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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D先生永远是对的 BY 道格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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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07-11-29 19:29回复
    №5 网友:青青柳如丝 评论:《亲爱的,我变小了》 打分:2 发表时间:2007-11-28 19:48:02 所评章节:3
    申请搬大人的文文们去浅浅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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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留大人的一切权利,望大人同意
    拜谢大人作者回复:
    没问题,请拿去,不过我要保留我一切权利哦~


    IP属地:广东2楼2007-11-2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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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


      IP属地:广东3楼2007-11-2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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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大人 JJ 专栏
        http://www.jjwxc.com/oneauthor.php?authorid=196381


        IP属地:广东4楼2007-11-2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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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这是发生在十九世纪中叶伦敦的推理、冒险的爱情故事,而且,它会是甜的…


          IP属地:广东5楼2007-11-29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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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此时是多么想念那柔软的栗色头发,想念发丝散发出来的没药清香和指间的温顺触感,他想念对方的嘴唇,想念对方的身体,任何一寸他都触摸过,每一寸都是那么的柔韧,富有力度和弹性。

            可是,即使对方现在近在咫尺,他甚至都不能将视线多停留哪怕一秒,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眷念!道格拉斯先生不得不承认,德沃特公爵始终能比他控制得更完美。

            法庭的工作人员和律师们纷纷起身向公爵表示致敬,而他也一一微笑着还礼。

            但是尴尬的问讯不可避免地开始。

            “请问您和弗朗西斯科发生过不洁关系吗?”

            “不。”

            “那么您如何解释您为一个只不过在您身边工作了短短两个月的秘书所做的一切?”

            “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弗朗西斯科很有音乐天赋,每一位音乐家都需要赞助人。”

            “请问您和道格拉斯先生发生过不洁关系吗?”

            “不,这种说法,不仅侮辱了我,而且侮辱了道格拉斯先生,我认为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学者。”

            “那么,我记得六个月前,您在与马克西斯女伯爵的离婚法庭上,第二轮和第三轮开庭时对您曾背叛原告的三项指控都表示了否认,但到了第四轮开庭后,您才重新表示承认。”

            “噢,”德沃特公爵停顿了一下,露出微笑,“我认为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任何一位丈夫,当妻子逼问你是否有外遇时,都会迅速地回答,哦,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呢,我的心里只有你。”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口哨声、掌声、笑声响成一片,惹得法官不得不再次摇铃大喊着肃静。

            上帝!

            问讯还没有结束,它似乎没完没了。他听着那些反复的诘问,那些无礼的冒犯,道格拉斯先生觉得,比起他此刻心里的痛苦,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唉,他真情愿去替西西弗斯推那些滚下山的石头!

            漫长的刑期终于结束,法官举锤宣布暂时休庭。人群涌向通道,而等候多时的记者们则像见了鲜血的秃鹫,它们饥渴、贪婪,扑棱着灰色翅膀,尖锐的嘴椽啄了上来。


            IP属地:广东8楼2007-11-2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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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关于原告、苏格兰裙以及遥远的婚礼

              明晃晃的光线刺过来,道格拉斯先生突然间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请原谅,事情的关键人们往往最容易忽视。

              那么,这场审讯的原告是谁呢?

              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道格拉斯先生在警察们的拥簇下,艰难地往前挪动,他忍不住往回去看,但是一切都笼罩在一团模糊的光亮之中了。

              他看不见。

              ……接着道格拉斯先生便能看到,手擎着银制烛台、穿着一身白绸绣花浴袍的德沃特公爵出现在门口了,散发出的潮湿气息如同一锅波兰奶油肉汤。当然,这种错觉主要来源于饥饿和自己没有戴眼镜。

              “真难得,您起的比我早,公爵先生。”

              “噢,我睡不着,雅各,”公爵放下烛台,“那么你要喝点什么吗?”

              “苏格兰威士忌,一点点就好,上帝,这可太麻烦您了,非常感谢。当然,您如果能顺手——对,我记得我搁在茶桌上了——把眼镜递给我我会更感激您的。”

              “噢,好的。”

              “您不叫玛莎来吗?”注意到一切都由公爵自己动手,道格拉斯先生问。

              “她来了你就得回房间了,雅各,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当然,那么马丁呢?”

              “别提了,我今天打了四遍铃他才来,而且,我洗澡时他又睡过去两次。”

              “或许是天气太冷了,外面在下雪,”道格拉斯先生穿上衣服起床,端起玻璃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过去,“伦敦太冷了,噢,不知道维也纳怎么样?”

              “弗朗西斯科写信给我说,他一切都很好。”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

              “我想是的,”公爵微笑了一会,随意挪了挪浴袍中间系着的带子,“你瞧,雅各,……伊莲娜接小爱德华去法国南部度假去了,她可没邀请我一同前往。”

              道格拉斯先生显然压根儿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而是兀自点起了雪茄。他忍不住又回想起方才的梦境,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清晰的梦,一切都宛如真实般上演,历历在目。

              ——但是,他看不见原告的脸。

              “您之前不是说想要去苏格兰高地打猎吗?”

              “可是,你不是说你必须提前回伯明翰吗,雅各?”

              “好吧,如果您和我都决定留在伦敦享受冷风,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当然,浪费时间是不好的,”道格拉斯先生弯下腰,帮对方系好浴袍的腰带,然后轻轻吻了一下那潮湿的发梢,“过三点了,那么我现在回房间去比较好,我建议您最好叫玛莎来整理一下房间。”

              伦敦固然风雪交加,壁炉里却熊熊燃着木炭,一边提供着动人的温暖,一边努力为伦敦的浓雾添色。勤劳的仆人们已经在客厅里用美味的咖啡、丰盛的早餐和《每日电讯报》殷勤招待着他们的主人。

              道格拉斯先生端着咖啡,一边认真翻看着报纸上的某些栏目,此时此刻正在尽情享受这个美妙的早晨,但是好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一会儿他熟悉的那该死的低柔的嗓音就响起来了。

              “你认为苏格兰裙怎么样,雅各?”

