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候，你看……”张朴不得不假装没有看到杨度不理不睬的冷漠，征询严固的意见。严固顶着个百胜将军的名，资历也摆在这里，在座的论资排背怎么也要尊重他意见的。
“不错。”
“嗯？”别说张朴了，就是在座的其他人，也被严固这句话给愣住了。严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敷衍，稍作思量，假装看了看西南舆图，说：“萧将军此番部署，总体还是不错的，纵使稍有差池，相互增援都可在五日之内，不错。”说着严固对着舆图，基本上把战报里萧坚的派兵部阵几乎是复述了一番，但毕竟严固也是战场上摸爬过来的，说起来也确实像那么回事，至少给张朴这样的外行人听起来是头头是道，字字珠玑。
“严候不愧老而弥坚，战场形势拿捏极为稳、准。”张朴假装夸了一下严固，转而问谷实。
“谷候，可有教我？”
“不敢，萧老将军久经沙场，胸中沟壑岂是我等能比，想来西南蛮夷小乱，跳梁小丑罢了。当前只是吃紧，运筹帷幄之下，定然不会有什么失当。倒是东倭战事，朝廷也不可等闲视之，之前嘉州行营借用的三江指挥那边的军资要尽快补上，让青州那边抓紧出海，别让远在海外的前方将士寒了心。”谷实对西南扭扭捏捏的战事搞到如今这步田地毫不上心，但打心里对东倭战事的进展有些记挂，这可是他复起的第一场战事，他现在正好也趁这个时候把上次争吵的辎重之事提了一提，恶心一下萧坚一系。
“陈柱国，可有思虑？”大家都转头看了看长沙公主，又颇有意味地看了看商成，张朴看来确实与商燕山不对路啊，大家都知道长沙公主兵部这些职务都是挂个虚名，虽然说从燕山回来后确实在军事上发言开始言之有物，但跟商燕山比起来，那……那还用比吗？张朴很明显地跳过了商成直接问陈璞的意见，对阵冷落的意思最为明显不过，刚才大家活泛的心思又都在心里斟酌比对了一番。
可是陈璞真的是走神了，突然才反应过来。因为陈璞内心在强烈震撼，前天商成刚刚对着上官锐和她的面说了西南战事可能糜烂的局面，当时她不太相信，回来跟田柚讨论后更加确定商成是夸大其词。但现在呢？虽然还没到商成当时说的成都震动、伏尸千里的地步，但商成之前说的桩桩件件，好像开始要成谶了，天哪！局面要颓废至斯了吗？如果商成当时分析是对的话，那萧老帅打得这场仗恐怕注定是场败仗，甚至是大败仗。陈璞现在还来不及佩服商成的战略眼光，何况她从草原回来后也就一直佩服商成战争上的本事的，她现在非常担心西南战事。以至于大家讨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当时商成说过的话，做过的警告。
“雅黎两州不容有失，应火速增援部署。”被惊醒过来的陈璞脱口而出。
“哦？”其实张朴没期待陈璞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就是想冷落一下商成而已，却没想到陈璞还真的发表了所谓的高见，但既然陈璞对战场说了判断，自然也要追问下去。
陈璞边说边走到西南舆图前指着嘉州各个方向，众人也站了起来凑到舆图前，一起对着舆图研究。在座大部分都是军官，舆图也是结合燕山卫那边改进的描绘方法改进后的，看得更一目了然。至于文官，尽管对具体作战也许不懂，但就着舆图山川、沟壑，了解情势大局，总是不难的。
“即使救援不及，也要在嘉州、盘州构筑工事、加筑城防，嘉州方向为行营所在，想来萧老将军老持稳重，应不会有失，但盘州增援刻不容缓，雅黎两州绝不容有失。”陈璞又强调了一遍。
“纵使守不住也要用人命去填，要告诉吐蕃，想入大赵，要一步一尸体排过来。”
在座的大部分是兵部高级将领，还有十几个是柱国、上柱国，都对战场有所了解，边听陈璞解说，边根据舆图想像排兵布阵，都是能跟上思路，若有所思的点头。再说陈璞说的确实都在理，各位懂行的都开始刮目相看，有异样的眼光。只有张朴和宰相公廨里其他高级文臣只能囫囵听个大概，但看到其他高级将领都点头称是，他们就明白陈璞已经切中要害了。
张朴现在更有些担忧了，带兵打仗他是不懂，但通过几次军议，大家对萧坚排兵布阵的分析，他也隐隐听出萧坚想胜怕输的心态，这当然也是他自己的心态。这个心态没有问题，问题是畏畏缩缩，不能大开大合，放不开手脚，那就是行军大忌了，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是他萧坚独撑大局，还自缚手脚，从陈长沙刚才的分析看来，萧坚是要被吐蕃和南诏合围夹击了呀！
