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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山猫哀史 (从原创角色打开暗黑的黄金神威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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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汨羅(べきら)の渕(ふち)に波騒ぎ
巫山(ふざん)の雲は乱れ飛ぶ
汨罗渊水乱拍波,群云翻涌巫山峨。
混濁(こんだく)の世に我(われ)立てば
義憤(ぎふん)に燃えて血潮(ちしお)湧(わ)く
昏昏浊世吾独立,激昂义愤热血歌。
権門(けんもん)上に驕(おご)れども
国を憂(うれ)ふる誠(まこと)なし
权贵只晓傲门第,忧国此中真乏人。
財閥(ざいばつ)富を誇(ほこ)れども
社稷(しゃしょく)を念ふ心なし
财阀巨富恣夸辈,不思社稷民不生。
嗚呼(ああ)人栄(さか)え国亡ぶ
盲(めし)ひたる民 世に踊る
堪叹身荣国反败,纷纷尘寰民皆踊
反叛者的歌谣传来了北海道。静子的丈夫私下里会小声唱几句。除此以外,他镇守在旭川,平稳地统领着第七师团,没卷入中央的几次动乱,不让妻子为他心痛刀绞。
随着秋天的临近,收了次男三男从陆海军大本营寄出的信,信中写道,他们想过来北海道打个招呼。静子上次见到儿子们是在父亲的葬礼上,自那以来,有好几年静子没法同走上军人生涯的孩子们见面。
“妈妈!”平之进在门口大声喊道,露出无忧无虑的微笑。静子觉得小儿子的乐观和纯真能让全家克服时代里的种种困难。旁边的义夫,气质都看起来柔和了一点,不知道他在第一师团里过得怎么样。
“义子一家在东京过得很好。”经常操心家里事情的义夫替母亲带回了远嫁长女的音信。平之丞分好了带给祖母,父母,妹妹的礼物。给月岛家的礼物,他也准备了。从军队里退休的月岛特意来了一趟鲤登公馆。
他带来和妻子一起捏的昆布卷。“白米涨价得太贵,我们用了麦饭代替。”
与其说是下属,更像武士时代的家臣,委婉地劝说主君。
“等我们战胜吧,月岛叔。”义夫对一场接一场的战争看起来信心满满。而静子的丈夫无言地拍了月岛的肩膀,让他宽心一点。
在北海道的家人其实希望义夫像千之助一样升上陆军大学继续磨练战略,别过于急着投入战场。但他拒绝了,说光为忙着重建发起过叛乱的第一师团,就忙的脚不沾地。而前几年叛乱的根本问题也出在陆军大学毕业的精英和走陆军士官学校道路的传统派的对立。作为军人,更需要和下属在一起浴血奋战,没必要接受过多的高等教育。
——况且战争已经陷入泥潭,谁都没有余裕考虑陆军大学的事情。
丈夫很难不表示赞同。月岛只能建议义夫在战场上务必要冷静谨慎。如果不是月岛已老,而头脑缜密的千之助又远渡重洋,静子真想请他们两人协助陆军里的孩子。
“其实,海军里最近收到过千兄的情报。”平之丞说漏了一句嘴。月岛捂住耳朵,“我这退休的老人什么也没听到。”
还是像兔子一样谨慎呢,这个人。石原一派失势时,他最快地冷静下来,帮着第七师团的分队从大陆上全身而退。兔子也是重视亲情的动物。只要知道驻外负责情报工作的长子活着,月岛就欣慰了。退休以后,他陪着妻子走了许多神社,为死者祈祷。但静子忙于照顾老病的婆婆,无暇走远,只能在家中的佛坛前同那两人见一面。月岛之妻在遗像前深深低下头,点燃线香。直到白色线香尖端折断并轻轻落下,月岛之妻低声说道:“回吧。”丈夫就跟在她的斜后方离去。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唯独月岛像仰望月亮似地对待辉夜姬一样美丽的妻子。
“月色真美!”小女儿抬头看着中秋夜空。
“不二子是看上谁了吗。” 平之进听说过明治文豪把英语的爱翻译成月色真美,他认为这一定是从大海上看见的月亮。义夫推荐起陆军里可信赖的下属,平之丞就说要介绍海军里风流倜傥的官二代,他们的父亲在一旁评论,别像老大义勇那样为了公事整天不回家就行。
“大哥不回家还不是怕被爸爸妈妈催促结婚。”
“那小子爱娶谁不娶——”
团圆之月,映照在太平洋上。
静子让女仆用蒲草、团子、栗子、红薯装饰了能眺望海景的大窗台,蒲苇旁边有一只手掌大小的木雕兔子。