              “什么怎么样?”道格拉斯先生刻意举高报纸,“一种庆典、婚礼或者军队里着装的民族服饰,不是吗?”

              “那么我穿怎么样?”

              “您是要去参加苏格兰人的婚礼吗,我觉得您家族特有的红白格子图案挺漂亮的。不过我建议您一定得把厚羊mao袜穿好,今天天气还是很冷的,另外,露出腿mao也显得很不雅观。”

              “雅各!”

              “我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公爵先生?”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穿怎么样?”

              “现在?您难道要穿着苏格兰裙出去吗?噢,请不要要求我跟您一块走出去,这在伦敦大街上会显得有点突兀的。另外,对您的膝盖也很不好,外面在下雪。”

              “唉,我是问你,我穿苏格兰裙会好看吗?”

              “实话说,据我以前看您穿过的经验,真遗憾我不觉得,”道格拉斯先生放下报纸,瞥了对方一眼,“您要不是出席非穿不可的场合,我建议您还是不要穿比较好。我觉得,噢,您今天这件白塔夫绸背心剪裁很合身,而您搭配的这条绿领带则堪称点睛之笔。”

              “谢谢,噢,雅各,”公爵站起身,走到道格拉斯先生面前,“难道你不觉得……”

              “抱歉,我不觉得。”道格拉斯先生重新举起报纸,言语冷淡。

              “我都还没说,你居然就反驳我!”

              “抱歉,据我以前的经验,您多半接下来的话语都很荒谬,公爵先生。”

              “雅各!”公爵先生弯下腰,低声说,“你觉得我穿苏格兰裙会不会比较……性感,嗯?”

              “抱歉,我真不觉得,您怎么会突然这样想?我觉得燕尾服或者西装都很适合您,猎装或是骑马时的装束也很好。”

              “可是,……穿苏格兰裙的话,你可以把我压在墙上嘛。”

              “这不取决于您穿什么衣服吧,这取决您和我在力量和技巧方面的斗争。”

              “……”这让公爵感到很尴尬,最后他小声说,“可是,可是你可以把裙子掀起来嘛。”

              “然后?”

              “……”

              这让公爵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紧盯着对方看,但是对方的报纸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于是赌气地将一条腿压在对方腿上。


              IP属地:广东9楼2007-11-2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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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雅各。”

                这个动作让道格拉斯先生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依旧没有把报纸放下来。

                “您把腿放下来,公爵先生。”

                “不。”

                “别忘了您比我还重两镑。”

                “绝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宁可看报纸,而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因为这份每日电讯报是今天的,而您是三十五年前的,我认为,除了老学究,没人爱看旧报纸。”

                “……”

                “我劝您快把腿放下来,这姿势太没有教养了。”

                “绝不。”

                “那么,好,”道格拉斯先生突然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玛莎!”

                这时那位忠诚的女佣立刻推门进来了,而道格拉斯先生也满意地看到,在那之前,德沃特公爵已经迅速地放下腿,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姿势优雅地坐好。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道格拉斯先生?”

                “噢,我想要红茶,玛莎。”

                “那么公爵您有什么吩咐吗?”

                公爵微微笑了一下:“不,没什么。”

                “那么我一会沏茶上来。”

                那么好吧,到这里,考虑到我们不应该给许多亲爱的读者们——尤其是那些初次阅读本故事的读者们人为地设置障碍,看来我们有必要趁着两位主角正在用餐,而呈现出故事里难得的安静时刻来作一下介绍。

                德沃特公爵是一位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三十五岁的贵族老爷,不幸的是,他的心智举止远不如他的年纪来得成熟。至于他的全名,介于篇幅就不作赘述,而关于他的背景和族谱,由于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复杂的祖先血脉,我们就更无从得知了。他长着淡栗色的头发和一双蓝眼睛,以及过于挺拔的鼻子,如果不介意我们把“英俊” 这个词儿的门槛再降低两英寸,他勉强可以归为此类。目前他的职业是将自家那份本来就大不如从前的祖产,再努力进一步缩小,这可是桩伟大工程,对不对?最后,我们不得不小声提醒各位读者,在这位公爵体面的外表下,他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小小嗜好。

                至于咱们另一位,雅各道格拉斯先生,他的金丝眼镜、灰色眼睛和鹰勾鼻子,以及他那冷冰冰的态度想必已经给诸位留下深刻印象。他的名片告诉我们,他是牛津大学化学博士、英国皇家化学学会成员,目前在一座著名公学担任校长。从现有的情况观察,如不发生意外的话,他在学术界似乎是有着大把的美好前途的。遗憾地是,迄今为止,意外发生的次数似乎多了点。另外,他的年龄实际上比德沃特公爵还要小三个月,这点千真万确,他的母亲、产婆和施洗神父们甚至会愿意为此手按圣经作证哩。

                佣人们很快将早餐撤下去,公爵解下餐巾,突然说:“对了,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雅各。”

                “那么您说。”

                “老管家费迪南德爷爷想要帮他的小儿子找份工作,他以前是苏格兰阿伯丁大学毕业的,学数学的,在苏格兰东岸的一所私立学校教了两年书,最近要辞职回伦敦了。”

                “他是想找教师方面的工作吗?”

                “这倒不一定,实际上是咱们那位可亲可爱的费迪南德老爷爷的意思,他担心年青人游手好闲。”

                “唉,做父母的都这样,那么我先见见他再确定吧。”

                “好的,为难的话我来想办法。你知道的,我总不好拒绝费迪南德老爷爷的请求。”

                这段对话结束后,道格拉斯先生重新翻开报纸。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彼此间的沉默,木头在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着,最后还是公爵先生叹了一口气。

                “唉,雅各,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有,”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放下报纸,盯着对方看,“我从今天早晨就有话想跟您说。”

                “那么你说吧,雅各。”

                “好吧,我昨天晚上很荣幸地在您卧室里发现了一本书,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在您卧室里发现有书,真是奇迹,”道格拉斯先生从身后取出一本书,晃了晃,“还是一本法文书,《卧室的哲学》,是吗?”

