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十一，今年十五岁，刚刚辍学不久，是个纯废物。
我学习不行，脑子不好，长相平庸，天生烂命一条。
咱哥们一无是处，却天生仗义，喜欢打抱不平，架也真是没少打，因为在学校总是闯祸，爸妈再三考虑之下，终于忍痛让我辍学。
一开始我跟着叔伯们上砖厂干活，可自从弄塌了砖墙，损失了好几百块砖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让我去了。
爸妈天天看着我一个闲人在家里无所事事，也是心烦意乱，却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没眼力见儿，不正干，还喜欢打架，做工的人没人愿意让我跟着他们。
终于有一天，三叔回了趟家，说要带个新人回戏班子，一眼就相中了我。
如果我早知道去了会有什么后果，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

爸妈却不管那么多，既然有人肯带我，他们当即是同意了把我交给三叔管教，还说什么不听话就狠狠揍，吓得我脸色刷白。
我跟三叔不是太熟，因为他常年在外奔波，不经常回家，也就见面叫过几声叔。
三叔对我总是笑脸相迎，这次也不例外。
天一亮，他就带着我坐上了去省城的车子，往他所在的戏班子出发。
到地方了之后，三叔把我的行李安顿好，带着我去见戏班子里的其他人。
班主是个中年人，叼着根红旗渠，还大大咧咧的给我发烟，让我叫他杨叔。
大概是给我三叔面子，还有几个乐队的老头子都过来给我打招呼，我都一一回应了下，又是叔又是爷的叫个不停。
除了乐队的，戏子也是男女都有，老少皆全。

男戏子里有个年轻人，叫刘朋，和三叔关系最好，当时就拍着我肩膀说以后要把我当亲弟弟看待。
还有一个管理电路的，叫石坤，长得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却让我感觉不到一点儿善意。
几个女戏子趁机以我为话题，来调侃三叔，看样子三叔在戏班很受欢迎。
想想也是，人长得帅，又高大威猛，还是戏班子里的武生顶梁柱，最重要的是他还没结婚，当然会吸引到异性。
而这么多女戏子，我就记住了没几个。
一个唱青衣的叫红姐，三十多岁。她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很好，胸部大的离谱，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往三叔身上蹭，我都看到三叔好几次都在忍不住吞口水，后来我才知道，红姐跟她老公离婚了，自己在戏班子孤苦伶仃的，也是挺可怜。

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姐姐，让我印象很深。她叫白秀英，长相又俊又秀气，身上带着一股书生味儿，问了才知道，她是反串唱小生的。她人也很好，跟三叔关系也不错，对我很和气。
最后一个我记得住的就是一个小姑娘了。
她叫吴燕，小名叫燕燕，跟我一样才十五岁。
她站在远处看着我们，好像很害羞，不敢上来打招呼，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
那种恬静的感觉，我再没有在其他女孩子身上看到过。当然，这也不过是青春期小屁孩对异性自带的滤镜罢了。
认识了人之后，三叔就带我去食堂吃饭。
原来戏班子都是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再由负责人去联系生意。
如果有哪个地方有红白喜事，就会联系当地唱得好的戏班子，谈好价钱之后，戏班的人就集体去东家安排的地方演出。

而现在暂时没有戏唱，三叔才有空回家把我接过来。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古式戏楼，听说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住的都是公寓，后来因为资金不够，就换了地方。
戏楼有两层，第一层就是舞台，平时戏子们都在下面练唱练功，第二层就是演员们的住所了。
二层很大，房间有八个，男女集体各占两个大房间，剩下的单间是留给重要名角儿的。
红姐就是其中一个。
她青衣唱得好，在同行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因此，为了让她养护好嗓子，不影响她休息，班主都会给她单人间。
凭三叔和秀英姐姐的实力，也都可以住单间，但是他们选择住集体宿舍，可真是平易近人。
这样一来，班主夫妇再住一间房，空出来了两间没人住，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提。
屋子很大，班主找人装修过，从里面看不出是在戏楼里住，和普通的房间差不多。
屋里八个上下铺，我放了行李，自然是睡在了三叔上铺。

戏子们睡的很早，一般十点左右就寝，三叔之前还跟他们有说有笑的，但关了灯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都睡得差不多了，我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来了戏班子，不过好在有三叔的照顾，不然我肯定待不下去。
想着想着，我脑海中浮现了那个青涩恬静的身影。
那个叫吴燕的小姑娘，是红姐的侄女，十二岁就跟着红姐在戏班子里学戏，现在也是能唱角儿的小戏子，当然这些也是我之后问三叔才知道的，还被他调侃了两句，害我现在脸上还臊得慌。
想着至少有个同龄人能一起说话，我也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孤单，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进入了梦乡。
“无情休书请神看…他言我是烟花女不能配状元……既是烟花丢他脸……为何当年……穿我烟花衣…食我烟花饭……迎着烟花跪…菩萨叫不完……”
也不知道是几点，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隐约听到有人在唱戏。

屋子里鼾声四起，众人睡的香甜。
那凄凉的女声唱个不停，让人听了只觉得可怜。
但是我现在更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我这个时候想上厕所。
拿起手机看了看，半夜三点整。
我穿好衣服，悄悄从上铺爬下来，推了推三叔，他翻了个身接着睡，根本就不理我。
我屏息静听了一会儿，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说不定是谁半夜在练唱功？
想了这个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我壮着胆子朝房门走去。
随着我来到门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几乎就在门外。
我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去，可是膀胱的肿胀感根本不饶我，一股洪流催命一样下泄而来。
我没办法，咬着牙开了门，朝厕所跑去。