“这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玩的兔子!”平之进怀念地笑了。他一直记得母亲给孩子们雕的那只老兔子,把它放在花盆上。静子给月岛家的孩子也做过木雕动物,明日华便用同样的木雕兔子逗出生不久的孩子玩。
明日华结婚得早,她定居在小樽。平之进难得的归省,没再见她一面。
静子出于怀念动乱以前的时代,找出了长女结婚时,丈夫替她挑的秋菊礼服。作为显赫的政治家之女,静子本来有无数奢华的选择。因为丈夫说了一句,“沉稳的花适合你,穿起来很好看。” 从那时起,这衣服就成为静子最喜欢的一套。
说到底,三十年间的夫妇之情怎么样都不可能因为政治而断裂。父亲虽然横暴,还是尽心尽力栽培了想进入政界的义勇,为义子挑了一个家世和人品都很可靠的文官丈夫。
当找到世间的道路以后,青春也就完结了大半。现在,轮到海陆军的两个孩子为陷入战争的国家燃烧他们的青春。


IP属地:日本355楼2024-04-20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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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找到世间的道路以后,青春也就完结了大半。现在,轮到海陆军的两个孩子为陷入战争的国家燃烧他们的青春。
    第二天,义夫向丈夫打听“不死之身”的存在:无论被子弹击中多少次,被割伤多少次,都会从战场上站起来。从大陆战场上回来的人称呼他,“不死之身的杉元”。
    留在书房内协助丈夫整理行李的静子感觉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不死之身从常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 但静子觉得徒手把狼给打死,那种气魄犹如鬼神般可怕。丈夫无疑是知道那个男人的事,所以他表情有点不自然地回应:“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不死之身也变成老头了。”
    像抓住线索一样,义夫恳请道务必说出那个男人的下落。这不是出于个人的猎奇,而是为了陆军在大陆上的胜利。
    ——上面的人想要制造不死之身的军团。
    因为这违背天理的计划,丈夫呵斥道,“你昨天对月岛撒谎了吧!”
    不能再听下去了。
    静子跑出去用力把书房门合上,大口呼吸从花园飘来的清新空气,想缓解心脏过急的跳动。
    陪祖母和妹妹从花园散步回来的平之进看见母亲满脸恐怖的样子止住了笑容。但为了让祖母和妹妹放心,他很快恢复了平日里一贯开朗的样子。
    “妈妈喝点花茶吧。”他故作轻松,将头歪到一边,让女仆准备茶水。静子不知道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多久,滑坐到地板上拽着平之进海军裤的一截。
    婆婆阿幸或许预感到了什么,她望着浑身雪白的孙子,叫成了在海底沉眠近五十年的长子“平之丞”。不二子连忙修正不吉利的话,“错了,奶奶,是平之进哥哥。”
    静子意识到婆婆恐怕撑不到义夫所说的战争胜利的一天。她强颜欢笑,“这孩子只是去去就回。”
    “嗯,我的梦想就是坐船去世界各地转一圈,找到宝藏,然后回家吃饭。”
    最后一句,肯定是成熟以后的平之进才会加上的话。
    他找到空隙以后千叮万嘱母亲不要说和陆军相冲突的话。上次大哥义勇在咖啡馆里似乎说了陆军里一些人“为虎作伥”,差点被到处听墙角的宪兵队拘捕。义夫认为义勇在这时局下,仍改不掉西洋文化的劣根性,活该吃点苦头。平之进夹在哥哥们之间左右为难。
    “为虎作伥”这个词过于古奥,平之进换了个比喻,就是人虎,在民俗传说和小说里不时出现的怪物。人虎原本是人,但丧失了人的情感和理智后变成了老虎,吞吃人和牲畜。很久以前,萨摩乳母吓唬哭闹不睡觉的小孩就威胁说:“你不早点睡,老虎就会来”。在动物园里见过大老虎的孩子们便吓得匆匆上床睡觉。
    和一般的老虎相比,曾经是人类的老虎该多么悲哀啊。
    军帽的黑影落在平之进白皙的脸上。“在大哥眼里,我和二哥都将变成老虎。”
    静子有如被抛在老虎出没的山林间那么孤独。
    “你没有对义夫说过杉元的事吧。”儿子们回到军队服役后,丈夫仍不太放心。“他只是个体格健壮点的普通平民,没必要因为可笑的传言被陆军盯上。”
    “他变成了老虎吗。”
