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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云中谁寄锦书来(2016吧刊旧文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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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纪念旧时光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10-31 17:46回复
    一、这一年的夏日,格外酷热。韩国一向肥美的土地像年迈的老婆子一样布满了皲裂的纹路。地里靠天吃饭的庄稼们纷纷干死,连带着几座城池的百姓像避难的蝼蚁一样疯涌出城去逃荒。
    我家也是。爹爹被抓去从军,原本盼着靠一身耕田种菜得来的力气在军中挣个官儿,未曾想一场不大的战役因为主将的昏庸夺了他半条命,剩下的半条也因为没日没夜的酗酒栽在了鬼门关里头。
    家里的主心骨没了,娘亲也撒手人寰。留着六岁的我和十二岁的姐姐靠着百家饭活命。
    饥荒来势汹汹,打小颇有思量的姐姐毅然带着我奔向主城新郑找活路。日头毒辣的紧,明晃晃昭告着不给庄稼半条活路。实心眼儿的百姓们巴巴儿盼着上头下来一口薄粥,谁想这口粥早被喂了宫宴里要宰的那头畜生。倒在两旁的尸体腐烂见骨,不多时便掀起一场扑天的瘟疫。韩王终于从王座后头冒出个头,撒几滴热泪便依着大将军姬无夜的吩咐关紧了城门。姐姐凭着瘦骨嶙峋的身板硬是带着我从城门的缝儿里钻了进来,把腐尸和瘟疫隔在了城墙的外头,把我和她隔在了命数的两端。
    我们趁乱躲在一户大户人家偏僻的后院里。每天啃着干裂发霉的几块干粮过活,姐姐同我你一口我一口,生生撑着活了三四天。第五天我悄悄跑出去循着灶烟摸索到厨房偷了半个别人吃剩的包子,临出门不小心掉下来还踩了一脚。我颠儿颠儿捧着一堆碎屑给姐姐,姐姐摇摇头,半晌又摇摇头:“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姐明天就去找条路子。”
    我不知道姐姐怎么不被人发现地从院里钻出去,做了这户人家的奴婢,我只知道自此之后,我天天吃的都是新鲜的烧饼。我每天吃一点,剩下的都藏起来。藏到第三天,姐姐再也没有出现。
    当我埋头躲在角落里啃着一个烙饼时,一双黑靴子停在我跟前。我抬起头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脸。他跟我说:“你跟那个被发卖的婢子很像。”
    我懵懂:“发卖是什么意思?你说有个人跟我长得像,你看见的是我姐姐吗?”
    他笑笑:“姐姐?她居然留了这么个小东西。也罢,好好养养应该也有用,勉强也能抵得上她的罪过。”又同我说:“你跟我走吧。我会让你见到你姐姐。”
    我跟着他走了,可我没有见到姐姐。
    姐姐犯了错,被充作军妓。被逐出府门的第二天,便不堪受辱,咬舌自尽。那时,韩非正要将她带回。
    韩非并非言而无信,只是姐姐命数太差。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日日学习礼数才学,等着将来的某一日,找一个合适的契机,送进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府中。
    从九岁到十三岁,我学到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比如朝野争斗,比如七国动荡,比如姐姐的死因。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10-31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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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叫云锦,是韩国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姬无夜的侍妾。
      也是韩非亲自培养的暗线。
      姬无夜像传闻中一样,狠毒酷辣,为一道下酒菜可以鞭杀几十个人。他的姬妾成群,包括我在内。然而他却没有一个子嗣——长年在战场拼杀以及应付源源不断的刺客,早已让他的身体像生锈的铜锁一样残破。他自知再无传宗接代的可能,就每晚折腾不休,日日都有衣不蔽体被抬出去的尸体,也有源源不断送进来的女人。
      我在将军府和韩非之间斡旋两年,终于听到韩非出使秦国的消息。至于之后的消息往来的中转权,被他悉数转给了国相姬平。
      数月后,韩非在秦国的牢狱中暴毙身亡。我也逐渐开始在大将军耳边说几件陈年旧事。我得到了几个渗血的耳光,以及第二天,姬无夜前往韩宫同韩王秘密商议暗杀相国的消息。
      四月十七,我在房中做女红。相国姬平闭门谢客。
      四月十九,我陪姬无夜饮酒作乐。相国姬平暴卒,姬府缟素连绵,哭声震天。
      四月二十六,姬无夜上书求娶红莲公主。我端着一盘点心进了书房,顺手取了刻着附近地形详解的竹简。
      五月初二,姬无夜于洞房夜遇刺身亡。流沙首领卫庄继任将军一职,此时我已打点细软,伪装为流民出逃。
      第二年,韩国城破。我在桑海,看到改头换面的姬良。
      我和姬良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尚且大气恢弘的韩非府邸。他一身白衣从马上跃下,逆着刺眼的日光走过来。我只是闭了闭眼,他就已经走进了回廊里,离我老远。
      第二次会面,我在自己开的小饭馆里喝茶,他步履沉静地走进来,停在我面前。
      “许久不见。”他笑容清浅疏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我笑了笑:“公子说笑了,不过小半年未见罢了。”话音未落,我便觉得凄凉,原来一个那样奢靡华丽的国家,失去支柱以后,所有的辉煌和历史就全都摧枯拉朽。那座不可接近的王宫,也会被一个低下的士卒插上他国的旗帜。
      那我们这些子民自己都不能决定的奉献,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本我们是为了活命,然而最先保不住的,还是命。
      他似浑然不觉我的恍惚,依旧与我客套地寒暄:“不知云姑娘到桑海以后的情形,可还过得好?”
