不是恋家的孩子。”塞巴斯蒂安笑的玩味，“少爷是『与众不同』的——他决不会为了过去而留步，他的瞳仁只是看向前方，只有前方罢了。”
是的，在少爷的生命里，只有前方——
“少爷经历过常人想象不到的屈辱，也曾经过着禽兽不如的生活，但是少爷是『高贵』的，在其他灵魂毫无选择的走向毁灭时，他从血泊中站了起来。他要『还清』屈辱，因此不惜牺牲灵魂与『自由』，即使是与『恶魔』相束缚。”
是的——自由的，被拘禁的灵魂——常让他感到无法束缚。
“少爷是真正的高手——懂得利用『骑士』和『女王』来取得胜利，期间如果损失棋子，便都无可厚非——只要『国王』还存在，就不会败。”
少爷是——出色的，纤弱的手腕搬动棋子，摆出精妙的围杀。
“所以——在少爷的灵魂里，真实的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而是『现在』——！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少爷就只会前进、前进、 在前进。”
【是的——只要还有一息尚存——】
“我是少爷的『手脚』，是他的『剑』与『盾』，少爷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是专属于少爷的——”
【我也会陪在小小国王的身边——】
“所以少爷的意志永远不会被动摇，——我也一样。”
【就算王座崩塌，皇冠褪色——也会守候在这高贵灵魂的左右——】
“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直至喊出那一声『将军』为止！】
“所以，即使是你，也不可以。”


夏尔心中一凉——这对塞巴斯蒂安，真的是种威胁吗？
“这只是比较小的漏洞。”少女淡淡道。
“什么——”
“——タブーを切り开いて、暗の扉をですね、、、、”少女喃喃道。
“什么？”
“- the danger and dark appeared channels, ho…”
自己一定是疯了。夏尔睁大了眼睛。
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空间开始剧烈的扭曲。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洞在眼前展开。小的可容纳下一颗石子，大的直径竟达10米——！！就在塞巴斯蒂安安打斗的那片空地上，在塞巴斯蒂安的周围，还有一个可以吸进一棵树木的空洞——
“只要一点点的疏忽，他就会被吸进去，化为不存在。”安娜走到夏尔身旁，语气轻缓而冷静。“诚然，为维多利亚女王陛下扫除一切障碍，是您的责任。但是，如果这个恶魔消失了，您又有什么能力履行您的义务呢？到那时候，您所一直用以支撑的信念，恐怕也丝毫没有意义了吧？”
“。。。”夏尔陷入沉默
“现在，您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冒着让您的执事丧命的危险继续同主人决斗，这样的结局有两个：一，您成功了，主人就此消失。但是，您一定也知道，威登家族是世袭的‘女王的黑暗直辖卫队’，而您是‘女王的番犬’。两大黑社会势力突然消失一个，您一定脱不了干系；二，您失败了，您的执事同主人一起消失，到那时候，不仅仅是主人，连您的执事也会一起消失，那么由他们的消失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自然也会波及到您。或者——”
“或者我妥协，让我的执事停手，让你做替罪羊，任由你将卡麦劳斯送到任何地方，然后再回去复命，皆大欢喜？”夏尔冷漠的打断少女的要挟之词，言语中透着一种轻蔑。
“。。。”少女噤声，“是的，但您也明白，后者无论于您还是我们，都是最佳选择。”
“我惊讶于你的口才。”夏尔冷笑道，“这点也跟卡麦劳斯是一致的吗？你完全不像是刚刚那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
“对于您的评价我并不在意。我相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您一定会。。。”
“我拒绝。”
“什么？”
“我说我拒绝。”蓝色瞳孔中是淡淡的寒意。“注意你的措词——所谓最佳选择，是对你而言。对于我来说，卡麦劳斯这个人，他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对于我而言，伦敦西区连环杀人案的主犯是死是活，再重要不过了。”
