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喂度娘

对于节日，米瑞斯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讨厌，要论喜欢，节日里那喜悦的气氛总是能感染人的，看着众人的欢快，仿佛自己也有了什么喜事一样，笑容不自觉的会挂上嘴角，精神也振奋了许多。要论讨厌的话，大概就是生意太好忙不过来的疲惫与烦恼吧。
今年的圣诞节也应同往年一样热闹。那时，即使他们这样开在不是十分繁华街区的便利店都能排起很长的队伍，不论是推车的还是挎着篮子的人们没有不是把商品塞得满满当当的。即使节日当天还没到来，但预热的氛围已经在店里提起好几天架起了火炉，不断烘烤着顾客们的消费热情，以及店员们疲惫的神经。
而今日就是圣诞节前夕了。
“来杯美式咖啡......你好？”
“啊！好的先生......您稍等”
柜台上清脆的两声敲击像是在脑子里打了两枪似的，米瑞斯朦胧的快要盖上被子的双眼顿时触电般张了开来，身体在肌肉记忆的驱使下强拽着精神将他拖到了咖啡机旁边。近来店里太过赏心悦目的营销额不断的透支着他的体力，在热烈的购物氛围中倒还有一团热闹的生气将他吊在云里雾里，保持着一种半神游的勉强支撑理智的状态，但是人一少下来，就连这口气也没有了，整个人自然像断了链子的锚，向无意识的深渊一沉不返。
“竟然在岗位上快睡着了，果然是休息不好的问题吗......”咖啡的热气氤氲升起，云团一样轻轻抱住他的面颊，湿润并活络着那冻僵的毛细血管，苦涩的香气缓缓的从鼻腔踱步至太阳穴，融解着米瑞斯那冻成冰块的思维。
“先生您的咖啡~祝您圣诞快乐！”咖啡一好，米瑞斯马不停蹄的便给客人装上打包，连带着他那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变好的阳光般的职业微笑一并奉上，虽然那刚被温暖的脸颊重又变得僵硬了。
客人默默接过咖啡，却没急着走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趣的指着他的帽子问道：“这帽子看着不错，是你自己戴的增加节日气氛的吗？”
“其实是统一要求的员工着装......”
“您说这顶圣诞帽吗？这是我们这里刚进的新货，经过精心设计的特别有节日氛围，您要不要来一个？还有和圣诞袜打包卖促销装的一套更便宜，孩子大人都喜欢......”忽有话语从后面传来，将话茬顺利的接过去了，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的米瑞斯无需抬头也知道是谁，本店这位能说会道的店长不几回合便让那位客人揣了好几套圣诞促销装高高兴兴的走了。
“姐，我们这的销售额还是得靠你拉起来啊”米瑞斯与她关系也很熟络，从一年前他来到这里打工便是这位店长了，店长为人不错，很会体恤他人，米瑞斯平日里受她照顾不少，而他的兢兢业业与出色的工作表现也一直让店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搭伙的时间长了，这便利店到也经营的颇有起色，总是值晚班的米瑞斯和店长经常一起下班，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好朋友般的关系。
“少贫嘴了，你呀，还是多注意身体吧，瞧你累的”
米瑞斯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她这边笑笑。
“近期生意好，但人手少，辛苦你这几天忙来忙去干了不少活，赶明儿这节过去了放你几天假好好歇歇，别太累着。”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但说来奇怪，”店长双手夹着腰，在货架间来回地踱着步。
“今天就是平安夜，照理说明天连着圣诞节，应该客人不会少啊，怎么反而来的不多呢”
“大概是回家团聚或者出去嗨了吧”
“说的也是，外面雪也下的蛮大的，我这多少年都没见过…”
“嗡~”，两人的聊天被一阵震动声打断，是米瑞斯的手机在响，“谁啊，工作时间来电话......”米瑞斯小声嘟囔着，从工作服的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利索的挂掉，当屏幕亮起的一瞬，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名字赫然在闪着。米瑞斯立时变了脸色，忙用手遮住屏幕，抬头对店长赔着笑说道：“姐，你帮我看一下柜台，我这里有点急事回个电话”
“去吧去吧，是你女友？可别让她等太久”善于察言观色的店长一早就看出米瑞斯神情不对，此时便半开玩笑的猜着原因。
“啊不，不是的......”米瑞斯脸一红，便往后面的库房跑去。
“那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个？”
“再说吧~”
“啪”的一声，门被迅速的关上，店长向着库房的方向出神的望了一会，旋即又像顿悟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
“哈...啊...，米波，你还好吗？出什么事情了？”
刚一接通电话，还喘着粗气的米瑞斯便迫不及待的问着。
“哎呀哥我都是大人了能出什么事啊，莫得担心，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还是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手机里传来了米波久违的清脆声音，米瑞斯那颗吊起来的心脏也终于平稳着陆。
“呼~，没事就好，都是好消息啊？那你说就行。”
“好消息也分大好和小好啊，你想先听哪个？快点选啦哥哥~”
米瑞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从米波上大学以来，两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学会和他这么撒娇了。
“好好，那就，先来个小好的？”