    “那家伙失控的时候比老虎还危险。要不是月岛。。。”不小心打开的话匣子,很快合上。“这不是静子适合听的故事。”
    和富有热血的丈夫一起去冒险的不死之身杉元以前一定是个善良俊朗讨女人孩子喜欢的青年。如果他变成一只吃人的老虎,除了归罪于可怕的战争,似乎没别的办法。
    静子抱有一线希望,“他和阿依努人的妻子救了我和孩子们。他应该像人一样活着。”
    “确实,是像人一样活着。”
    丈夫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他也在战争中变成老虎后,勉强披上人的外衣同妻儿一起生活。
    静子握住他的手,“求求你,别说这样的话。”
    丈夫伸出手拥抱了她,线条刚毅的嘴绷得更紧,承受了许多痛苦。
    “我犯下过杀人的大罪,连带着下属的罪行。我得同第七师团共存亡。”
    包括送别长子的退休老人月岛在内,或生或死的每个人快被一场接一场的战争逼疯了。第七师团的士兵总是对师团长的一家很和蔼可亲。实际,他们的心口处存在大而深的空洞,只有在黑暗的光线下才能看到。静子看到自己傻乎乎地站在野兽出没的丛林间,穿着得体的长礼服,心里有种即将被老虎吃掉的可怕想法。
    在大地震以前,静子就感觉身边存在种种不祥的征兆。然而她依赖对丈夫的爱,没去怀疑。实际上这个国家充满了可怕的怪物,早就侵蚀了静子的家庭。
    她做了一个新的噩梦。
    在居住多年的洋馆附近,纯白的平之进沿着大海散步。
    静子以为看到了孩子们的童年,但不知为何只出现平之进一个人。她纳闷地走近白色海军服的背影。这是平常的习惯,平常的景象,连军服都司空见惯。然而静子心头产生空虚,仿佛血液顺着脚被大海吸走。大海诱使陆地上的人把生命投入蓝色海潮的宁静之中。静子紧跟着平之进,却喊不出让他停下。不够。不够。尽管走了那么久,双腿却打在空中,无法前进。静子在海水中没有着地的感觉,在血液流尽的虚无中徘徊,身心临近崩溃。嘴没有动,心底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不要去——
    已经走到海洋中心的平之进,为了让妈妈放心,回了一下头,挤出平日里一贯开朗的笑容。下一刻,他随秋月淹没在太平洋波涛万顷之下。
    (十二)


    IP属地:日本356楼2024-04-20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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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男人拦住盘问:“你为什么穿敌国的衣服!”
      女人拿出了身份证明。风纪警察因此骂得更厉害了,“抛下祖国去米国发财的家伙看到开战就像老鼠似地溜回来。需要为祖国奉献热血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
      义勇将帽子在头上套牢,上前制止对归侨的侮辱。风纪警察骂骂咧咧地甚至想教训穿洋服的义勇,他便捡了手杖当成竹刀,将几个利用时局仗势欺人的混混打翻在地。
      “是这几个地痞流氓侮辱政府官员在前。”
      义勇理了理衣领,放下手杖,收获围观者的赞叹声。
      论外表,义勇不及千之助那样的魅惑力,论头脑,高等文官里多得是帝国大学毕业的秀才,在武道方面,他疏于练习以后再难和陆军里的父亲和弟弟抗衡。但从世间的眼光看,秘书官鲤登义勇聪明,冷静果断,文武双全,长得帅,在相亲时都是加分点。
      被施以援手的女人并未道谢,一脸冷漠地继续赶路。义勇容易被冷酷的美丽吸引,所以他在前政治学助教林野的演讲观众席间认出了那女人。
      直到义勇毕业,林野一直在帝国大学里讲政治经济学,陆军认为这是宣传赤色主义,向大学施压要求罢免他。然而大学教授会经调查,判定林野所做的是实证研究,并不是宣传社会活动。林野以为有帝国大学的保护,在下层军官的动乱发生后,冒天下之大不讳著文分析阶级矛盾造成社会上的恐慌氛围。由于他流露出对反叛者的共鸣,陆军终于找到理由把林野踹出大学。这事反而让林野威望高涨。大陆上的特别调查部闻风聘请他去分析异民族的社会。林野这次又走得太远,不仅发表了研究论文,还穿上异民族的衣服,去第一线指导什么自治运动。等被关东军当成赤色分子逮捕,林野干脆把法庭当成讲堂,分析日露战争以来大陆政策的重大缺陷。军队惊骇不已,却又很难当庭反驳林野做的哪一条违背了“民族共荣”这一纲领。在拉锯战一般的反复对峙中,林野在监狱里呆了近一年,出狱后以社论谋生。曾在西洋留学的林野在帝国大学毕业生里第一个公开赞成对米英开战,一夜间站上风口浪尖。