“案件的主犯是卡麦劳斯，不是你，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而抹杀妨碍陛下的一切，是我的职责所在。卡麦劳斯必须永远消失，否则他迟早都会回来。而且你也说了，你只是卡麦劳斯的‘影’。我不会相信你有能力让你的主人永远不回来。”
雨幕里，少女的脸庞已经苍白而扭曲。
被激怒了呢。夏尔的言语里透出淡淡的讥讽。
“你所谓的‘皆大欢喜’，只是权宜之计吧？即使是为主人着想，你也太没原则了。”
“而且，很明显你一点都不明白，和『恶魔』签订契约意味着什么。”
【所谓契约。】
【以契约者献上自身的牺牲，以及享乐作为交换。】
【从契约签订开始，恶魔-契约者缔结永恒的羁绊，完成契约者的一切愿望。】
【在所不辞。】
【直到那灵魂停止呼吸，为止。】
【但是相对的——】
【那灵魂将会步入永远的牢笼，不得解脱。】
“付出与回报总是相对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明码标价。不会有平白无故的付出，不管是什么，人或者是恶魔。”
“卡麦劳斯的下属为他卖命，有的为了荣誉，有的为了金钱，为了享乐。”
“卡麦劳斯为女王效力，为了权势，为了有足够的力量与我抗衡。”
“劳欧与你合谋，为了你的报酬，为了不招惹麻烦。”
“兰维斯出卖卡麦劳斯，为了苟且求生。”
“塞巴斯蒂安追随我，为了我的灵魂。”
“还有你——”蓝色的眼睛带有一种轻视与厌恶。“你为了站在卡麦劳斯的身边，不惜牺牲一切，包括你自己。”
“世间万物都有私心，不会有人不求回报的付出。”


“既然我已经付出了牺牲，就不打算再收回去。塞巴斯蒂安是我的剑与盾，对于盾的染血，剑的腰折，我丝毫不会痛惜。现在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过去的我。”
【我不是夏尔，夏尔早已不在这里了。】
【我是凡多姆海伍伯爵。为了为夏尔复仇，我回来了。】
“既然如此，我不会犹豫。因为我不再是那个死去的少年。”
“我是恶魔的食粮，是它的主人。那东西会替我做很多事情。但是——我的进退与否，由我自己决定。”
“所以，别人没有置啄的余地——我下过的命令，永不收回！”
“是——吗？”雨水从脸见上流淌下来，少女低下头，似乎是自顾自的问道。然而那麻木的不带波澜的表情和空洞得无一物的眼睛，却让人本能的不安。
“原本我以为，主人让你您到这里来，实行他的计划时，我可以顺利的说服您，和您合作。”
“怎么。。。会。。。这样，呢。”少女抬起头，眼中骇人的疯狂一览无余。
夏尔本能的感到不对，“你想做什么？”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少女颤抖着开口，“主人不可以死。。。不可以。。。即使你不帮我。。。我也要去救主人。。。主人不可以死。。。”
“你要干什么？！”
“主人不可以死！！”安娜突然抬起手臂，如同疯了一般喃喃呓语起来：
“Dark appeared channels！！”
空间开始极端颠倒，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空气，生生的将空间撕扯出许多大洞，如同生猛饥残的野兽一般将周围的一切往其中吸纳。树木开始疯狂的被撕扯，断枝乱叶在空中狂舞着飞入漏洞。强大的吸力让夏尔几乎站立不稳。
“你疯了！快停下！”
狂风大作。
“我要救主人！塞巴斯蒂安该死！那个恶魔该死！”
“停下！”夏尔被一个身旁的黑洞拉扯着，几乎要陷进去，他猛一用力，从吸力的包围圈里扯了出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那个女人疯了！
另一边，空地。
“锵——！！”一道金黄色的火光贴着塞巴斯蒂安的后背扫过。
“啧。”卡麦劳斯拧眉，“还真难对付啊。”
“过奖了。”执事笑道，一道刀光闪了过去。
“真虚伪。”卡麦劳斯后侧空翻，一个回旋踢给了过去。
“锵——！！”
“刹——！！”
“劈咔——！！”
“什么声音？”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树林方向风声大作，高大的雪松被连根拔起，在空中盘旋。
“结界风暴？！安娜那个家伙。。！！”卡麦劳斯变了脸色。
“安娜？那个领我们进路考伦蒂酒吧的女孩？”
“把我设好的局全都毁了——蠢货！！”卡麦劳斯咒骂到。向树林疾行而去。
不对。
塞巴斯蒂安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回头——
少爷——！！
大雨倾盆里，雪松树下的空地上，黑色风衣孤零零的留在雨水里，早已湿透。


这个女人疯了。
