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桦
距离近了,时间就更污浊。杂质跳跃着,以期再长久、再被蛮力拉扯,最后统统归为白色,听起来像游戏,其实……对话框里这段话留了很久,全选、剪贴、重新输入:是不是太非主流?一发送,听取哈字一片,于是下滑,粘贴,字的黑色笔画紧贴着表情包的白边,这样竟然就过去了两分钟。
也才两分钟,在许多个两分钟前,在一段两分钟细小得也像杂质的时间里,童桦就坐在桌前编造这些模糊的道理。节选单条目释义的词汇,环以反复抽象的连接,装点用贫瘠的几种特效,最后蜷缩在校园无处不在的信息框中,大功告成。如果真有幸在五彩斑斓里找到这些灰色的、笔画黏合的印刷字,总要感叹呼之欲出吧,无论是成像还是喻义都近在眼前了,一晃神后又是一团废话;那么把它连同主体一起抛弃吧,那些低明度的色泽终于浮动出来,幽幽地说,其实我也一直是从古至今反复形变的道理,只要我们遇到,你觉得刺耳不是吗?所以,走出校门你可以再看一看师长的神情,总有一两次注视中,礼貌变成了木然,俯视变成了倦怠,不在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候,我们都是捏着生命的两头,做着渐渐失去色彩的事情。时间快要白得异常了,笔下还在劝告,同学们,要拉紧自己的生命啊,心里却慢吞吞地回答,我既不需要长途跋涉,也不需要时刻高举双手。
手机搁在大理石台上,显示已到了退房时间。交过房卡后童桦就平和地垂着手,没有消息传来遮挡,只剩下锁屏时旅馆到别墅间的导航路线花花绿绿、四仰八叉,多么近的一段步行路程,无须在屏幕上缩放,只看见最后一段路也是灰色的标记,窄而又窄地收隐在目的地的原点。童桦慢慢踱步过去,一个可贵的晴朗天气,他再也没有被地图上繁杂的图案所侵扰,眼前有真实的花叶,童桦一并拨开,像守门人那样旋开门锁,进入思维停滞的领地。到坐下来回顾时间,人如空白的纸撑开,从眉头、眼皮,至围巾的褶皱,交握的两手,因为这张脸孔只是五官清淡,还有希冀的神采,于是你知道这也不过是个等候书写的客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