陈璞对着舆图把之前商成的分析再演绎了一遍，听得大家更是既然惊讶、又佩服，都有身临其境之感，更是担忧战局。
商成也很佩服，他当然不佩服陈璞的分析，只是惊讶于陈璞竟然能完整不差的复述，说明陈璞近来确实没少研究战争材料。孺子可教，说明陈璞也是好学的。
张朴这会儿也顾不得冷落商燕山了，毕竟国事为重。
“应伯，陛下、汤相对你多有赞赏，你看？”
“不敢不敢，我不过燕山时小有所得，战功还是仰赖将士拼命，当不得陛下和汤相的谬赞。”
很安静。
商成说完就不想说了，他只是对东元帝和汤相的赞赏必需要推辞一下，至于对西南战场的高见，还高见吗？他早就有高见了，就是不要打，用政治、用谋略，拉一个打一个，或者安抚、怀柔的手段，后世治理边疆地区方法多的是，用上三五年的时间腾出来把突厥茨彻底打服后，再收拾南诏、吐蕃，也许那时候南方一看大赵北方强敌都被收拾了，也不用打了，奈何没人听啊。现在的战事，还有什么好说呢？失败已经是必然了，只是大败和小败，现在马上抽身，合兵一处，围点打援，又或者不计较一城一池得失，也来个孤注一掷千里奔袭，围魏救赵，也不是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可能，但他说了萧坚会听吗？很显然，不会听。所以他现在不想说任何话。
商成不想对西南战事发表评论，可大家都等着他的回答呢？不要说东元帝和汤相强调了他意见的重要性，就是商成本身在军事上的发言，也确实很具代表性和借鉴作用。
“应伯？”张朴提醒着。
商成还想假装没听到，转头想跟谷实小声说，回去找他下棋的事情，但谷实现在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赶紧假装整理了一下官服。商成白了谷实一眼，谷实假装没看到，还把官靴捋了捋。
“子达，我知道那天你生气了，但现在是大家共同议事，张相问你话呢，你不回答，什么意思？私事公事你会分不清吗？”陈璞有些生气地说。
陈璞确实有些生气，他知道商成一直不看好萧老帅的西南战事，也多次公开、私下表达过，但公是公，私是私，你商成堂堂商柱国，现在局面已经是这样，怎么的也要就事论事嘛！你商成平时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向来也是对公不对私的，怎么今天还耍脾气呢？她既是生气，也是为商成着，真心不希望商成给同僚中留下不好的携私的印象。但，刚这句话说出口后，陈璞也知道似乎有点过了，她不应该在公开的场合这么直接说他商成，而且商成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是思虑周密，确实不是只会携私打击报复的小人。看来自己误会他了？又或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她说的话里内容的歧义。什么叫“那天你生气了？”什么叫“私事公事？”那就是你们俩有私事？而且当时商燕山生气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气？这……难怪前段时间有人看到商燕山对着长沙公主生气发火，长沙公主还像士兵一样笔直站着听训……这……还能再想像吗？扯上天家的事，算了，也就商瞎子，这个假和尚，不知道哪儿来的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商成和陈璞，连张朴都一下忘记了说话。商成更是恨不能现在过去把陈璞拉到宰相公廨外指着鼻子先骂一番。
陈璞知道自己说错话，但还没有大家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自己当众指责商成，让他下不了台，很过意不去，但现在也只能红着脸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又该怎么解释。何况她确实觉得商成不应该这么小气的，当时是私下聊天谈事，现在可是宰相公廨议事，能混为一谈吗？
上官锐倒是能听懂陈璞的话，但他不能解释啊，何况他怎么说？他以什么名义指责商成？更以什么名义替公主缓夹？说其实公主跟商燕山没什么事情？那不是更证明有事情了？就算有或者没有，该他上官锐什么身份来解释？况且，上官锐也不确定他们俩是不是真有点什么，他上次帮自己老部下私下推荐两个姑娘给陈璞当随扈的时候不就是觉得商成跟长沙公主好说话么？