夏尔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又被狂风掀倒在地。
“你疯了吗！——停手！”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救他吗！停手！”
暴雨倾盆，淹没了一切，夏尔声嘶力竭，却丝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可恶——头又隐隐作痛了。不知因为雨还是什么，眼前模糊不堪，风声，暴雨声，还有树林上空诡谲的紫红色五芒星封印，混作一团，渐渐昏黑。
“噫——。。”一只手勉强的撑住地面，夏尔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的地步。
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卡麦劳斯。。。
手抚上额头，一种灼热的触感传向手心。竟然发烧了。
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夏尔挣扎着起身，浑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仿佛不等给予重击就会毫不犹豫的散掉，刚刚站住，就一个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倒退数步，头生生的撞在树干上。
“厄——！！”好痛，但这样一撞，似乎清醒了许多。
这样大的异动，那两个家伙不会感觉不到。。。绝不能让塞巴斯蒂安靠近这里，以这个女人的疯狂程度，塞巴斯蒂安根本没有胜算。
这样想着。。。
“你疯了吗？！蠢货！”
夏尔猛地扭头，看到黑发少年正气急败坏的冲着结界风暴中心嘶吼。
卡麦劳斯他。。。不好，塞巴斯一定——
“少爷！”
五米远的地方，黑衣男子气喘吁吁，“您没事，太好了。”
“蠢。。货。。。！快退下。。。这里有结界风暴。。。”夏尔拼尽全力喊道。
那家伙听不懂吗，怎么还在原地站着——
“听不到我说的话吗。。。”艰难的向前。
一股强大的力道忽然从后方袭来，夏尔无法抵抗，被直直的吸了过去。
脖子被勒住，冰凉的金属触感抵上喉间。没有力气反抗。
“安娜你——”
“少爷——！”
“别过来。”风暴中央，黑发少女瞳孔暗淡，一把匕首抵在夏尔喉间。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匕首短而尖利，抵着夏尔的咽喉正中，映出冷幽的寒光。
“安娜你给我住手！”卡麦劳斯大声嘶吼道，脸上的表情败坏到无以复加。
“原谅我吧主人。”安娜茶色的瞳孔虚空而骇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怎样我都在所不惜。”
“你已经败坏了我的计划！你这个女人疯了吗！我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这样疯狂的地方？！你就不能不多管闲事吗？”
“您是我的主人。”安娜低下头，任凭漆黑的头发混杂着雨水贴在脸颊。“你生即我生，你亡即我亡。”
“蠢货你怎么就——！！”
“呃。。。”匕首紧紧的抵在夏尔喉间，令他喘不过气。
“少爷——”塞巴斯蒂安眉头一紧，上前一步。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少女倒退一步，目光咄咄逼人，将夏尔挟持得更紧。
“。。。——”塞巴斯蒂安戛然止步。
气氛陷入了僵局。
雨水湿咸，打在脸颊上，冰冷而微痛。身上明明没有伤。
“你在干吗？”少年突然开口，声音低哑而冷漠。
“少爷？”执事惊愕。
“我有命令过你吧。解决掉犯人。我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
“你现在算是怎样？怎么还磨磨蹭蹭的，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就在这里，决斗吧。”
“赌上我的性命，身受的契约——”
紫红色的瞳孔里是令人惊心动魄倨傲和不可置疑，夏尔傲慢而冰冷的开口——
“我命令你——给我赢。”
诶。。。？
眼前的小伯爵。
我的灵魂。。。不，是我的少爷。
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能做这样的发言——
这样的傲慢还真是——一如既往呢。
即使赌上性命，也很划算吧？
“呼，呼呼。”恶魔轻笑，笑容里藏匿着不易发觉的——戏谑、轻蔑，还有——
叹服。
“Yes,my lord.”
