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百万敌军如黑云压境,妄图一举攻破边城;守城将士鏖战彻夜,破晓时分,忽闻东方马蹄声隆隆,一队金甲轻骑疾驰而来……”“为首的少将军拔出腰间铜剑,嚯!金光过处,一剑可退百万师!”坐在供桌上的少年拊髀雀跃,正说到兴起处,却被祭司们的笑声打断。“果真是赫赫战功,不过主角好似另有其人?”编造的故事转眼就被朋友们拆穿,少年倒也不恼,只挠挠头,即刻找补:“那是自然!我阿姊征战沙场的故事,全城的说书先生都能来上两段——不过,我也不差。若有机会上阵杀敌,想也该是一把名扬天下的神兵!”在被年轻的少将军选中之前,他与阿姊诞生于同一块铜矿,一道经历过烈火烧灼、寒泉淬炼。少将军要亲手为自己的成年礼铸造一柄佩剑,可惜尚未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就已领兵赴边,只得将他暂存于剑庐之中。只是少年并未如愿等到归人赴约,只等来全军覆没、少将军为国捐躯的噩耗。鼓衰力竭,矢尽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少年守在一方小小剑庐中,心中歆羡,对未来无限憧憬。再耐心等上数月,那位少年战神一定会载誉而归,亲手为他完成错金银认主的工艺;此后,他也能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自那日起,他成了一把无主之剑,被永远留在祭奉少将军的宗祠中,一切关乎未来的憧憬成空,终日只与自己作伴。尚未错金银的剑身黯淡,被盛入匣中,与厚厚尘灰一同沉默着束之高阁。直到敌寇的铁骑踏破城门,冲入城中,肆无忌惮地劫掠。草木积腥,山川流丹,往日肃静的夜风中尽是恸哭哀泣之音,宗祠的长明灯亦被打翻在地。少年的眼前暗了一瞬,很快就又被无尽的红色点亮——祭司们拒绝交出传说中藏匿于此处的神兵,愤怒的敌军点燃了大殿,透过剑匣罅隙,灼灼火光刺痛了少年久未见光的双目。烈火和血雾汇成一片灼灼红海。眼前是逐个倒下的祭司,身后是无数先烈的英魂。少将军的灵牌也被火焰吞噬,灼烧,散发出一种惨烈的香气。如无数次梦寐以求的那般,少年拔剑出鞘。过去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对敌方略熟稔于心,没有预想中的快意与喜悦,有的只是无言的冷静,甚或是一种渴切到极点后的镇定——他孤身冲入敌阵中。与少年剑锋相错的刹那,砍向大祭司的屠刀被拦腰截断。本应黯淡无光的剑刃被冲天火光瞬间照亮,明光耿耿,蓦地浮现出一种火焰般的金色光彩,如有生命般自由流淌。切玉斩铁,光耀焰阳。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错金银螭龙纹。在他作为一把铜剑诞生之初、被将军亲自从炉中捧出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对方充满少年意气的骄傲的双眼;他毫不怀疑从对方口中所吐露的那些,关乎“守护”的誓言。“唯有人类倾注以真挚情感,才可唤醒器灵,与之共鸣”——而今神兵终成,他确信自己已听来自对方的召唤。已消逝在遥远沙场上的他的主人啊,怀着那一份往日不再、来日可追的缅想,他自以身当之,所向披靡!少年再挥出一剑。如过去无数次讲述过的故事里所说的那般,一道金光斩破火海!一句将要永远失约的诺言,却被他独自兑现。少年回身,留给祭司们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走向门外更炽热的烈火与更凶恶的敌人。 “且等着,我自去守护人间,名扬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