      台下陆续传来关于大陆问题的具体提问,也有学者模样的人站起来,攻击林野的思想突然从左向右,无法令他们信服。林野反过来斥责只知道在书斋中空谈,不曾向他一样亲自前往第一线,便无从讨论思想的变化。今日的青年基于对亚洲解放战争的决意,重新否定了曾经自我否定了的自己。在双重否定之后把自己置于正确的位置之上。为了把亚洲解放到那个新秩序的世界之中去,从今以后,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恪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听到年富力强的美丈夫的雄辩,帝国大学学生们先发起了热烈的掌声。好几年前,他们还在追逐米英的文化,如今通过留学归来却毅然反抗米英的林野的演讲补偿长久以来软弱和迷茫造成的损失,尽到光荣的国民的责任。没被完全铲除的赤色分子在台下散布反对战争的传单,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宪兵队闻风赶来。
      林野在讲坛上俯视人群,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义勇挤出一条路到了面前,说明来意。他并不是出于兴趣才听昔日熟人的演讲,而是为了替舅舅拉拢有号召力的青年才干。
      “政府只是需要一块看板,不必来找我。”
      林野吹过大陆上带沙尘的风,比大学助教时期更加冷峻。义勇为了舅舅的嘱托,穷追不舍地跟着他返回会场临近的宅邸。
      主人并不打算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干脆扔出论题:“鲤登你对北海道阿依努民族了解多少?” 义勇在大学里听过阿依努学博士金田一京助的讲义,却将授课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他辩解,没有必要花大量精力研究文明程度更低的异民族,也无需采取金田一博士的民族同化论,保持现状即可。
      “看看米国吧,有那么多亚洲国家的侨民,白人操纵的政府甚至不给予他们公民权。现在的战争是为在米的各个弱势民族的利益而战。你连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当初没有必要离开北海道去上大学。”
      义勇通过了文官考试,成了政府的一员,依然难以面对帝国大学最精锐的头脑的发难。他想说服林野进入政府,发挥其能量,只招致了嗤笑,“亏你是军人家的长子。却从未想到和军队的力量结合。”
      游戏一般丢出石子,选择晋升之路或许真的出了错。如果让义勇和千之助交换人生道路,世界会变得更为正确吗。
      罔顾主人下了逐客令,义勇站在门廊苦思。
      “快让开。”在演讲会场散发赤色传单的冷酷美人进了门,从怀里亮出手枪,让苦闷青年不要碍着清理背叛者。
      她说话带有英语的口音,流畅又陌生。从女人的心底深处确实传来一种声音,就像明亮的水晶在河床上破碎,闪闪发光。义勇不由自主躲到手枪射程之外。虽然很不光彩,他实在厌恶卷入他人的情死计划。
      他等着林野表演口舌让女人回心转意。
      用英语说出来的并非情话,“为了亚细亚,这是非打不可的战争。你不该错认为我是仇敌。”
      “你们是为自己的国家利益作战,冠冕堂皇地带上了拯救和共荣的名目。我的祖国不需要依赖任何一国的力量,也能通过革命自救。你忏悔吧——”
      林野正坐在草席上仰望她的脸,顽固得要化身为真理的形态。一阵强风吹过,弹壳在脚边滚来滚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石碑一样高傲的男人,随着碎片倒地。
      当枪声停止时,义勇看见女人悲伤地笑了。不知何故,显得极为痛苦,义勇并不真正理解痛苦的缘由。他趁着女人的注意力还没从林野身上移开,想将对方擒住。另一枚子弹打伤了他的腿,他狼狈地摔倒在旁。
      刺杀者诅咒没有阻止战争发生的文官,“天罚会降临的!”