【所谓执事，所谓恶魔，就应当如此吧？】
【屈从于高傲的灵魂，这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荣耀——】


“我也很惊讶啊。”卡麦劳斯耸耸肩，“说实话，我刚刚什么都没干。”
“那少爷怎么会。。。”
“这可以理解啊——”卡麦劳斯笑道，“伯爵淋了那么久的雨，大概脑子也烧的不清醒了吧？或者——”
“或许这是真情流露吧？”
少年眼中的。。。。——悲伤——
悲伤。。。怎么会。。！！
“少爷！快点醒过来！！”
“您听的到我说话吗！！！”
悲伤，又回到少年的眼睛里了。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一旦灵魂中最脆弱的东西又覆盖了瞳孔——
“少爷！醒过来！”躲过一轮袭击，塞巴斯蒂安大声的朝着夏尔喊道。
“没用的。”卡麦劳斯闲适的扯扯嘴角，“灵魂自己懦弱，别人又从何着急呢。”
“。。。！”又是一轮空间漩涡袭来，塞巴斯蒂安连忙伏地，扭身，两手扣紧地面，身体一个平旋，从黑洞的包围圈下侧身闪出。
“太无聊了。”卡麦劳斯皱眉，“这种游戏一点都没有趣味性可言。”说罢凌空跃起，跳入黑洞包围圈里。
“主人！！”安娜脸色大变。
“你给我呆在那里好好看紧那个人类。”
“。。。是。”安娜低眉服从。
“真是真是。。。”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匍匐在地面的塞巴斯蒂安，眼里有说不出的轻蔑。“这样的姿态，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吧？”金红的刀刃如离矢的烈箭，里三层外三层的扫向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飞速起身，跃起，退出十步箭地。而身后的黑洞却突然侵噬而来，强大的吸力将不远处的碎石凌空卷起，急速向黑洞袭来。
“嚓——”尖锐的石子贴着脸边飞过，执事的脸侧就带出鲜红的血。
“对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咔——”“嚓——！！”碎石自身边飞逝而过，在执事身侧撕咬出或深或浅的血痕，飞溅而出的血液便随着乱石一起消失在黑洞中。
“哈。。。哈。。。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嗯？恶魔。。。”
酒红色的瞳孔里是不可抑制的暴虐，污秽，狂怒。
对。
就是这样。
他刚刚睁开眼时，看到这个男人时，就是这种表情。
——令人厌恶和畏惧的表情。
——真正来自地狱的眼神。
“哈哈。。。贪婪！”
“肆——！！”血红，很刺眼。
这血我也流过。
“丑陋！！”
“————！！嚓——”
“虚伪！！”
“咔咔————”
“冷如磐石！！”
——————◇◆◇——————
雨下得好大。
视野里全是水汽，雾霾弥漫，抵在脖颈间的金属的冰冷感觉也似乎不存在了。
可是，视线好模糊，那个身影却那么清晰——墨发蓝瞳，嘴角勾着那熟悉的笑意。意识，一瞬间就被抽空了。
“父亲。。。”吃力的呼唤。
那个人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全部被湮没在雨里。
你到底要说什么？您一定是来接我的，对吧。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脖颈间流淌下来——血。。。
耳边女人的声音气急败坏：“你疯了？给我老实一点。”
“你。。。放开——！！”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夏尔一把推开安娜，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父亲怎么来了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会死的啊！
他会死。。。他不是已经。。。。不对。。。。
意识混乱不堪。
可是他确实站在那里啊。他来救我。

￡Part Eleven那个执事、决择
——我是夏尔·凡多姆海伍。
【￡最后的终章◇◆】