      我抬手给他添一杯茶:“还好,刚开始艰难了些,可也熬出头了。不知公子现今如何?”
      他把茶碗放在鼻下轻嗅,又放回桌上:“也还好,只是缺个谈论旧事的故人,有些无趣。”
      我笑笑:“姬公子若有闲情,小店自当随时恭候。”
      他敛了笑:“在下如今名唤张良,还请云姑娘切记莫要唤错。”
      我依旧笑着应了。
      定下约期后,他回了现今的归宿,闻名天下的小圣贤庄。我一个人坐在桌旁发了许久的呆,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手把对面那碗凉透的陈茶泼在了地上。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10-31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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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我知道那次会面只是一个开端,但我不知道它的后续来的这样迟。尽管我知道它一定会来。
        我为面前俊美的男子冲了一壶茶,是上好的新茶。袅袅升腾的雾气里,清雅的香味冲掉了一些血腥,也遮掩了本就不甚明朗的面容。
        “如今宵禁严明,公子下次可要注意时辰,莫再在我的小店里屈尊了。”
        他这次没有放下茶碗,像上回那样嗅了嗅,一饮而尽:“云姑娘既如此不喜在下叨扰,在下自是要注意的。”
        我抬手给他添茶,言笑晏晏:“公子说笑了。只是妾身若放任公子如此狼狈,岂不辜负了那些姑娘们的一地芳心?”
        他勾唇:“哦?那不知,云姑娘这颗芳心,是否被在下此时的模样弄得狼狈?”
        “……”
        他很满意我的反应,挑挑眉,又喝了一碗茶。
        我:“呵呵。”
        张良:“……”
        我们都明智地决定停止这个话题。
        因为两碗茶,本来就浅眠的张良同我干瞪着眼对坐了一夜。天一亮,他便换上一身干净常服同我告辞,临走留下了一块玉佩。我收下玉佩,笑着送他离开。
        四天后的夜晚,他再次一身是血的出现在了我的铺子里。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自己的血要比上次多一些。
        我拿下伤药来给他包扎,他没有拒绝。我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的。
        “摸清了我的实力后,他们就开始认真了。”他这样说。
        我不疾不徐地处理伤口:“那这样说来,张先生似乎该安稳待在小圣贤庄才是,怎么就天天跑出来了呢?不怕您的两位师兄担忧?”
