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冬天都一样冷。阴湿，穿不透乌云的阳光，蔫黄的草地，张海客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儿，它滚两圈掉进了下水道。香港铺着水磨砖和鹅卵石的地面，寒意从脚升到头。……或许山林里没这么冷，他不知道从何处产生这样的念头，也许是因为现代钢筋水泥浇筑的大都市终日看不见多少树影的绿，又也许是因为远在福建的那人。
张海客自知吴邪眼里的自己就是张起灵的一个普通亲戚，过多拜访喜来眠是不合适的。每回上门，接待他的总是吴邪，胖子也和他相谈甚欢，唯独与张起灵的交流少。诚然，他们并没有生分到相顾无言的地步，可是曾经他与张起灵是最亲密的人啊，仅仅是语言交流和眼神碰撞怎么够呢。
他把被风吹到肩头的落叶拂掉，叹口气加快了步伐。反正也得不到，何必自讨苦吃徒增烦恼。傍晚的九龙迎来下班拥堵期，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错杂着爱恨与人头攒动。张海客回到自己的公寓，窝在潮乎乎的沙发上玩手机，又叹了一声。
没加上张起灵的微信，他只好点进吴邪的朋友圈划拉。吴邪的朋友圈里总有各种关于他家小鬼的新鲜事，张起灵种地了、张起灵和胖子出门采购没带他、张起灵晨练跑了多少趟山。兴致盎然地看完这半个月的内容，张海客退出微信，不知道点了哪儿，手机卡在他和吴邪的聊天界面，显示“你拍了拍吴邪”。吴邪可能碰巧在用手机，几乎是秒回的，发了个问号给他。张海客撤回那行拍一拍，说，发错了。吴邪却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语气很轻松，道，他们仨做了年糕，怕年糕寄到香港会馊掉，请他去雨村尝一尝。还不忘补上一句贴心客套的“假如没时间就算了”。张海客失笑，他怎么可能挪不出时间去雨村，虽说张家人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值守范围，但海外张向来不守规矩。
张海客到雨村的那天是个好日子，赶上有人家嫁女儿，鞭炮噼里啪啦地炸着，红纸屑铺满水泥地，阳光照得人暖洋洋。他想，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有烟火气。晚上，吴邪和胖子带他跟张起灵去吃婚宴，新郎新娘都是一袭红衣，笑盈盈地拜天地，笑盈盈地挨桌敬酒。张海客看着看着眼神就滑到了张起灵身上，想象张起灵穿上红衫和他拜堂。张起灵察觉到他凝视自己，看了张海客一眼，将这判断为发呆，并没有事情找自己，也就大大方方任他看。
当晚张海客睡在张起灵房里。吴邪本来想打发张海客到书房将就一晚，于是没提前打扫客房，张海客并不愿意委屈自己在书房用椅子搭个简陋铺位，反客为主，笑眯眯问张起灵，“族长，我晚上和你一个屋?”张起灵一想，他俩作息时间相近，加之又是同族，确实住在他这里比书房或是跟吴邪和胖子挤要妥当，于是也就点头同意。
张起灵的房间里就有浴室。张海客洗漱完，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出来。张起灵比他先洗漱，已经靠在竹躺椅上闭着眼，手边还放着一本书。……睡着了？张海客有点懵，张起灵原来是这种看书会犯困的体质吗？他没有刻意放轻呼吸声和脚步声，走到张起灵身旁轻轻抽掉那本书。噢，是他带来打发时间的地貌学原理。张起灵本来睡得就不沉，手指拽着的东西被人拿走，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张海客弯腰端详族长的眉眼，把张起灵抱起来。被抱起悬空的那一瞬，张起灵醒了，下意识要把张海客撂倒，张海客硬生生受了一下，然后把张起灵放到床上，敲了敲他的头。
张起灵莫名感觉这动作相当熟悉，当年放野时张海客就经常敲他头，轻轻的，像关怀也像爱抚。他知道自己下手多重，难得心虚。张起灵攻击的地方是张海客的肋骨，张海客裸着上半身，等张起灵帮他擦药油。张起灵的手沾着药，推过张海客的心口。张海客有点忍不住，扬起下巴，呼吸颤了颤。张家人是不太怕冷的，张起灵排除了张海客被他的手冰到的可能性，以为他用力过头，放轻动作观察张海客的反应。张海客静静地凝视他，眼睛里有他没看懂的东西。

