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不过咱们也并不是为了将兄弟们送入必死的局的不是吗？”
这话有陷阱，可不好答。我既不能说没错，我就是奔着死去的，那岂不是辜负了爷娘对我的期盼、岁岁和小菩萨对我挂念；但更不能，只因为他这一句“必死的决心”便扭头就走，那岂不是又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实情便是虽然大家伙都觉得这个任务危险程度很高，但是咱们还得不留余地的完成这项使命，并且尽量平安归来。我摆手道：
“这五百位兄弟，都是因为相信您，所以愿意跟从您，上刀山下火海。我同他们有一样的决心，也是因为相信您。”
天将入夜，必须早做准备，以免耽误时机。我瞅他仍紧皱的神色，问道：
“难道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开战之前，李持剑千叮咛万嘱咐过，他那大篇的端正言辞里面无外乎传达着一个讯息，再怎么打仗死人，都不能叫他的儿子们有闪失。
基于这句话，我和翁斐以及郭敬都在筹谋之时分外小心，哪怕是领着这群小崽子上战场时，也得安排一个营的精兵来护卫他们周全。刻下李陵问我究竟有什么顾虑，倒不如他直接同李持剑去请示后、得了准信再来找我会让这件事情更加简单。
：我的顾虑，自然是因为殿下的千金之躯，不比常人了。

大局在前，又是皇耶亲率，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何高贵。只要皇耶安稳，社稷便得安稳，区区皇子在战争的残酷面前并不算什么的，当然只是我这般想，皇耶定然不想出征打仗，却要折了自个的几个亲儿子，基于这一点，我自然能理解哥舒真如海的顾虑，一时也有些语塞。于是说话自然软了下来。
“那——要不然我去回禀圣上，听凭圣意安排吧。”
虽然我知道，如果再经由圣意裁夺，则多少会错失此次机会。

李陵虽然有些缠人，可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后生，既然我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理应明白我夹在中间的难处了。这次奇袭可以算得上是大展拳脚，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连李不世仙都尚且带不了，更别提李陵了。
：好，如此最好不过，只要陛下松口点头，臣这边毫无异议。

【翁斐剧本第八幕】
因想跟从哥舒真如海参战夜袭吐蕃一事未果，我更想要做出些实际来，未免皇耶觉得我无能。既不被允入战场，我便着手探查敌将。此前大非川之战，钦陵、赞婆以其好战闻名于朝野，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使人探查这兄弟两人的弱点。
“大将军，斥候在前线探得一首诗歌。”
我将这首诗歌禀于翁斐，说的正是“加布小河谷，噶氏子想称王...”所谓噶氏子，便是噶尔·钦陵、噶尔·赞婆的姓氏。大非川既然由钦陵、赞婆得手，未必不被达布聂西赞普忌惮，既有此番诗歌流传，想必吐蕃王朝也未必安定。
我示意翁斐是否以此做文章。
“您看是否可以挑拨吐蕃内政，以使王将背心？”

【唐军与吐蕃战事推进，而吐蕃内部因钦陵、赞婆两兄弟把持朝政，和大唐的战也未有顺利，早有乱象。早年间我也曾经与这两兄弟交手过不止几次，如今想来，倒真是有些风水轮流转了，钦陵的不败神话又是否会继续颠仆不灭？】
【营中的豆烛草长不灭，我坐在等下深思熟虑，久久凝着沙盘出神。正当苦思冥想之际，便聆得门外通传，说是大皇子来见，便下令让人进来，逮至其入帘内，拱手行礼】
殿下，此夜急至，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还未待少年的话音甫落，便有他递来的纸张过目，但将虎目微瞒，却知晓了它此时的分量：并非轻薄如羽，分明是重如千鼎】
当然难得。【又听见年轻王侯的末一句急切】殿下以为，臣应该如何去做？【微顿】可曾有十足的把握这诗歌可撼动这吐蕃王朝的根基！