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如过这一切都只是你精心设下的戏码。
如果那个少年眼中的悲伤是真实的，如果你的美学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如果我的脆弱是真实的，如果我并不是那么无坚不摧。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出戏剧，所谓的优雅与忠诚只是你用来遮掩自己的精致的面具。
如果那个灵魂并不高贵，如果那个恶魔是真的贪婪——
我也依旧选择与你站在一起。
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是吗。
夏尔·凡多姆海伍、伯爵
整个大伦敦都已沉浸在夜色中。
伦敦西郊。大雨倾盆。
“捷克——”磅礴大雨中，老人缩在农场旁一堆巨大的稻秸杆下，手提着煤油灯，向着雨幕里的一处灯光喊道。
“什么——？”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马栓好了吗？别忘了关马厩——！”
“别啰嗦啦，老安迪！”中年男子似乎情绪不佳，“这天气真是糟透了！”
“没错！赶紧回来吧！”
一处光亮在雨幕中越来越近，渐渐的，灯光照亮的雨幕里，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手提煤油灯的身影。
“呀！真冷！”男人挤到稻草堆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马厩都被风刮开了，幸好那些马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
“没错，赶紧走吧，”老人附和道，“这天气真见鬼。”
“我想回屋喝点列姆酒。”男人打了个寒颤。
“你这月的钱还有剩余的？”
“只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男人没好气的抱怨道，“这些占有土地的吝啬鬼们，跟这天气一起见鬼去吧！”
“别抱怨啦。”老人拉了拉头上的旧帽子，“快回去吧。。。。——”
“知道啦。”男人咒骂着转身，却不见老人跟上来，“又怎么啦？”
“上帝啊。。。”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胡说些什么？”男人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老人的嘴唇颤抖着，枯瘦的手指向雨幕中远处的天空。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隔着层层的雨幕，远处茂密的黑松林上空，诡异的暗紫色强光照亮了半个天际。
“那是什么东西啊！”


丛林中。
黑洞还在极速运行着，但大规模的爆炸仍在时不时的发生，产生的晶灰被狂风席卷入空里，被吸纳进巨大的空洞，空洞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不行。夏尔强忍着头痛，尽力的操纵着全盘。按这样的速度，这么多。。。完全不可能。。。
“愚蠢的人类！”卡麦劳斯在一个又一个失去运转规律的黑洞间闪躲，完全暴怒道，“明明一无所知还做这样的事情！简直麻烦到死！”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塞巴斯蒂安闪过一个黑洞，向着卡麦劳斯的后背就是一击。
一口鲜血从卡麦劳斯嘴中咳出，卡麦劳斯眉一拧，回过头对着塞巴斯蒂安狠狠地横扫一腿。被他躲了过去。
“狗跟主人一样麻烦！”卡麦劳斯刚刚从三个黑洞的夹击中闪出来，剧烈的爆炸就在身后迸发出来。
“请你保持沉默。”塞巴斯蒂安一边攻击一边回敬道。
不过少爷实在是太胡来了。按这样下去，结局会相当糟糕。
只能这样了。塞巴斯蒂安瞅准卡麦劳斯在黑洞包围中闪躲，迅速抽身，赶向空地的边缘。
赶到夏尔的身边，塞巴斯蒂安迅速解开了夏尔身上的封印，“少爷，现在情况不利，最好赶快离开。”
“什么？”夏尔惊诧道，“你打算逃之夭夭吗？”
“并非如此。”塞巴斯蒂安解释道，“只是现在的事态紧急，即使责任在身，作为执事我也要优先考虑主人的安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塞巴斯蒂安已解开了封印，黑洞完全脱离了夏尔的控制，全部开始了高速运转。