                “噢,我觉得这本书挺有趣的。”公爵感到有点紧张不安了。

                “真不凑巧我懂法文,公爵先生,著者是那位臭名昭著的萨德侯爵,要我随便念一段给您听吗?‘因为被动方能同时享受到来自前部和后部的快赶,向一个男人呈现自己,让他把我们当作女人来对待,称那男人为情人,这是多么的幸福,又是多么的性感!’,我可念不下去啦,公爵先生。”

                “噢!”

                “那么就到这里,我真不明白怎么能纵容这种书出版流传!法国人真是不可理喻!”道格拉斯先生啪地一声将书合上,丢在茶几上,“您把它收好吧,下次最好别让我发现了。”

                “那么算了,”公爵站起身来,将那本《卧室的哲学》随手丢进了壁炉里,熊熊大火立刻将它淹没了,“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能理解我。你一点也不需要我,你老是把我当你的学生来看。”

                “那么您是想要被压在墙上?”

                “噢,雅各,你又……”

                德沃特公爵的话还没有说完,道格拉斯先生猛然抓住了他的肩,他显然毫无防备,不由得往前趔趄几步,差点撞到一旁的墙壁上。等他转过身来时,正对上道格拉斯先生那一双灰色的眸子,紧盯着他看。

                “我总是听您吩咐的,公爵先生,但我真不明白,这跟您穿不穿苏格兰裙有什么关系。”

                公爵微微喘着气,低声说:“那么我要求现在吻我。”

                一般来说,——这简直快成为定理了,道格拉斯先生的手指才插进对方的发丝里,玛莎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了吩咐:“那么进来吧,玛莎。”

                玛莎端着茶盘推门进去了,两位先生各坐在沙发的一边,都在一本正经地翻阅着报纸。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壶,并且斟满两杯茶,送到主人们的手边。

                一直等到玛莎离开,德沃特公爵才放下报纸:“唉,我有时觉得玛莎未免太勤快啦。”

                “我也这么觉得。”他对面的道格拉斯先生也放下报纸,端起茶杯。

                “……这段时间,我想完全属于你,可以吗,雅各?”


                IP属地:广东10楼2007-11-2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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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昨天晚上已经属于我了,”道格拉斯先生差点因为刚才对方说的那句话被茶水呛到,“您让我很满意。”

                  “雅各,只要你不讨厌抱我,我每天晚上都属于你。”

                  “要是我还说不的话,”道格拉斯先生重新举起报纸,“那我就准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您知道的,我不拒绝您的请求,尤其是不能拒绝这么美好的请求。但是允许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噢,我觉得你总有办法让我感觉很美好。”

                  “我敢对天发誓,昨天晚上我没对您动粗,公爵先生!”

                  “你别这么说,雅各,……我也喜欢你温柔对待我。”

                  “随便您,我姑且把它理解您最近没钓上什么猎物,听说您最近在伦敦社交界挺安分的,是这样吗?”

                  “唉,雅各,你怎么总这么说我……”

                  道格拉斯先生站起身,拿卷成一卷的报纸轻轻敲了敲对方的膝盖。

                  “保持坐姿,我亲爱的公爵先生。”

                  对方那双蓝眼睛望过来,这使得道格拉斯先生忍不住弯下腰,继续方才的那个吻。

                  ……这未免太美好了,温暖的起居室、甜蜜的吻,没有玛莎或者马丁们来打扰,更没有那个讨厌的弗朗西斯科,甚至能暂时放下远在法国南部的公爵夫人和小勋爵。

                  道格拉斯先生觉得,这远比那个法庭审判的梦来得不真切,他几乎怀疑这是在做梦而那一头才是冰凉的真实了。

                  热吻往往持续不久,因为要命地敲门声总是无处不在,佣人用银盘托着一张名片递了进来。德沃特公爵拿起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叫了起来。

                  “噢,是西蒙格拉斯!你还记得他吗,雅各?”

                  “如果您再加上弹子房之王这个绰号的话,我想我会记得更快的,”道格拉斯先生从对方手里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他的桌球简直出神入化。而且,当初您跟他比试桌球时,弄得全牛津尽人皆知啦。我还记得那时最高的赌注都下到了五十镑。噢,说起来我真庆幸,幸亏那时我赌您输。”

                  “是的,我竟然输给他了,我一直以为我的桌球——至少在牛津——是登峰造极的呢。后来我跟他也常去蓓尔美尔大街的桌球俱乐部打球,不过,”德沃特公爵想了一会,“自从七八年前他去美国新奥尔良工作后,我就没怎么跟他联系了。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是不是,雅各?”

                  “我认为是的,另外,我还认为,我们那位桌球高手西蒙格拉斯勋爵,或者说,咱们那位牛津的校友,已经到了。我似乎听到外面的马车声了。”

                  小客厅的门又开了,德沃特公爵站起身来。

                  “嘿,西蒙,真是太久不见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几天,公爵先生,美国现在打战,乱得很,我就放弃工作回国了。”这位勋爵取下帽子,向对方敬了个礼。他是个身材高大,脸颊泛红的典型的苏格兰人,除了比记忆中稍发胖了些,并没有大变化。“真是好些年都没见到您啦,我得说,公爵先生您看上去真年轻,好像还是老样子。”

                  “谢谢,实际上早就不是年轻人啦。”

                  他转过脸去,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道格拉斯先生,于是热情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噢,雅各,你是雅各道格拉斯吧?真高兴见到你!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担任康弗里津公学的校长了。上帝,你可真了不起,你还这么年轻!”