“仅凭这首诗歌未必可以？”
真正的猜忌，只是由一颗种子引发的，而后生根发芽。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在赞普心中播下这样一颗种子，哪怕是假的，但不怕他不起猜忌之心。
“咱们可以将这首诗歌大力传播，只要能传到达布聂西赞普耳中...”
钦陵、赞婆虽经由这一役大大的打开了战局的赢面，但有所得必有所失，吐蕃诗歌的流传，便是帝将离心的一种证明。若能令赞普不再依仗噶氏两兄弟，则两人无论有多大的本领，也不能再使出来了！
“便有六成把握可以撼动吐蕃王朝的根基！”

【但是李陵也是一粒芽子，在将他播种、培育后，再加以灌溉，他便会抽条成如今看似可以遮天蔽日的茂森】
帝将离心，若是赞普不再依附赞婆、钦陵两兄弟，岂可能再由他们扶摇上天去？！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面上适才板结的愁云也作鸟兽散了，三两点烛意挣脱黑暗的桎梏，迷彩地点进我二人的面上，分不清内里。深陷在乌黑眼窝里的眸色，是一川将要惊鸣的火山，我似乎可以窥见这首歌谣所传承的未来：无数非人非兽的耳语……数以万计的锤针们指向这桩离经叛道、臣反君疑的怪诞赞歌】
臣等即日便会着手去做此事【珍郑地拍了拍他的肩】是殿下有心了

前几日哥舒真如海领五百人夜袭吐蕃大营，我欲一同参与，只奈皇耶不许。
肩上承了翁斐大将军两分重量，我接的稳稳当当，身量不见丝毫晃荡，只是态度谦逊许多，半分不肯接下这番功劳，拱手回道。
“我不过是凑巧得了小道消息罢了，一切还得有劳您费心组织。”
因是刚得的消息，不顾夜幕也着急将信送到，既然一切商议妥当，我便致辞告退。

好，若有它务，我便同殿下及时沟通、知会。
【已在识海中想好了如何将此诗大恣宣扬，若是钦陵、赞婆这对兄弟可以窥见我的豹心，想来无不会扼腕痛嘶：像一只中了箭的云虎，像一座着了火的宫殿】
夜色深了，若无要事，殿下先回罢。
【与李陵的目色短兵交连，相互触及的一刹瞬，又状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捋须自得。命人将其送行后，又端坐案牍前，劳形至黎明绽白，后话不提】

【翁斐剧本第七幕】
【与吐蕃相持数月，期间虽有小胜，却始终久攻不下，如今群狼围伺，我军的境况实在算不上明朗】
【这日与兄弟们聚在营帐中，我并非冷静稳重的那一类人，见他们都不发话，便率先说】咱们出来也有几个月了，吐蕃人顽抗，还不知这场战事要拖到几时。

随大军出征了这么些时日，若说不想念长安的风物那自然是妄谈。可战事一日不结束，我们便一日归途无期。阿耶此番的决心坚定，必定要大破吐蕃，还我朝西境一个太平方肯罢休。
既然如此，我也唯有暂且压抑住那颗思乡之心，权且安心驻守在营地里了。
其他三位兄弟也在场，我默默饮下了一盏酒，忽然来了一句。
：还是长安的酒更美味。

代李太虓
行军吐蕃已有数月，第一战胜得利索，周遭恭维好话听得不少，只是还不耐这好话在耳朵眼里磨点茧子出来，已经有东北犬吠阵阵往这儿灌。
：我大唐礼仪之邦素来教他们那些高句丽学生些教养活法，他们是样样学不会。净爱做些些讨打的做派。

【不知远在长安、身居宫禁的澄月殿妃子是否会因为爱子随军而断肠，但我在黄尘苦水中磨砺数日，确乎是已体味到诗人所言的征人蓟北空回首。】
【这不是雄关漫道的蓟北，而是苍莽寥廓的河西。】
【眼下与唐军对阵的吐蕃尚未解决，倏闻高句丽、契丹等地鼙鼓又响，几个不必上战场搏杀的皇子便凑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

你们可有听到风声，说高句丽、契丹也相继起义......还不知诸位将军们是否有所准备。
【皇子们虽得允出长安，跟随陛下亲征，但到底年纪小，往日也只许我们在旁观政，至于各项重大决议，还是无法添言。面对这场相持不下的战事，将军们久经沙场自然心中有数，我们却终究做不到静待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