轰——
在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黑洞尽数灰飞烟灭，大量的晶灰被吸入空洞中。
“少爷小心！”塞巴斯蒂安将夏尔拦腰抱起，迅速退出空地。
由于黑洞的尽数消失，吸力平衡被彻底打破。整片空地都暴露在了空中的黑洞之下。强大的吸力范围的中心，是——
卡麦劳斯！
“主人————————————！！！！！！”安娜凄楚的声音近乎于疯狂。
一瞬间的寂静。黑洞吞噬前夕的死寂。
夏尔有些惊异的注视着卡麦劳斯——那与塞巴斯蒂安酷似的，琥珀色的的瞳孔里，似乎一瞬间充斥了很多东西。
嘲讽，不可思议，震惊，以及。。。
那些不明白的，又是什么？
“哈哈。”卡麦劳斯轻声笑出来，“原来到头来还是我输了吗？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呢。”
“主。。。人？”安娜的脸颊上挂满的绝望的泪水。
寂静。
我总是输给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但是这一次——”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绝对不会让你赢。”
黑洞的吸力一瞬间爆发。
有些许湿润的东西划过卡麦劳斯的脸颊，是雨水？
几乎是与黑洞同时的，卡麦劳斯胸腔中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如火一般，飞速的，狠狠地向塞巴斯蒂安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闪。
“现在就把一切都还给你吧。”少年的笑容即将消失在黑洞之中。
“主人！”安娜奋不顾身的冲向空地，迅速就在黑洞中消失无踪。
那刺目的金色，飞速的、狠狠的——
“永别了，塞巴斯蒂安。”
头痛！夏尔的眼前迅速清晰。
站在他身旁的人，是——
什么？
为什么。。。自己竟然。。。。
本能的，下意识的，挡在了那人前面。迎向那刺目的——
“——少爷！！”
身体一下子变轻了。
什么东西，喧嚣着，沸腾着洞穿了自己的身体。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跌入了梦境。
没有终止的梦境——
“。。。。塞巴斯蒂安。。。！”
或者是，谁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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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伦敦的雨总是下个没完没了。就像纵情女子最卑劣和虚伪的眼泪一样，可以一直挥霍而不会担心有一天衰竭。
因为那是无机质的残忍液体，混合着盐分，土腥，和各种毒素，洗刷着泛白的伦敦城。
我站在临街的窗前，看窗外的街道上布满泥渍和水洼，一两掉漆的马车驶过，弄出声响。
屋内燃着一团火，干燥着慢慢渗入的冷湿空气，跳动着明亮的色彩。桌上放着父亲生前的收藏，印章类的精巧东西。
“安娜。”自己唤墙角的少女道。“信已经寄出去了吗。”
“今天上午投寄到那里，主人。”
“有什么消息吗。”
“信寄出只是在今天上午的事，主人。”安娜低声答道。
轻轻一笑算是对自己的回答，“也是。”
门短暂的被敲响，管家太太走了进来，局促的站在原地，“——老爷，需要搬运的东西已经安置妥当，刚刚来马车运走了，”妇人低着头，眼光不安的瞅着地毯，“另外，前几天的斯芬帝克商社和那家的负责人来访，这在前厅等待。”
“您费心了。这几天辛苦了你。”我朝女人笑了笑。“啊。。。您说的是什么话。。一个管家该做的。”矮小的老妇人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请您不必如此恭敬，您是我祖父辈就聘用的总管，也是一家人，请放松一些。”“那些。。。是。。。”可怜的女管家已经脸色憔悴，似乎一声令下，来不及离开就要断了气似的。“您。。。没事。。。。我退下。。。”
“您去歇息吧。”
门被急匆匆的关上。