                  “自从过了三十岁,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我年轻了,西蒙。至于咱们那位尊敬的公爵先生,他要是不仔细看倒还是挺显年轻的。”

                  “不,不,以你现在的职位来说,你真的是太年轻啦。”

                  “好啦,别忙着恭维他啦。西蒙,什么时候我们再切磋一下桌球技巧,啊,真不希望我再次输给你。”

                  “我真担心您的预言要成真啦,哈哈。”

                  “那么西蒙,你该不会是特意为我下挑战书才跑来的吧?”

                  “事实上是这样的,”这位勋爵稍微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微笑,摆出副要宣布桩大事件的架势,“我要订婚啦。”

                  “那么真恭喜你,”公爵接过对方递来的请帖,“我瞧瞧看,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好运气,噢,是巴兰特斯伯爵家的小索菲亚,这可真是桩好亲事,西蒙。”

                  “是的,是的,我感到非常幸福。订婚仪式下个月举行。不过我一定得提前来预约您,公爵先生,请您到时务必到场,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如果您能去的话,我跟索菲亚都会感到很荣幸的。”

                  “当然,如果我不是半年前才离婚的话,我这里原本该送上你双份的喜悦。”

                  “噢,您别介意。说起来,我还记得您以前经常跟我们抱怨自己结婚太早。”

                  “是的,可惜我现在经常跟雅各抱怨自己离婚太早。”

                  “可我现在还挺怀念单身汉的生活的,哈哈,那么道格拉斯先生能出席吗?”

                  “我尽力而为。”

                  “好的,没关系,那么雅各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单身生涯呢?”

                  “我认为,等合适的时候。”

                  三个人坐下来聊了一会,格拉斯勋爵准备起身告辞。

                  “那么你现在急着要走吗,西蒙?”

                  “我还有点事,公爵先生。”

                  “好的,我每个周末晚上七点到九点都会去蓓尔美尔大街的桌球俱乐部,真希望下次在那能见到你。”

                  “当然,真期待再跟您切磋一番,公爵先生。”勋爵从佣人手里取过帽子,刚往外走两步,忽然又回头说,“对了,今天下午我家有次花园茶会,如果您能前来的话,那实在是太荣幸啦。”

                  目送客人离开,道格拉斯先生拿起那张请帖,瞥了一眼:“啊哈,巴兰特斯伯爵家的小姐,可真是一门好亲事!名门望族,又那么有钱!”

                  “没错儿,不过西蒙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好小伙。噢,当然现在不是小伙子啦,家境也很不错。”

                  “不管怎么说,结婚是件幸福的事情,我认为,特别是一桩门当户对的结合。”

                  道格拉斯先生踱到窗前,掀起一角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外面西蒙的马车已经离开了,绵延不停的雪很快就能将车轮的痕迹埋没。

                  “我同意,每个有钱的单身汉都应该娶个老婆。”

                  “那么您打算何时再婚,公爵先生?”

                  “噢,等合适的时候吧,”德沃特公爵微笑了一下,将那份请帖轻轻地弹了弹,“看来不久我就有机会穿苏格兰裙啦,雅各。”

                  放下窗帘,道格拉斯先生回眸冷冷看了对方一眼。

                  “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对苏格兰裙念念不忘,到时候我一定不跟您一块出席。”

                  “哼,那我下午参加格拉斯伯爵家的茶会时就穿。”


                  IP属地:广东11楼2007-11-29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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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看在西蒙的份上。”

                    谈话很快被打断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公爵先生,您好。”

                    是艾德尔家的小姑娘,德沃特公爵察觉到,是她母亲打发这姑娘前来搭讪的。

                    “噢,艾德尔小姐,你好。”

                    这位姑娘还没有来得及接下一句话,她那不知道往哪儿放好的胳膊肘已经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这个可怜的姑娘看到自己犯下错误,更紧张了,她满脸通红,局促不安,这让公爵反倒觉得过意不去了。他微微笑了一下,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放低声调,和小姑娘聊了一会。

                    等到小姑娘离开,公爵才换了个坐姿,他的裙子刚才给打翻的茶水泼湿了,黏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得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擦一下。

                    公爵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他随手丢下手套,便悄悄起身离去了。

                    “听说最近伦敦的几次茶会上,都发生了失窃案。”

                    “是吗?”

                    “那是当然了,伯林先生丢了他的手杖,桑切斯家的茶会上,菲利普小姐将发夹取下来后就再也找不着啦。”

                    女士们相谈甚欢,各色流言蜚语至此通往伦敦的大街小巷。道格拉斯先生则加入了打纸牌的行列,一边听西蒙讲他在美国的生活。道格拉斯先生打纸牌的手气一向不坏,但他有点儿心不在焉,很快就输掉了不少。

                    ……德沃特公爵还没有回来。

                    道格拉斯先生第五次看钟点时,他意识到公爵已经离开超过二十分钟了。

                    他内心冷不丁感到紧张啦。当然,或许公爵只是在这栋庄园里和谁搭上了讪,但是他不能容忍这种由不确定带来的不安感,一刻也不能忍受。

                    他立刻丢下了纸牌。

                    上帝!

                    德沃特公爵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哀鸣,他现在要怎么办才好?他要这样从树丛里走出去,第二天准成为全伦敦社交界的笑柄!