      哎,真活该,竟然出于阴暗的感情,一步接一步错下去。没能完整地爱过谁,只求快死吧,快死吧。
      义勇不得不接受被军方搭救这一事实。林野由于胸口揣着的铜镜,没被一枪打死,所以他和义勇一同在病房里接受了宪兵队的盘问。
      “外国来的女人为什么刺杀先生。先生有头绪吗。”
      “她是海外的革命派。”林野干脆地结束话题,埋头写下一篇稿子。鸳鸯菱花镜的一块作为镇纸搁在案头。铜镜原本是大陆上的古物,分开两瓣时,尚怀有重圆的希望,如今彻底决裂。
      义勇盯着不该由敌国男人持有的半片铜镜,希望天罚勿要降临。


      IP属地:日本358楼2024-04-20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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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又敏感得被吞了????


        IP属地:日本359楼2024-04-2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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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评论!


          IP属地:日本360楼2024-04-2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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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被吞???


            IP属地:日本364楼2024-05-01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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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之前的部分也被吞了。。


              IP属地:日本365楼2024-05-1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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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试看图片能不能发出来//


                IP属地:日本368楼2024-05-17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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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8日凌晨,帝国陆海军在西太平洋与米英军队交战。”
                  收音机里报道了大本营陆海军部的公告,而战争通告实际是早上六点才宣布的,晚了一个小时才让大众知道。
                  义勇在公文桌前忙得整宿没睡。他作为舅舅的秘书,才发现政界的道路远非所想的那般顺畅。不宣而战,把他学了多年的国际法揉成了一张废纸。
                  ——这个国家的气数如斜阳已尽。
                  舅舅开会回来后忧心忡忡。他想到庞大的一家,连同几个弟弟妹妹的家庭都与陆海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觉得战争非推进下去不可。以义勇在政府里薄弱的地位,甚至加不进反对战线扩大的一方。文官身份的人如果当众发表不当言论,很容易被军方视为挑衅。他不得不从上次的事吸取教训。
                  义勇看清了在专断的外祖父死后,没有军校背景的舅舅无法协助调停文官武官之间的激烈摩擦。他从大学毕业,第一次去旁观国会时就看到了可怕的骚动。帝国大学毕业的老议员痛陈国民的言论自由受到压迫,无法表达意见。既镇压少壮派军官的动乱以后,军队强化独裁的政治形态已经到难以容忍的程度。前任议长的演讲让众多议员跨越党派界限而纷纷共鸣。闻言,陆军便抗议这番演讲对军人很不尊重。 然而被反问到究竟哪部分侮辱了军界,对面只能回答:“听起来感觉被侮辱了。” 演讲变成了更激烈的对质,甚至要求拿出会议记录,如果发现任何侮辱军界的东西,演讲者就切腹自裁,不然就让陆军自裁吧。这番问答更是激怒了文武双方,国会一片混乱,报道出来也受了大众的嘲笑。没法让文武两方平息的内阁在压力下集体辞职。其后好几年,舅舅也没抓住再度入阁的机会。
                  “在外侨民的生命和财产怎么办。”义勇还是得提醒舅舅作为政府一员的责任。
                  “陆军认为侨民的利益只是是表面上的碎肉。我说的话,在他们那什么用都没有。”
                  为了更大的胜利,得把表皮上的碎肉削去,保住骨干。但是只剩下不能造血的骨头有什么用,谁都不敢公开质问军方。舅舅草草看了一圈义勇整理的文书,突然想了起来,“月岛会跟大使馆的人一起撤回吧。到时让他过来一趟。”
                  “他的行踪不是我的份内工作。”


                  IP属地:日本370楼2024-05-17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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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鲤登先生。”
                    有个见过几次的万玉楼艺妓同义勇打了招呼。这个女人从北海道被卖来东京没几年,举止里有种天真烂漫的神态,所以千之助招待官僚们的时候经常请她过来唱歌,甚至介绍她去灌了唱片。女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以后,终于说道:“千先生还好吗。”
                    “应该还活着吧。”义勇草草回答道,不得已断了邀请同在北海道出生长大的艺妓共度一夜的念头。女人露出略带悲伤的神色,随即若无其事地同别的艺妓一道奔赴宴席。义勇不好评价艺妓的感情是否虚伪,就像他没明白以前家里最喜欢的侍女非要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向千之助送情书。这样有身份的青年甚至收下过艺妓送的唱片。本来要送的对象是千之助,因为他不收,就送给了义勇。每想念北海道的父母,义勇便转动留声机听一遍。
                    既然已经到了浅草,义勇买了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包好以后准备赶在邮局下班之前寄给北海道的母亲和小妹。他在邮局里遇到了一个风衣头巾带大墨镜的女人。自从与米英宣战,洋服和洋髻都需要顾虑。女人身上的西洋味道太浓,她刚从邮局取完行李箱,便被志愿充当风纪警察的几个男人拦住盘问:“你为什么穿敌国的衣服!”