“小好是吧，咳咳，哥，我得国家奖学金了”屏幕后的米波努力做到语气平淡，但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
“这么厉害！”如此的喜讯令他也惊讶不已，不禁失声喊了出来，自己弟弟成绩优异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但也没想到竟会如此优秀，发现自己失态的米瑞斯随即靠在远离门口的墙角压低声音的问着，如果这只算米波说的小好消息，那他简直不敢想象大好消息会是什么。
“那，那大好呢？”
“大好就是学校最近圣诞节放假了，我可以回来找你了，我现在在车上，今天就到！”
“什么？！”
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米瑞斯的脸色顿时生出复杂的神情，对于米波的回来自己完全没有准备，仅是晚班就足以让两人错过好几个小时，晚饭肯定吃不成，更别提还没有想好给他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可是米波你也知道，我最近值的是晚班，大概很晚才能回去......”
“没问题的啦，哥哥的情况我都知道，我先回家里布置一下等着哥哥不就可以了吗？没事我先挂了哈，家里见！”
出来带上门后，米瑞斯靠着墙壁，对着手机屏幕上那熟悉的头像出神的思索着。
“米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能让他在家等我呢......但我还得值晚班回不去，对了还有礼物，给他买什么好呢......”
“呀，打完电话了？你快过来看这个”
没等米瑞斯反应过来，店长就把他拉到电视前一块看着天气预报。
“本市发布暴雪红色预警信号和道路结冰橙色预警信号…”
“你看电视里说的，今晚有特别大的雪，门外已经下起来了，怪不得今天少有人过来买东西。”
望着门外于夜色中泼洒的鹅毛大雪，米瑞斯心情格外沉重。对于团圆的渴望此刻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想着鼓起勇气，请假，然后飞奔回家与米波见面，甚至店长同不同意也无所谓，自己去意已决，不管那该死的暴雪红色还是橙色预警，哪怕下的是锋刃呢，举起盾牌做伞也要回去，办法总比困难多。想到这里，他侧过脸去看着店长这边，红红的被冷风擦伤的鼻翼张开着，嘴唇上下在微微颤动，注意到他目光的店长此时也侧过脸来面向米瑞斯。他知道有些话语必须说出口，决心才有值得掂量的分量。
“姐，我想问你个事......”
“请假是吧，准了”
“不，不是，那个......哈？你说什么？”
心里早把情况预演千万遍的米瑞斯，却不曾想到过如此顺利的难以置信的一幕，米瑞斯投去的诧异目光正对上了店长那莫测的神秘微笑。
“你怎么知道我想请假？”
“打电话的声音有点点大了哦，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原来店长都听见了......米瑞斯两只耳朵略显尴尬的耷拉下来，表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陪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次看穿他内心的店长努了努嘴，为了消除他的担忧又继续说道：
“店这边我来管着就行，反正看今天样子也不会来多少人了，但最后一班岗还是要站好的，你就放心去吧哈”
“店长，姐！你最好了！”
米瑞斯此刻的激动之情不但溢于言表，乃至都想冲上前去给店长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最后还是凭着理智克服了，再无多言，立即就一路小跑换衣服去了。
“等一下”店长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左脚刚迈出门口，米瑞斯立刻又收了回来。“工作辛苦了，没有什么太合适的，这瓶是我喜欢的红酒，回去可以试试煮着尝尝，圣诞快乐”店长将袋子递到他的手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回店里去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米瑞斯不禁抽动了几下鼻头，默默地，两行热泪流在心里，汇成一道暖流，令他忘却不知几多风寒。

时间总是流逝，转眼已近午夜，而顾客果真没来几个，便利店也要关门了，盘完货的店长正准备着换衣服下班。
“叮咚”
“欢迎光临”
伴随着感应器的电子音响起，一名带着墨镜的男子掸了掸身上的雪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下班了，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听到声音的店长从里面小跑出来问道。
“您好，这里有一位叫米瑞斯的店员吗，我有一件东西让他替我保管着，现在我来取”男子裹得相当厚实，仅看外表确实分不出是哪位。店长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才满是疑惑的开口：“他家里有事提前下班了，他为您保管了什么东西能告诉我吗？”
墨镜男子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他将墨镜扯了下来，隐藏在镜片后面那翡翠般碧绿鲜亮的瞳孔透射出惊异的目光，
“你，你再说一遍？”
当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的时候，米瑞斯不禁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交通堵塞严重，自己可能晚些才能回来，到家不久后米波的消息也跟着回了家，在迟到的弟弟为自己争取的时间里，米瑞斯赶着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预备着他风尘仆仆的到来。虽然外面的空调坏了，但幸好米波的房间里有暖气，索性就设宴在里面了。
哦对了，是那瓶红酒。
“红酒怎么煮来着，我试试看......”