转身，手指抚上冰凉的玻璃，雨里从窗外昏黄的高空中坠落。
“玫瑰的花期。”
“主人？”
“玫瑰是在什么时候开花呢？”
“物质界的玫瑰花期在四月到五月。”
“四月。”额前的发轻轻贴上窗户，额顶的骨骼感觉到雨水的温度。“雨还要下多久呢？”
“这时候，白金汉宫的玫瑰大概已经开了。”

(接上文)
人们总是不记得第二次相遇时的情景。
应当是不错的，如果我也能。
————
那个陌生的男人穿越人群，漆黑的燕尾正在蹁跹。漆黑的。他避开了端着托盘的侍从，和那些絮絮的攀谈。
我看见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浮生，和安静的地狱。地狱在穿越浮生，沉默着，舞动着，安逸的，自若的。
我看见他停下来，画面清晰的定格。他停在什么人身边，仿佛一只戴着镣铐优雅起舞的狼。
然后他笑了。他勾起了唇角。带出一丝恭敬而有礼的，又暗暗藏着讥讽与纵容，恶意的宠溺的微笑。
原本我以为这笑容纤尘不染，现在我在这笑容里看见了太多东西。
太熟悉了不是么。这可怕的温柔。
这场默片放映结束了。我听见他即将开口前的沉默。
他开口，气息在唇边流连，带着那故意的温柔，若有若无的，牢牢地，牵动着血液里的，神经里的那些沟壑纵横里的千丝万缕。
千丝万缕的摆布着无法变更的记忆。
他在说。
“少爷。”
我已经没有了下意识的动作。冥冥中一直执念着的，抛不掉的，贯穿生死的恒久的仇恨着的人，现在被命运送到我的眼前来了。
（接上文）
明明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摆脱阴影，微笑着将遗弃自己的人毁灭，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可是我动不了，也说不出，只能沉默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他演着没人戳穿的戏，我是失语的观众。
“一个不会伤害你的人。”
“不要问。”
他不值一顾的转身离去。
就像是你做过的一个温柔的噩梦，你摆脱他生活多年以后，那个梦出现在现实里。可怕的是，你竟然思念他。
人类是可恶的生物，总是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怜悯他们。
像是威登子爵在初冬知道了伊莲娜的病情之后，依然没有把她接回宅邸而是默默的等待疾病耗尽她的生命。
像是在某个春天的傍晚，我把少量的药物加进了子爵的红酒里。
像是塞巴斯蒂安厌恶着我的存在，所以决意除掉我。
像是我仇恨着被欺辱的痛苦，所以想要杀掉塞巴斯蒂安。
即使很多年后，我心里已经很明白的知道，他不过是个恶魔，用那些温柔技俩来蒙骗猎物和敌人。可是我又意识到，我已无法从闹剧中抽身。入戏的我真真切切的恨着他，恨着一个没有感情可言的骗子。
我坐起身来，浑身是汗。睡衣裹在身上，湿而涩。我一把扯开被子，在屋里来回几圈，冲到镜子前，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主人？”安娜在墙角怯怯地开口。
“你出去。现在。”
我痛苦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食指在镜面上描画，从眼睛，到鼻子，到紧抿的嘴唇，无一不像。我皱起眉，却见镜里的的人也皱起眉，眉间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为什么？我已经不是恶魔了，只是个低贱的人类的身体里的灵魂，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像？
身体失去了力气。我离开镜子。拿起桌上的报告。
我看着照片里的少年。海水蓝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漠然。
“凡多姆海伍。”一种深深的饥饿感由心涌起。
那会是什么滋味呢？这样可怜而堂皇的灵魂。
如果一定要吃点什么的话，那一定的是从你手底下夺过来的。


第二季在哪?还没开更吗？

好棒⊙▽⊙另外我挖的一手好坟

更

被吞的啥都不剩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