                    IP属地:日本372楼2024-05-17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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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日本373楼2024-05-17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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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有谁曾预想到事态会进展为这样的局面呢。知识分子们在战争爆发前夜仍然相信战争应该尽量避免的。只想到战争悲惨的一面。其实,这种想法本身才是悲惨的。那是卑微、固陋、被禁锢着的想法。战争突然降临,在那个刹那,了解了一切。一切变得明白无误。天空高远,清光四射,陈年的积郁被驱散了。我们这才刚刚觉悟到,原来道路就在这里,回头顾盼,昨日的郁结之情早就不见了踪影。想来人间生死之境界,必定有些在当时的思维状况中无法测定的东西。猛醒时分,昨日的烦恼均变为怪异之物。年少后辈并不知日露战争的时代,只有透过历史理论的抽象,才能想象当时国民士气昂奋的场面。今天,躬逢此国家之盛事,得以亲身体验这非凡的时刻,实乃三生有幸!
                        诸君今天身处非常事态,要为这困难的建设性的战斗而努力。道路正长,光明的希望在召唤。让我们携起手来,随着理想的实现而进发。仔细倾听,不是可以听到那划破夜空的遥远雷声的轰鸣吗!不久,黎明就要来临。我们的世界将要在我们的面前,用我们的双手建造出来。诸君,让我们并肩战斗吧!
                        静子读完北海道报纸上转载的东京评论家的新年祝词,心头的不安丝毫未散。从大陆上回来的评论家说什么要去爱异民族,对大陆上民族的爱又反过来支撑着本国国民的生命。然而和军队稍有关系的人都知道大陆上的战争还在继续。信任啊,共荣一类的话早随着沙尘暴而土崩瓦解。当现实逼到面前强迫人只能选择一边而战的时候,谁能保证不退缩,不彷徨呢。正如失去了舵的小船,任凭风向的摆布,一筹莫展,无所适从。
                        “妈妈,我去外头溜冰了。”
                        最小的女儿不二子从札幌的女学校毕业后,试着考了两次东京的女子大学,依然没有成功,便返回家中陪伴母亲和祖母。静子猜到不二子只是想借机留在大都市里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并非真正想去上大学。她一早叮嘱义子要看管好妹妹,不二子便跑出义子家,和外祖父侧室的女儿们一起逛银座。义子写信给父母,说东京的生活容易败坏年轻女孩的道德,而且时局的空气越来越紧张,让不二子回家去吧。回到北海道的家以后,不二子勉强改正了与摩登女孩争奇斗艳的风气,不过在家里始终呆不下来。其间也有人上门提亲,因为小女儿说不喜欢,父母便回绝了媒人。何况年纪最大的长子和最像静子的小儿子都没有遇见合意的结婚对象,母亲要愁的不止这一桩婚事。
                        “未嫁的姑娘,出门还是谨慎些。”
                        对母亲的叮嘱,不二子笑嘻嘻地说,“和月岛家一块去呢”。静子以为是千之助从海外回来,特意出门打个招呼。
                        等在门口的是趁年假回来看望父母的笃之助和明日华夫妇。静子嗔怪怎么把孩子放在家里,自己出去玩。明日华的丈夫赶紧解释,是他想去拍摄北海道的冬季风情投稿杂志,才借了笃之助的车,甚至让美丽的妻子放下孩子做他的摄影模特。
                        “不放心小姐的话,夫人也来吧。”
                        明日华的丈夫是比平之进还听女人话的柔弱男人。静子莫名想起疼爱的小儿子。她觉得压在心头的担忧,并不是一天两天能排解的,顺着年轻人的邀请出门。
                        充当司机的笃之助平稳地驾驶翻阅峡谷的野外考察用车。静子以为他靠工资买下了这辆美国车,笃之助却坦白道:“是从勘察队里开出来的。反正传说中的沙金也在这附近。”