钥匙插入锁内粗暴的转了几圈后，厚重的大门被奋力的拽开，气压裹挟着风雪涌进屋内，激扬起一片片寒气。米波又是用力顶了回去，才将冬天拒之门外。狂奔回来身上还积着厚厚一层雪的米波狼狈地将衣服草草一收拾便瘫在了椅子上，“堵得实在是太厉害了，本来准备直接去哥哥上班的便利店接他下班，给他一个惊喜来着......哈，算是命运给我开的玩笑吧”所幸两人的家离着米瑞斯上班的便利店距离并不算太遥远，不然指望着那一锅粥似的车流不知道得爬行多久。
“哥，我回来了~”米波对着空旷黑暗的屋子喊了一声，然回应的唯有寂寞。
“不对啊，哥哥明明是早下班回来了，怎么还没开灯，和没人一样？还有家里也有些冷......”米波拿起遥控器啪嗒按了几下，眼见空调没反应，才明白过来是坏了。米波向里屋摸索着，发现自己的房间内还亮着灯光，毫无疑问，在里面的就是等了自己许久的哥哥。
“哥哥，原来你在这啊，我堵车到很晚才回来的真的不好意思......”
米波边说着边把门推开来，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埋首趴在桌子上的米瑞斯——手里还拿着一半红酒的高脚杯。
“哥哥这是喝醉了？本来酒量都不好，没想到才喝一半就倒下了......话说为什么要开红酒，难道是给我准备的？米波心里想着许多问题，而这些本应和自己的哥哥一起热烈的讨论，但此刻已然进入梦乡的哥哥令人实在不忍去打扰，哥哥的忙碌与辛劳自己也是知道的，安稳的睡眠是此时米波能给米瑞斯最好的圣诞礼物。米波轻手轻脚的绕到哥哥的身边，小心的将他抱到了床上，一手将被子扯了过来给米瑞斯仔细的盖上。盯着哥哥熟睡中扑红的脸颊，米波有些怔怔的看的出神，以前从未注意过的那可爱的面容不禁激起自己万分的保护欲，仿佛米瑞斯才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于是米波俯下身去，想着凑近米瑞斯来更为细致的看看与自己多日没见的哥哥的面容。不料此时米瑞斯突然侧了个身，一把将米波踉跄地拽倒在床上，揽进自己的怀里。
“米波，是，是你回来了吗......”
始料未及的米波被自己哥哥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而在贴近哥哥的怀里，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这也太近了......”。米波的脸此刻像被火烧了一样通红，“哥，你醉了，我把你抱到床上来的，你先好好睡着，我上你的房间去......”
“不，米，米波，先不要走......”
将欲起身的米波被米瑞斯更为强力的双臂紧紧的又锁回了自己的怀里。意识到什么的米波也抛弃了执着，紧紧的回抱过去——那是哥哥对自己的渴求。
“抱紧点，好暖和......”米波更近一步，两腿与米瑞斯的重合叠在上面，将他的双耳低垂的头部埋在了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哥哥的头发，揉捏着他的耳朵，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躺在床上，不一会，自己怀中像小猫一样蜷缩的哥哥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似乎已经满足的沉沉睡去。
北风仍在呼啸，细密的雪粒刮擦敲击着玻璃，已达午夜的时辰砰然在夜空炸响盛大的礼花，然而这并不影响二人的世界，无论是对于今日的圣诞还是未来的元旦庆祝的烟火，在节日的庆典里传达的都是喜悦的心情和对未来甜蜜的期盼，缤纷的光彩透过玻璃窗映射在两人的身上，反到更添了几分梦幻的香气，在大雪纷飞的平安夜里，弟弟贴到哥哥的耳旁，吹出蓬松的热浪，一点一滴的悄悄说着：
“圣诞快乐，我的店员先生”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