        他笑笑:“啊,所以我故意把大师兄最喜欢的古本上划了两个刻刀印,所以他把我赶出来了。”
        “……令师兄果有君子风范。”
        “呵呵。”
        沉默了一阵,我突然问他:“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笑意疏离:“我原本以为云姑娘会是个聪明人。”
        我把药箱收起来,听见这话回答道:“如若张先生觉得妾身冒犯,可以把那枚玉佩收回。当然,如果张先生不计前嫌,还能顺便跟我聊一聊别的事情……”
        我转身,摊开手心,“妾身愿以这枚合心璎珞回赠。”
        他不语,只是将璎珞提起来,带着轻佻。
        半晌,他把璎珞别在腰间,依旧未语先笑:“我的玉佩随时都可能取回,这枚璎珞姑娘也可随意。不过今后,怕是要在尊府多打扰几回了。”
        他复又坐下,自己添了茶:“明哲保身固然要紧,不过有些龙潭虎穴,还是值得一闯的。”
        “原来如此。激流勇进,有时确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瞄他一眼,“但看着今晚阁下这副尊容……貌似比较困难。”
        “……玉佩这样的贵重之物放在姑娘这里还是令人寝食难安。还是不麻烦云姑娘了。”
        “哦。我确实不大小心,半夜三更居然给人开门,张先生提醒的是,妾身一定记得改正。”
        “突然觉得,玉佩还是美人保管更为合适。”
        “多谢先生抬爱。”
        我把他拉下了一个泥潭,同我并肩,利益相关。他死,我死;我死,他就少了一个重要的秘密据点。
        这样真好。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10-31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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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转眼,嬴政便攻克了六国,一举称霸,被尊为始皇帝。
          始皇帝,始皇帝,自古有始,就有终。我不痛不哀,诸事照旧。只是当晚看到张良烂醉如泥时,心里有哪个地方被揪得有点紧,紧得发疼。即使第二天他衣衫整洁,依旧风度翩翩,载笑载言。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他越来越少见的凶险夜晚里,点一盏灯,煮一壶茶,摆上两只碗,和几碟淋了喷香麻油的小菜。
          这样的日子,梦里梦外,就是数年。
          有什么约定依旧稳固,也有什么初衷在悄然改变。
          自打张良将我赠他的璎珞展示给他的两位师兄后,大师兄、掌门伏念一派高深莫测,二师兄颜路倒是到我这儿坐了几回。但也只是要了一个雅间,点上几道小菜,坐上半个时辰就离开。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让我莫名瘆的慌。
          张良也是,前来的频率比以前多了许多,看我的目光也日渐幽深。让我不安,又隐隐带着莫名的期待。
          终于有一日,他邀我前往小圣贤庄做客。
          我当真是受到了惊吓。当真。
          然而等我从惊吓中回过神,就已经站在小圣贤庄威严耸立的大门……一旁的小门前了。
          已经走到这里,也没办法了,只好跟着他进去。跨进门槛的刹那,我以为我跨进了仙界。差异如此明显,即使中间只隔一道门槛。
          正是春光最和煦的日子,桃花开得甚好,一朵接一朵,连绵不散,层层叠叠地晕染起来,便是一串化不开的喜怒哀乐。
          美,很美,以致于我没有注意到落在我发间衣上的几片花瓣。
          再次意识到身后站着一个人,是在他抬手为我抹去落红的时候。
          我讶然回头,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温软和明亮。
          到底是他还是我,把对方扯进漫天红尘里纠缠不清?
          我嗫嚅道:“我……”
          话音未落,便被带进一个怀抱。
          “小心。”他这样说,带着清凉的吐息落在我的耳畔,酥酥麻麻。
          我在他怀里微微扭头,原来是一截枯枝被吹落。打在身上不会死,但会有点疼。
          我应该挣扎,但我并没有。因为那道温热还没有离开我的耳畔:“阿锦,你是我很好的同伴。”
          对,就是这样。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局,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脆弱的。就算她的身上太多不该被人知晓的秘密,只要给她一点小小的在意与呵护,她就能死心塌地。不用让自己的双手沾血,还可以有长久的便利。
          我知道是这样一回事,我也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才最好,我也知道我只能拒绝他。但即使我知道,我却也没有拒绝他。
          不是因为那道我一旦拒绝就会立刻落在我身上的锋刃,而是因为我舍不得。
          然而他没有对我隐瞒分毫,如同我们结盟时那样约定。我答应张良,与他同舟共济,合心合力。
          可是这样我都舍不得他,那我还会舍不得更多的东西,比如与我再无缘分的姐姐。多少次我想忘了那张已经模糊的脸,可一闭上眼,就是,路旁的死尸,一堆包子的碎屑,和几张温热的烧饼。
          我拼命不去管那些恩怨,把店门交给心腹打理,专门接纳怀有反秦意图的士众。我自己则带着妆奁,孤身踏进了小圣贤庄。
          没有名分,但夜晚依旧耳鬓厮磨,红烛帐暖。
          有一日颜路刻意来找我,问我为何不要名分。我笑着回答:“已然残花败柳之身,有了名分,未见得就比没有名分好过多少。您说是不是?”
          颜路皱了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颜先生难道觉得,自国破家亡之后,子房还有多余的热忱分给一个女人吗?”
          颜路道:“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们是故人。”
          我笑意不减:“是故人。他的旧交韩非,曾将我悉心训练,送往韩国大将军姬无夜身边。韩非死后,与我交换情报的人,便是他的父亲。”
          那天之后,颜路再也没来找过我。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时候,我渴求安宁的愿望,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姬府的旧仆,寻来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10-31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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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10-31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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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吞了一条,后面补图片好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10-3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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