“不错。”
“嗯？”别说张朴了，就是在座的其他人，也被严固这句话给愣住了。严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敷衍，稍作思量，假装看了看西南舆图，说：“萧将军此番部署，总体还是不错的，纵使稍有差池，相互增援都可在五日之内，不错。”说着严固对着舆图，基本上把战报里萧坚的派兵部阵几乎是复述了一番，但毕竟严固也是战场上摸爬过来的，说起来也确实像那么回事，至少给张朴这样的外行人听起来是头头是道，字字珠玑。
“严候不愧老而弥坚，战场形势拿捏极为稳、准。”张朴假装夸了一下严固，转而问谷实。
“谷候，可有教我？”
“不敢，萧老将军久经沙场，胸中沟壑岂是我等能比，想来西南蛮夷小乱，跳梁小丑罢了。当前只是吃紧，运筹帷幄之下，定然不会有什么失当。倒是东倭战事，朝廷也不可等闲视之，之前嘉州行营借用的三江指挥那边的军资要尽快补上，让青州那边抓紧出海，别让远在海外的前方将士寒了心。”谷实对西南扭扭捏捏的战事搞到如今这步田地毫不上心，但打心里对东倭战事的进展有些记挂，这可是他复起的第一场战事，他现在正好也趁这个时候把上次争吵的辎重之事提了一提，恶心一下萧坚一系。
“陈柱国，可有思虑？”大家都转头看了看长沙公主，又颇有意味地看了看商成，张朴看来确实与商燕山不对路啊，大家都知道长沙公主兵部这些职务都是挂个虚名，虽然说从燕山回来后确实在军事上发言开始言之有物，但跟商燕山比起来，那……那还用比吗？张朴很明显地跳过了商成直接问陈璞的意见，对阵冷落的意思最为明显不过，刚才大家活泛的心思又都在心里斟酌比对了一番。
可是陈璞真的是走神了，突然才反应过来。因为陈璞内心在强烈震撼，前天商成刚刚对着上官锐和她的面说了西南战事可能糜烂的局面，当时她不太相信，回来跟田柚讨论后更加确定商成是夸大其词。但现在呢？虽然还没到商成当时说的成都震动、伏尸千里的地步，但商成之前说的桩桩件件，好像开始要成谶了，天哪！局面要颓废至斯了吗？如果商成当时分析是对的话，那萧老帅打得这场仗恐怕注定是场败仗，甚至是大败仗。陈璞现在还来不及佩服商成的战略眼光，何况她从草原回来后也就一直佩服商成战争上的本事的，她现在非常担心西南战事。以至于大家讨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当时商成说过的话，做过的警告。
“雅黎两州不容有失，应火速增援部署。”被惊醒过来的陈璞脱口而出。
“哦？”其实张朴没期待陈璞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就是想冷落一下商成而已，却没想到陈璞还真的发表了所谓的高见，但既然陈璞对战场说了判断，自然也要追问下去。
陈璞边说边走到西南舆图前指着嘉州各个方向，众人也站了起来凑到舆图前，一起对着舆图研究。在座大部分都是军官，舆图也是结合燕山卫那边改进的描绘方法改进后的，看得更一目了然。至于文官，尽管对具体作战也许不懂，但就着舆图山川、沟壑，了解情势大局，总是不难的。
“即使救援不及，也要在嘉州、盘州构筑工事、加筑城防，嘉州方向为行营所在，想来萧老将军老持稳重，应不会有失，但盘州增援刻不容缓，雅黎两州绝不容有失。”陈璞又强调了一遍。
“纵使守不住也要用人命去填，要告诉吐蕃，想入大赵，要一步一尸体排过来。”
在座的大部分是兵部高级将领，还有十几个是柱国、上柱国，都对战场有所了解，边听陈璞解说，边根据舆图想像排兵布阵，都是能跟上思路，若有所思的点头。再说陈璞说的确实都在理，各位懂行的都开始刮目相看，有异样的眼光。只有张朴和宰相公廨里其他高级文臣只能囫囵听个大概，但看到其他高级将领都点头称是，他们就明白陈璞已经切中要害了。
张朴现在更有些担忧了，带兵打仗他是不懂，但通过几次军议，大家对萧坚排兵布阵的分析，他也隐隐听出萧坚想胜怕输的心态，这当然也是他自己的心态。这个心态没有问题，问题是畏畏缩缩，不能大开大合，放不开手脚，那就是行军大忌了，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是他萧坚独撑大局，还自缚手脚，从陈长沙刚才的分析看来，萧坚是要被吐蕃和南诏合围夹击了呀！
陈璞对着舆图把之前商成的分析再演绎了一遍，听得大家更是既然惊讶、又佩服，都有身临其境之感，更是担忧战局。