                    或许正如他亲爱的道格拉斯先生向他指出的那样,他穿苏格兰裙出来就是一个错误。

                    方才公爵离开客厅后,顺着台阶走下去,他对格拉斯勋爵家并不熟悉,很快他沿着走廊穿出了建筑。雪昨天就停了,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扫到了一边,但是风还很大。

                    ……站在这里透透气也好,他一边努力压住裙角,一边想。

                    沿着小径看过去,花园前方的树丛则像一个冰雪构架的童话世界。

                    公爵突然发现树林里人影一闪。

                    “嘿!”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那道影子仿佛弹簧般,立刻跳起来,逃走了。

                    毫无疑问,德沃特公爵有一种近乎动物般的直觉和反应力,——以道格拉斯先生的话来说,在他身上相当能体现出达尔文的进化论,他准是由猴子或者什么别的动物进化而来的。

                    “可疑”这么一个词儿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比理智的判断来得还快的是,他的身体已经跳了出去,冲进树林里。

                    小皮靴在雪地里嚓嚓作响,公爵跑得相当快,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能抓到对方了。俗话得好,不幸女神只在关键时刻降临。正当公爵只要伸长手臂就能逮着那个倒霉鬼时,他突然听到滋地一声脆响。

                    显然这要命地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好啦,公爵停下脚步,慢慢往回看,他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他那条红白格子的苏格兰裙,一半裙摆挂在树枝上,只剩下另一半还残留在自己身上。

                    上帝!他真是尴尬透啦!他的苏格兰裙被划成了高杈裙了,腿也被划伤了。他现在真担心有谁发现他在这里,但老留在原处也不是办法,风刮得他都快飞起来啦。不过比起丢脸,他还宁愿在这里被冻死算了!这让他在诸位绅士淑女面前,怎么解释呢?

                    “噢,公爵先生!您这是怎么啦?”

                    “上帝!”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公爵忍不住尖叫起来,他差一点没忍住扑到对方怀里去。

                    “得了吧,上帝也救不了您,”道格拉斯先生不以为然地向对方走过去,“您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您是想穿超短裙亮相吗?”

                    “情形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我真是丢脸透顶!噢,雅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根本不敢走出去!”

                    “上次我建议过您读罗伊罗姆斯爵士的一本小册子《论不可知论和我们智慧的源泉》,您一定忘掉了。”

                    “我不明白,这个跟我问的问题之间有什么关系,雅各?”

                    “那么您就闭嘴好了。”

                    道格拉斯先生掀起裙子看了一会:“有没有受伤?还好,您还记得穿厚衬裙和内衣……噢,这里给划伤啦,把您的手绢给我吧,公爵先生。”

                    “我不觉得怎么疼。”

                    “但是在流血。”道格拉斯先生将自己的和公爵的手绢系在一起,对着伤口绑了上去,随即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您能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吗,我得去找西蒙,让他给您找一身衣服换。”

                    这种意外显然让西蒙格拉斯勋爵感到吃惊,在公爵进房间换衣服时,他终于忍不住将疑问投向了道格拉斯先生。

                    “噢,他这是怎么啦?”

                    “和你看到的情形一样,他把裙子给划破了。”

                    “上帝!这可真……我怎么觉得,公爵先生他没怎么变?唉,他以前也是这么……”

                    “真遗憾你说得没错,西蒙,我个人认为他除了岁数变大之外,看不出别的成长。”

                    “他真的是个很活泼的人。”

                    “活泼得过了头。”

                    “但挺讨人喜欢的。”

                    “我看除了年轻姑娘们,没谁喜欢他。”

                    “别这么说,我觉得德沃特公爵为人挺不错的。”

                    “也还好。”


                    IP属地:广东14楼2007-11-29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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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的,西蒙他刚回来,急于打开伦敦的社交圈子。”

                      “我明白,公爵先生,那么晚饭后不出去走一会吗?”

                      “噢,真抱歉,今天是周末呀,雅各,我打算跟西蒙去打桌球,说什么我也得跟他较量较量。”

                      “那么没关系。”

                      “真对不起,明天好吗,雅各?”德沃特公爵抬起下巴,主动给了对方一个吻,“我实在是太期待啦。”

                      “好的,那么晚上我等您。”

                      看着公爵下楼去招呼客人,道格拉斯先生换上厚大衣,打算趁着没下雪独自出门转转。他出了庄园,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将一份昨天的剪纸指给马夫看,后者扬起马鞭,朝目的地疾驰而去了。

                      这时公爵则带了客人到了书房里。

                      “这可是我的宝贝,”德沃特公爵从橱柜里取出一支长筒猎枪,红漆的枪身很小巧,但是枪筒差不多有十英寸长了。他戴上手套,对着窗外开了一枪,一只蓝嘴斑鸠掉了下来。他耸耸肩,“可怜的小鸟,真希罕我窗前的树上还能有小鸟儿在栖息,我原本以为它们全被我打光了呢。”

                      “您的枪法真好。”

                      “那么,西蒙,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

                      “我……我竟然没听到声音!这枪声很闷,一点都不带响!”

                      “那是当然,”公爵将这支猎枪拿在手上晃悠了一下,“装了消声器,在军工厂里下的订单,效果很不坏,对不对,西蒙?”

                      “您可真了不起,这是您设计的吗?”

                      “当然,当然,子弹也是特制的。我实验了很多次,打光了两打弹匣,射击室里都被我打得弹孔星罗棋布啦,”公爵随手将猎枪收进橱柜,“不过效果还不是顶好。”

                      “您可太了不起啦。公爵先生。”

                      “每次雅各都认为我是笨蛋,他总瞧不起我,……唉,等我完全成功后,我一定要吓他一跳。”

                      “您已经吓我一跳了。”

                      “918毫米的子弹,重量还不到两磅,这很不坏,对不对?好啦,看完了我的杰作,我们下去喝茶吧,西蒙。”

                      下午茶、晚饭、打桌球,从蓓尔美尔大街的桌球俱乐部走出来,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寒风凛冽。很久没有跟高手切磋的德沃特公爵依旧显得兴致勃勃。

                      “上帝!我竟然七局里输给了你六局,喂,西蒙,你究竟在美国学了些什么?”

                      “哈哈,实际上,美国台球协会有不少好手,不过我还是拿了好几次分赛区的冠军。”

                      等候已久的四轮马车停到他们身边。

                      在马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公爵突然觉得,茶会上那个神秘身影在缝隙里一闪而过。公爵下意识回眸去看坐在他旁边的西蒙•格拉斯勋爵,借着马车前悬挂的灯光,他注意到年轻的勋爵那张泛红的脸颊变得苍白了。

                      德沃特公爵回到庄园里,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他径直上楼,卧室里点着蜡烛,道格拉斯先生正坐在烛光下翻一本书。

                      “真抱歉我回来晚啦,雅各,真没想到,西蒙太厉害啦,我原以为我至少能赢两局的,上帝!”

