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到了广金,既不学市场营销,又不会商务导论,也不找微积分网课,更不学雅思写作、阅读或口语。四月中倒换了三个目标,伦敦、悉尼、老美;随便听几门功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第四月上旬,他看银行里只剩四百多块,就计划寒假回家。方老先生也写信问他是否已过期末考试,何日东归,他回信大发议论,痛骂期末考试的毫无实际。方老先生大不谓然,可是儿子大了,不敢再把父亲的尊严去威胁他;便信上说,自己深知道考试无用,决不勉强儿子,但你阿公出钱不少,终得对他有个交代。方鸿渐才知道期末考试的重要。这一纸绩点,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自己没有绩点,好像精神上赤条条的,没有包裹。可是现在要弄个绩点。无论自己去读或雇枪手代做论文,时间经济都不够。就近无偿献血的二课学分,算最容易混得了,但也需要六个月,干脆骗家里人说是过了罢,只怕哄父亲不过;父亲是大学生,要看“成绩单”,他想不出办法,准备回家老着脸说挂科,一天,他到本部图书馆去看一位朋友,瞧见地板上一大堆今年年初出的期刊,信手翻着一张中英文对照的广告,是美国什么“克莱登法商专门学校3+X函授班,将来考试,给予相当于绩点,二课及综测之证明,章程函索即寄,通讯处某某大道几号几之几,方鸿渐心里一运,想事隔一年,这学校不知是否存在,反正去封信问问,不费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