商成也很佩服，他当然不佩服陈璞的分析，只是惊讶于陈璞竟然能完整不差的复述，说明陈璞近来确实没少研究战争材料。孺子可教，说明陈璞也是好学的。
张朴这会儿也顾不得冷落商燕山了，毕竟国事为重。
“应伯，陛下、汤相对你多有赞赏，你看？”
“不敢不敢，我不过燕山时小有所得，战功还是仰赖将士拼命，当不得陛下和汤相的谬赞。”
很安静。
商成说完就不想说了，他只是对东元帝和汤相的赞赏必需要推辞一下，至于对西南战场的高见，还高见吗？他早就有高见了，就是不要打，用政治、用谋略，拉一个打一个，或者安抚、怀柔的手段，后世治理边疆地区方法多的是，用上三五年的时间腾出来把突厥茨彻底打服后，再收拾南诏、吐蕃，也许那时候南方一看大赵北方强敌都被收拾了，也不用打了，奈何没人听啊。现在的战事，还有什么好说呢？失败已经是必然了，只是大败和小败，现在马上抽身，合兵一处，围点打援，又或者不计较一城一池得失，也来个孤注一掷千里奔袭，围魏救赵，也不是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可能，但他说了萧坚会听吗？很显然，不会听。所以他现在不想说任何话。
商成不想对西南战事发表评论，可大家都等着他的回答呢？不要说东元帝和汤相强调了他意见的重要性，就是商成本身在军事上的发言，也确实很具代表性和借鉴作用。
“应伯？”张朴提醒着。
商成还想假装没听到，转头想跟谷实小声说，回去找他下棋的事情，但谷实现在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赶紧假装整理了一下官服。商成白了谷实一眼，谷实假装没看到，还把官靴捋了捋。
“子达，我知道那天你生气了，但现在是大家共同议事，张相问你话呢，你不回答，什么意思？私事公事你会分不清吗？”陈璞有些生气地说。
陈璞确实有些生气，他知道商成一直不看好萧老帅的西南战事，也多次公开、私下表达过，但公是公，私是私，你商成堂堂商柱国，现在局面已经是这样，怎么的也要就事论事嘛！你商成平时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向来也是对公不对私的，怎么今天还耍脾气呢？她既是生气，也是为商成着，真心不希望商成给同僚中留下不好的携私的印象。但，刚这句话说出口后，陈璞也知道似乎有点过了，她不应该在公开的场合这么直接说他商成，而且商成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是思虑周密，确实不是只会携私打击报复的小人。看来自己误会他了？又或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她说的话里内容的歧义。什么叫“那天你生气了？”什么叫“私事公事？”那就是你们俩有私事？而且当时商燕山生气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气？这……难怪前段时间有人看到商燕山对着长沙公主生气发火，长沙公主还像士兵一样笔直站着听训……这……还能再想像吗？扯上天家的事，算了，也就商瞎子，这个假和尚，不知道哪儿来的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商成和陈璞，连张朴都一下忘记了说话。商成更是恨不能现在过去把陈璞拉到宰相公廨外指着鼻子先骂一番。
陈璞知道自己说错话，但还没有大家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自己当众指责商成，让他下不了台，很过意不去，但现在也只能红着脸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又该怎么解释。何况她确实觉得商成不应该这么小气的，当时是私下聊天谈事，现在可是宰相公廨议事，能混为一谈吗？
上官锐倒是能听懂陈璞的话，但他不能解释啊，何况他怎么说？他以什么名义指责商成？更以什么名义替公主缓夹？说其实公主跟商燕山没什么事情？那不是更证明有事情了？就算有或者没有，该他上官锐什么身份来解释？况且，上官锐也不确定他们俩是不是真有点什么，他上次帮自己老部下私下推荐两个姑娘给陈璞当随扈的时候不就是觉得商成跟长沙公主好说话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