                      “没关系,我正好想把这本书看完,看来您今天跟格拉斯勋爵玩得挺高兴的。”

                      “是的,是的,”公爵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对了,雅各,我今天又看到那个人影了。我觉得西蒙很不会演戏。不过事实上,他是不怎么会演戏,以前让他演个路人甲都背不好台词。”

                      “您想说您很会演戏吗,温莎剧里的福斯塔夫爵士?”

                      “噢,别这么说,雅各,我演戏还是很不坏的,如果不是戏剧社团那些人总是不让我当主角。”

                      “您是挺会演戏的,公爵先生。”

                      “好啦,这事情挺奇怪的,不过我突然很有兴趣。”

                      道格拉斯先生合上书,夸张地叫了一声:“噢,可怜的西蒙!”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雅各,你得要帮我。”

                      “对了,请问我有荣幸明天下午或者晚上邀请您出去散会步吗,如果不下雪的话。”

                      “当然,当然。那么我现在可以坐到你腿上吗,雅各?我有点累了。”

                      “为什么?椅子在那边,而且,您比我还重两磅。”

                      “唉,雅各,你为什么总不喜欢……”

                      “我觉得那有点太轻佻了,公爵先生。”

                      “只是调情嘛。”

                      “感情不是颜料,不是调出来的,公爵先生。”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那么真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算了。”

                      道格拉斯先生伸手揽住对方,公爵迟疑了一会,轻声问:“你不讨厌我这样吗,雅各?”

                      得到对方的同意,他才敢伏在对方肩头,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对方,这个怀抱虽然总不是那么热烈,但令他感到无比安心。他附在对方耳边,想轻声邀约一场鱼水之欢,但是他听到道格拉斯先生说:

                      “不过我得说,公爵先生,不止我一个人在等您。”

                      “噢,怎么啦,是谁来啦?”

                      敲门声一响,德沃特公爵立刻从对方的臂弯里跳了出来,他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仪表堂堂。

                      “请进。”

                      “公爵先生!”房门开了,露出黑头发的年轻人那张漂亮的脸,弗朗西斯科一下子扑到公爵身上,“学校放假啦,我来看看您!上帝,我可真想您!”

                      公爵把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脸颊。

                      “真高兴见到你!学校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要不是公爵先生您肯资助我……”

                      “这没什么,弗朗西斯科。”

                      “我还带了礼物来见您,公爵先生。”

                      弗朗西斯科取出一札长礼盒,公爵满怀疑惑地解开红绸缎带,里面是一卷纸。

                      “噢,这是什么,弗朗西斯科?”


                      IP属地:广东16楼2007-11-29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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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很恶心,他们难道不会觉得这是有罪的吗?”

                        “好吧,威廉•费迪南德,我记得你的职业不是风化警察,而是数学教师!那么你是为什么要从苏格兰那边辞职呢?”

                        这位数学教师耸了耸肩:“没什么,他们的薪水太低了,您不知道,我的周薪才三镑。”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不过,三镑的周薪对于你这样的单身汉来说,日子应该是过得相当充裕才对。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在牛津做实验室助理,一年津贴才六十镑。”

                        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对方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您说的没有错,我一个人当然是可以过得很好。可是问题是,我想结婚,道格拉斯先生。”

                        “这我就能理解了。”

                        “我本来打算去加拿大或者阿根廷看看机会,但我父亲死活不肯,他一定要我先回伦敦。”

                        “我认为你也应该体谅一个老人的心,”道格拉斯先生取下雪茄,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话题转到正道上,“那么你对公学,譬如说伊顿公学之类的,怎么看?”

                        “在亨利六世时,公学之所以被称之为公学,是为了供平民子弟也能入读的,但现在全被王孙贵胄给占领啦。为什么几百年来我们还在给学生讲尤克立特几何呢?那是多么枯燥乏味的课程!”

                        “那么,你觉得康弗里津公学和伊顿公学各有些什么特点呢?”

                        “噢,我听说康弗里津公学比伊顿公学更守旧,简直就是一座三百年的古墓!”

                        “很好,你的听说没有错,”道格拉斯先生刷地站起身来,他感觉时下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更会教人生气,“我不幸正是那所三百年古墓的守墓人。”

                        道格拉斯先生感到自己的心情糟糕透顶,他从书房里走出去时,正碰上准备和弗朗西斯科去看歌剧的德沃特公爵。

                        “噢,你对小费迪南德的印象怎么样,雅各?”

                        “我得说,他真是个率直的小伙子,但是要命的是,实话往往令人生厌。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时下年青人浮躁易怒的坏mao病,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别的。”道格拉斯先生冷冰冰地说,“实话说,我跟他说话时,我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靴底了。他是个喜欢骑自行车的人,靴底都快被自行车踏板磨出印子了。一年一百五十镑虽然很少,但一个刚毕业的年青人在苏格兰东岸也够开销了,可是他这双靴子底却有一个洞,他一定穿了很久啦。”

                        “噢,这样吗?”

                        “不过,数学是挺难教的。譬如说您吧,公爵先生,您虽然于数理上还差一点就够得上是一无所知了,但是您下赌马赔率时脑子却转得很快。”

                        “雅各,你又嘲笑我。”

                        “我对嘲笑你没兴趣,公爵先生!下次您再让弗朗西斯科坐到您腿上时,请务必把门关上。还有,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到您房间去,您也最好别企图踏进我的房间一步。”

                        “唉,雅各,你又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晚上十二点以前一定回来,不行吗?”