女戏子的声音仿佛缠绕在我耳朵上，一直跟到了厕所，我却看着洗手间黑洞洞的门，根本不敢进去。
白天上厕所不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厕所根本就没灯，班主也是个抠搜人，省电省到厕所里去了。
我无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摸索了进去。
进了洗手间，一个个老式坑位映入眼帘，我用手机电筒的微光一一扫过去，到最后一个坑位的时候，吓得我手机差点儿掉坑里。
那里蹲着一个人，手里攥着卫生纸，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看他不说话也不动弹，我也不敢多事，匆匆洗了手，赶紧出了厕所。
刚出厕所，我就看见走廊一个人影，快步的朝对面的房间去了，看样子好像是出来上厕所的女戏子？
这也太巧了，半夜这么多人上厕所？

想着想着，我突然没那么害怕了，毕竟厕所里还有个人，外面走廊上也有人，这么多人在，哪会闹鬼啊？
女戏子还在唱，腔调依旧凄凉孤独，我听着听着起了好奇心，这是谁啊，唱的可真好听，让我一个不喜欢听戏的人都快爱上了。
好奇心起来了，我抓住门把手的手又忍不住松开，决定看一下到底是谁在唱戏。
宿舍在戏楼二层，想看到舞台太容易了，只要趴在护栏上往下看，就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心里想着只是看一眼，我就蹑手蹑脚的回头朝护栏走了过去。
我睁大了眼睛，朝着楼下的舞台看过去，隐隐约约的，一个红色的影子正在那里不停跃动。
我揉了揉眼睛，看的清楚了一点，那是个穿红色戏服的女戏子。

“没有烟花女……哪来如今状元郎……”
随着那凄楚的唱词，女人舒展着玲珑有致的身段，演绎着被辜负的烟花女子的辛酸和恨意，那一身红衣，在黑夜里耀眼夺目。
我越听越入神，想开口夸赞几句，又怕惊了人家的兴致，就只能是默默的听着唱词，看着那红色身影如同精灵一样舞动。
女子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挥散，柔美如瀑布，看得我心生向往，她应该是很漂亮的姑娘吧？
这么想着，我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一直没看到女子的正脸。
我回忆了一下，刚刚她光是转身的动作都有过好几次，我怎么会没注意到她的脸呢？
想到这儿，我疑惑的看了过去，女人还是在那演绎着戏中的角色，只是她现在一直背对着我，根本不转身了。
这下子可又让我好奇起来了，她到底是谁？只要她转身，我肯定能认出来，毕竟白天戏班子里的人我全都见过。

红姐？不不不，红姐的欧派比她大多了。
秀英姐？也不是，秀英姐个子高很多。
难道是？
正在我心里猜测着下一个名字的时候，我愣住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女人仍在唱，长发垂落在腰际，只是她每一个动作都刚好背对着我，不偏也不倚，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一股剧烈的违和感升上心头。
想清楚为什么后，我心头一惊，慢慢离开了护栏，颤抖着握住了门把手，悄悄开门进了宿舍。
一声不响的上了床，我用被子蒙着脑袋，浑身抖若筛糠。
那个舞台上唱戏的女人，她背对着我，可她的脚尖却是向着我的。
她身前身后都被长发遮挡着，所以我才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两面都是一样的。

我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这个时候，唱戏声却不见了。
我开始不停的胡思乱想，她会不会发现我在看她，所以要来找我了？
我浑身哆嗦个不停，都快吓哭了。这个时候，宿舍里有人咳嗽了两声，然后传来了起床的声音。
我偷偷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儿朝外面看，是刘朋刘哥，看样子是要起来练功了。
我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儿，看了下手机，四点五十了。
从刘朋开始，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起床，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各种声响，练唱的练唱，敲锣打鼓二胡琵琶应有尽有。
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一放松下来，立刻就困得要死，就算耳朵边儿有炸雷也挡不住我睡觉了。

一觉到中午，三叔把我叫醒去吃饭，我迷迷糊糊的洗漱了一下，跟着他一起出了戏楼。
穿过一个巷子就是这附近仅有的一家饭店，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刘朋是三叔铁哥们儿，老远就招手让我们过去，跟他一桌的还有白秀英和红姐，让我惊讶的是，昨天没过来打招呼的小姑娘吴燕也来了。
几个人都是我印象不错的，看来我跟三叔性子差不多，和他关系好的我也同样有好感。
几个人坐在一桌，吃饭聊天热闹的很。
我因为刚来，有点儿放不开，就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当然，不说话的也不止我一个，跟我同龄的吴燕也只是低着头吃饭，不仅如此，夹菜的时候我俩还夹到了同一块肉，她害羞，当即放手了，我看她松了筷子，没脸没皮的夹到碗里吃了，看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刘朋见我挺有意思的，掐了掐我脸说道：“你小子，比你三叔强，姑娘家害臊还说得过去，男子汉就得大大咧咧的，喜欢人家就大大方方承认，是吧。”

一旁的红姐连忙跟着点点头，秀英姐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三叔一听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
“我说刘朋，你这是埋汰我呢，我侄子小，你可别教坏他。”
刘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吴燕，贱兮兮笑道：“坏人不用教，好人学不坏！搞不好没几天十一都有对象了，你九哥还没着落呢！”
三叔被呛得说不出话，有点无奈的喝了口啤酒。
红姐却跟着附和道：“刘朋说的没错，我看十一这孩子挺乖，招人喜欢，阿九你也是，岁数到了也该找个对象了。”
红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本来就带着一股妩媚的感觉，这一开腔更不得了，语气里带着种幽怨的感觉，一下子让人骨头都酥了。
秀英姐叹了口气，似乎也有心事，只是自顾自吃饭，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