那是攒了多年的情欲，张海客劈手夺过药油进了浴室，隔着门让张起灵先睡觉，说，他自己能上药。张起灵再次确认不用帮忙，很听话地关了灯。张海客草草纾解了欲望，涂药上床。他躺在张起灵身边，把热量带给张起灵。张起灵能闻到药油味里混着另一种东西很微弱的气味，他不知道另一种气味是什么东西，但同样熟悉。
次日清晨，张起灵睁眼，发现自己窝在张海客怀里，后背贴着他胸膛，张海客还在睡眠状态，但腿间的东西硬邦邦地抵着他。他觉得有些怪，翻身下床，故意掀起一阵寒冬腊月的风。张海客果然醒了，迷迷糊糊捞着被子往身上裹，掀起更多的冷风。看样子他睡不成了，张海客意识终于回笼，然后被早上的尴尬反应闹得面红耳热。浴室门是敞开的，张起灵在刷牙，微微点头当做道早安，眼神很微妙的扫了一眼张海客下三路。张海客心想，他这回的的确确要没脸见人了。
他们一起去巡山，顺便活动筋骨，结束晨练返回小屋时刚过九点。胖子打趣张起灵，“嘿，小哥跟仙女儿似的，仙气飘飘，喜欢大早上出没在深山老林里面。”张海客挺愿意当个捧哏，“可不是，跟希腊神话里那群宁芙仙女一样，就喜欢林木山泉。”张起灵站在一边擦汗，任他们调侃。胖子隐隐约约感觉张海客今天看张起灵的眼神不太对劲，直觉不能放张海客在张起灵身边待着，赶张海客去冲澡。张起灵在另一间浴室洗漱完，回房放东西，推门进去看见张海客背对着他穿套头衫。张海客的背没擦，水珠顺着肌肉流下来，洇湿了运动裤边缘。张起灵过去拿走昨晚那本书，和张海客擦肩而过时用手里的毛巾替他抹了一把水。
他其实完全可以顺便摸一把张海客的。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他们那些奇怪的接触，张起灵突然这样想。
夜晚，张海客自己涂药油，和张起灵动手留下的淤青没那么容易消退。他靠着床头揉搓心口，搓了两把就犯懒不干了，套好衣服准备睡觉。张起灵探身过来，把他的衣服推上去，又把药油塞他手里，说:“揉开好得快。”张海客咕哝两句粤语，张起灵猜想他应该是在抱怨。“咔哒”一声，门把手被人转动，吴邪僵在了门口。张海客和吴邪对视，询问他是否有事，吴邪忙不迭摇头，严厉瞪了一眼张海客，砰地关了门。张海客感到莫名其妙，张起灵只是帮忙涂个药，又没和他上床，怎么他就挨一记白眼。
客厅里，吴邪满脸沉痛，向胖子宣布:“你知道我刚上去，看见了什么吗？小哥估计主动跟了张海客！”胖子悚然惊道，“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他俩今天就有点怪怪的……你打断他们了？”胖爷不愧是胖爷，面对这种事情都能开点玩笑。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终于敲定明天中午吃饭时提出声讨。
于是午饭的主题是年糕。胡萝卜炒年糕、年糕汤、烤年糕，一桌子白白糯糯的，目的是提醒张海客，请他上这儿来的原因是吃饭，而不是拐带单纯的闷油瓶同志。张海客哭笑不得，难道吴邪请别人吃饭就单给一种菜么？张起灵倒是对菜式接受良好，安安静静地喝汤。
张海客挺喜欢这种生活，吃完饭主动洗了碗，然后学张起灵到院子里望天发呆，看着看着就在躺椅上睡着了。张起灵放下书想了想，张海客对他很好，而且和吴邪胖子对他的好不太一样，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张海客的善意。上次他睡躺椅，张海客把他抱回了床上，于是他决定，他应该也把张海客从躺椅抱回床上。当张起灵坦坦荡荡抱着张海客回房时，胖子的眼睛简直要瞪掉了。
张起灵将他放到床上时，张海客半梦半醒，摁着张起灵吻了吻额头。又是一种熟悉但越界的安抚，张起灵推测，张海客和他以前应该不仅仅是张海客告诉他的同族关系那么简单。他并不准备等待张海客睡醒再问个清楚，张起灵遵循内心，抬手捏了捏张海客腿间。张海客猛然睁眼看向他，张起灵开口，“我们之前不止是同族关系吧。”他直直望进张海客的眼，那里面映出他的身影，是欲望，和之前他帮张海客上药时一样的欲望。
张海客伸手钳着他下巴，把他抓过来强吻，毫不避讳，“小鬼，你不到20岁就被我从里到外操遍了。满意吗？”张起灵瞳孔骤然缩小，张海客硬了，他的手还覆在那上面。还不撒手？张海客盯着他，明晃晃的威胁。张起灵把手收回去，张海客推开他进了浴室，张起灵思考了一下，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进去，于是他背靠浴室门坐在地上，听浴室里逐渐粗重的呼吸。
他好像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床榻间的缠绵、透过雕花木窗照进室内的暖阳、冷得利落的东北旧宅。

张海客趁着张起灵回忆混乱，在第二天提出告辞，来的快去的也快，像一阵风。回到熟悉的钢铁森林，张海客又变成那个永远冷静的张sir。其实当时应该让族长自己解决闯下的祸来着，他略恶劣地盘算。张起灵向吴邪和胖子摊了牌。二人大惊失色，以为张海客吃干抹净不认人，试图带着单纯的闷油瓶子杀去香港。张起灵拒绝了，在半个月后独自前往，没有提前通知张海客。
香港是张海客的主场，张起灵坐在张海客的办公室里，看他有条不絮地处理事务，有些按照程序应该上报给张起灵的琐事被张海客扣留下来直接处理，颇有几分奸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下班后张海客带张起灵回他的公寓，准备处理不速之客。张海客问道，你想起来多少。张起灵说，老宅和穿堂风。你会跟着风吗？张海客捧着他的脸诱哄，张起灵揉捏张海客的关节，垂着眼不去正面回答，香港的风太阴冷，你来雨村。
好。张海客低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张起灵眉心。上床时张海客从后面进入他，有炙热的液体落在张起灵脖颈上，是泪。
张起灵在香港一直待到年关。小年的前一天两人回了雨村，张海客提着大包小包，像极了头回登丈母娘家门的女婿。吃饭时吴邪和胖子轮流灌张海客酒，张起灵看不过眼替他挡了两杯。胖子打趣，小哥你要被他迷死了。吴邪眼尖，看见张起灵耳朵上浮起一层红，又灌了张海客一杯酒。
张海客捧着杯子笑得满面春风，眼里全是张起灵，对啊，你们深山里的仙女被我勾走了。他自愿的。
他说欲乘风。

呜呜呜呜太香了呜呜😭😭客瓶有您真的是我们的福气海客成功赢回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