                        “我对生您的气这件事情也没兴趣,好啦,您该下去了,弗朗西斯科还在楼下等着您呢。”

                        道格拉斯先生头也不回地回房去取自己的大衣和帽子,他打算独自出去走一会。

                        第四章 西蒙•格拉斯勋爵的秘密

                        “这就是您今天的收获?一位绅士、一位尊贵的公爵先生,就在大街上公然偷别人的衣服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雅各?我走到街上突然看到他,就冲上去了。想抓他没抓住,他跑得太快啦,结果我就把外套给拽下来了。不过,我今天可把弗朗西斯科给吓坏了,他半天不敢说话。”

                        “那就是抢啰?这真够恶劣的!我亲爱的公爵先生!我看,咱们那位神秘的仁兄自从被你盯上之后,真够可怜的。”

                        道格拉斯先生午后散步回来,不由得惊奇地发现德沃特公爵已经带着弗朗西斯科回来了,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包战利品,是一件短猎装。

                        他们俩一齐去了书房里、书桌上垫着白布,衣服平摊上去,灯光被拨亮了。道格拉斯先生戴上手套,仔细地察看起来。

                        “夹层外套,里面还镶着狐狸mao,我估计这怎么也得值一个英镑了。侧面还缝着标签,噢,我得看看,‘颜色’这个单词少了一个‘u’,这是美国货,我想,英国人不会这么拼单词。而且,N-O-L-A,公爵先生,您说这是什么地方的缩写呢?”
                        


                        IP属地:广东18楼2007-11-2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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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是,……新奥尔良?”

                          “我很想恭喜您猜对了,但我不敢随便下结论,也许是裁缝名字的缩写,对不对?那么我们看看别的地方,公爵先生,您能把那盏煤气灯提过来吗?不要蜡烛,我担心蜡油会滴下来。好极了,这个高度的光线特别好,噢,您这么举着手会酸吗?”

                          “不,还好。”

                          道格拉斯先生用镊子拣起了一根头发,平放在白纸上。

                          “肩上的头发,应该是他的,漂亮的金褐色!这里还有好几根同样颜色的!噢,上帝,可是这一根为什么是栗子色的,这可真奇怪!他头上难道像长蘑菇一样长着两种颜色的头发吗?他的职业会是个园丁吗?我为什么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除草剂的味道?但是如果只是个园丁的话,这件外套的质量又未免太好了点。接下来还有什么?他的口袋?好极了,我们是不是发现好东西啦,公爵先生?一盒火柴,上面还印着旅馆名字,樱桃旅店,西伯里大街三十号,这下可好了,他跑不掉啦。他抽烟吗?这盒火柴的崭新程度很显然与里面火柴棍的数量形成反比,我记得我火柴也消耗得挺厉害的。”

                          “实际上,我有时觉得,你雪茄抽得太凶啦,雅各。”

                          “我不像您,我的嗜好极其有限。噢,火柴盒上竟然还有字!他英文写得不怎么漂亮,我看看是什么?蓓尔美尔,十六号,七点,这是……”

                          “这是怀斯特桌球俱乐部,我常去的那家。”

                          “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您的狂热崇拜者,或许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西蒙勋爵叫过来好好审讯一番,但是如果我是他,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对不对?”道格拉斯先生站起身来,准备脱下手套,“那么您还要来看看吗,公爵先生,这可是您带回来的战利品。”

                          “噢,不用了。实际上,拿给你看之前,我已经全看过了。至于你之前找到的那根栗子色头发,我认为应该是我的。”德沃特公爵微笑了一下,“而且,我刚才已经去过西伯里大街的樱桃旅馆,跟一位能酿出味道纯正的樱桃酒的店主太太聊天总是很愉快的,我得说,走遍大不列颠,我也没尝过那么棒味道的樱桃酒了,她还好心地送了我一瓶。你要尝尝看吗,雅各?对了,弗朗西斯科看到我跟马车夫换衣服时,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瞪了足有这么大,他今天一定吓坏了。”

                          “那么说,您已经打听到他的名字和底细了。”

                          “差不多。”

                          “很好,我很生气。作为您擅自行动的惩罚,”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把手伸出来,我真该打您的手心。好啦,您怎么还没把手伸出来。”

                          道格拉斯先生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厚书出来,这使得公爵紧张起来了。

                          “噢,你真的要打我吗,雅各?”

                          “当然是真的,难道您只喜欢被女士们打?”

                          “你别提那个了,算我求你啦。”

                          德沃特公爵企图想缩回去,道格拉斯先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当那本书重重打下来的时候,他吓得差一点叫起来。

                          但是那本书只轻轻落到了他的掌心上。

                          “您上次说想买一本英国康沃尔郡鸟类图鉴,我今天在书店里看到了,是三零年的版本吗?”

                          “噢,太谢谢了,雅各。”

                          “算了吧,您口口声声对我说,要我粗暴对待您,可是您明明还是害怕。”

                          “那你打一下试试嘛,不要太重。”

                          “我不知道,这样?”

                          “这未免太轻了吧,你拿的是羽mao吗?”

                          “那么这样吗?”

                          只听到公爵发出一声尖叫,迅速地将手缩了回去,藏到身后。


                          IP属地:广东19楼2007-11-2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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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西蒙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唉。”

                            “人总不会是表面看上去的那种样子,”道格拉斯先生冷冰冰地说,“不过,敲诈是件食髓知味、无休无止的事情,当这个孩子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和凌驾于他人情感之上的快赶后,我看可怜的西蒙离死路也不远了。”

                            “西蒙做事情是有点优柔寡断,唉,他以前就这样。更要命的是,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似乎还恋恋不舍。你注意到了吗,雅各,我跟他提警察和律师时,他眼睛里明显写着不快。”

                            “我注意到了,”道格拉斯先生停顿了一会,点起了一支雪茄,望向窗外绵延不绝的雪,“公爵先生,如果您是西蒙的话,您打算怎么办?”

                            “前提是西蒙肯听我的意见,雅各,我觉得他非把事情搞砸不可!”德沃特公爵不以为然地说,“这简单得要命!趁这个孩子才来伦敦,人生地不熟,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可以把他丢监狱了,譬如说,攻击我就是个不坏的罪名。等到了牢里,你想怎么威逼利诱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不肯把信交出来也容易,信他一定得带在身边,不然就失去了意义,对不对?而且他刚来伦敦,不可能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我猜准藏在旅店房间里,可以签一张搜查令去光明正大地搜。等信到手,那么那个孩子某一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躺在一艘远航海船上,周遭全是蔚蓝无边的大海啦。送他去加拿大、澳大利亚或者是阿根廷之类的,都不是坏选择。你说是不是,雅各?”

                            “您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啊,我可没西蒙那么蠢,这种情况,一开始在美国就该摆平的,拖得越久越危险。”

                            “那么,我好奇地是,公爵先生您是如何避免这类丑闻的?”

                            “噢,你知道的,我很少给对方写信,那太显眼啦,表达倾慕之情或者一般性的邀请函也就算了,那种譬如‘千百次的亲吻你玫瑰般的双唇’或是‘你洁白的纤足踏过我的灵魂’之类的,我是绝对不会写的。流言蜚语是一回事,真凭实据是另一回事儿。而且,做那种事情时,除了在我的庄园里,我只会去我熟悉的旅馆。” 德沃特公爵漫不经心地往椅垫上靠了靠,“最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要让对方以为可以得寸进尺。我决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但也别想指望更多。你知道我的原则的,雅各。”

                            道格拉斯先生兀自吸了一会雪茄,最后才说:“我当然明白,公爵先生。”

                            这时候他听到德沃特公爵小声说:“待会儿我得带弗朗西斯科出去吃晚饭,我晚上十二点以前会回来,你会在我的房间里等我的,对不对,雅各?”

                            说这些话时,公爵身体前倾,悄悄握住了对方的手。道格拉斯先生却冷冰冰地抽手回去,有一瞬间他觉得对方那双热切的蓝眼睛像结了冰的日内瓦湖。

                            “您应该保持坐姿,公爵先生,说起来,天气可真冷,不是吗?”

                            第五章 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

                            道格拉斯先生走到书房门口,敲了几下门,但是无人回应,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他看到德沃特公爵和私人律师詹姆斯爵士低声交谈着,他们如此专注,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我得说,现在的局势对您很不利,公爵先生。”

                            “噢,我知道。”公爵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勉强笑了一下。

                            “您有太多的证据落在对方手里。”

                            “……”公爵颓然地低下头,拿手捂住脸,淡栗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我没有办法,他太了解我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詹姆斯先生你见过他了吗?我真想不通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公爵先生,我见过他多次了,他就此问题回答我,‘人并非为了好处而生活’。他要求您亲自见他,否则一切免谈。”

                            “不,不,我不能见他。”

                            “我得说,公爵先生,您考虑过采取一些别的措施吗,譬如说,极端一点的?”

                            “我在考虑,詹姆斯先生,但我难以下定决心。”

                            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很轻,道格拉斯先生于是刻意走得更近些,他刚刚听到一两个单词,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钟声,铛铛脆响。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惊醒了。
                            


                            IP属地:广东22楼2007-11-2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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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里是黑的,时钟正好指向十二点。房间的门开了,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领口上别着百合花的德沃特公爵进来了。

                              黑暗中百合香味浓郁了一些,公爵走近床头,弯腰轻声说:

                              “我一会洗了澡就来陪你,雅各。”

                              一会儿公爵换上浴袍回来了,带来一股潮湿的熏衣草气息。装睡是个好办法,道格拉斯先生依旧背对着对方,但是他从橱柜上摆着的镜子里能看到公爵脱掉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噢,雅各。”

                              黑暗里轻轻地嘟嚷了一句,道格拉斯先生并没有搭理他,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放在他背上,轻轻划着圈。闭上眼睛,他甚至能想像得到,对方脸上那试探性的、怯怯不安的神情——这使他产生一种错觉,他身边的这个人,似乎尚没有被伦敦的深雾熏染成他不认识的路人。

                              “雅各,今天晚上不要我了吗?”

                              “我建议您最好把睡衣穿上,公爵先生。”

                              “你是不是生气啦,雅各?”

                              “您说错了。”

                              “我觉得你生气了,雅各,我的直觉很准的,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我能请求你原谅吗?”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公爵先生。”

                              “可是我很害怕,我很怕你不要我了,雅各。”

                              “……”

                              轻柔的语调,听上去近乎哀求了。道格拉斯先生转过身,正对上黑夜里公爵那双蓝眼睛,像一对闪烁着光芒的宝石。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除了伸手把对方紧紧抱进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道格拉斯先生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他有一种发生什么事情就会写份备忘录的习惯。

                              『猫咪的警惕和不安应该是天生的,我想不出来以他的家世和成长环境,有什么会让他感到紧张,至少我在小爱德华勋爵身上是观察不到这种神经质倾向的。今天晚上猫咪一直为他似乎永远也不知道错在哪里的过错道歉,我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我得说,他急切地想向我展示自己,但是又惶恐不安怕被我责骂的样子非常迷人。』

                              “你在写什么呢,雅各?”

                              这一次道格拉斯先生反应的速度慢了点,德沃特公爵的手很快,一下子将这页日记抓到了手里。

                              “我发觉你睡了我之后,经常起来写东西,我不能看吗?”

                              “我认为您不能看。”

                              “那好吧,你吻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我劝您最好别闹了。”

                              “那么,我很抱歉,”这让公爵感到很沮丧,“……过了这个假期,雅各,下一次见面又要过很久啦,我去康弗里津公学看望小爱德华时,你也不准我去你的房间。”

                              “当然,学校里人多眼杂,对您、对我、对小爱德华都不好。”

                              “噢,我明白,”话音未落,公爵突然抓起烛台,跳到房间的另一头,对着日记看起来,“我一定得看看你在写什么,雅各,你知道我有多好奇。”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推了推眼镜,毫不为所动。

                              “那么您看吧。”

                              过了一会他满意地听见公爵叫了起来。


                              IP属地:广东23楼2007-11-2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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