                        静子埋怨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后座披着羊毛围巾摆出拍照姿势的不二子,心想是不是任性的小女儿见家里没有能开车的男人便让月岛兄妹公车私用地载她去野外。
                        “不二子喜欢户外活动,体质很好。国家需要这么健康的年轻女性。”好像表亲一样,笃之助亲切地讲起父亲带着全家去冬泳进行锻炼,而母亲悠然地在冰面上翩翩起舞当作运动过了。
                        “这大冷天地换泳衣,”静子摇了摇头,“可太难为女人家了。”
                        明日华则认为母亲碰到不想干的事,死也不会干。她能在冬天出门,其实算父亲赢了。
                        不二子起了兴致,“冬泳不冷吗。”
                        明日华笑起来时有她母亲年轻时美丽的神采,“游一阵子就不会了。不会游太久,还可以去泡野外的温泉。”
                        要不是母亲一直盯着,不二子差点说出,“下次叫上我”。正是被照顾得太好了,不二子才认为战胜探囊取物,悠然自得地生活在小圈子里。
                        虽然宣称和米英作战,札幌和涵馆之间有许多带花园的洋馆,春夏开满鲜花时几乎和外国一样。去函馆札幌这样的新兴城市逛街,更能看到各种发色、穿着西服的外国人。静子的丈夫长期驻守的旭川作为军都,气氛肃杀得多,穿过军营便是不整洁的红灯区,因此静子始终不愿意带着一家人搬到旭川军营附近生活。
                        “这相机真好啊。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台吧。”
                        “你又不懂摄影,别买回来积灰了。”
                        “买回来,我就去学。好嘛,妈妈。”
                        不二子缠着父母买过钢琴,长笛,油画用具,学到三五成后又对下一样东西产生兴趣,持之以恒的才艺几乎一样没有。更没办法的是,她对插花茶道一类据说有助于新娘修养的传统艺术毫无兴趣,不然她或许能以明日华为竞争对手,通晓三味线或古典舞。不过军官家的女儿以艺妓为师,世间又要说些难听话。静子不禁瞻前顾后。
                        “这相机是去年千之助哥哥送的。”明日华不好直接说出“米国产”一类的话。因为这昂贵的礼物,父亲月岛感叹,有钱人买一部莱卡照相机要七百八十元,而老百姓有时候填饱肚子只花一毛钱。那么说来,一块钱就能吃十顿饭,一百块就能吃一千顿饭。如果有七百八十元的话,就能吃七千八百顿饭。
                        “月岛先生真厉害。” 仅仅在东京打过几次照面,不二子一直把风度翩翩的千之助当成有成就的大人,念着何时再见他一面。静子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笃之助,他也是很不错的青年,但关心家人甚于自身,一直留在北海道,没走陆军士官学校一类可以助他飞黄腾达的道路。
                        抵达目的地后,笃之助只是平静站在车旁,看明日华夫妇和不二子在冻结住的大湖上滑出一道道弧线。
                        他看静子穿着不宜活动的和服,没推荐滑冰,问要去车里坐着吃点热腾腾的红薯和栗子吗。
                        即便物资越来越紧张,北海道毕竟有地大物博的优势,和军队相关的人们还能吃饱喝足。笃之助认为必须感谢阿依努人的牺牲。他们被送到大陆上去开拓新土地,把土地留给了更有经验的和人农民。
                        “军方想让剩下的阿依努人放弃打猎,学习种水稻。这真行得通吗。”
                        笃之助一类的调查员只负责制定开发策略,屯田兵实行的粗暴手段,他们其实有所耳闻,却不得干预。
                        就连静子也明白自己和婆婆阿幸常去祈祷的神社是和人强加于北海道大地的信仰,她当然不了解阿依努人的神明,却希望阿依努人接受和人的神明,一起为共同生活的国家祈祷。
                        “报纸上说,这是为了解放所有受压迫民族的圣战。我相信音之进。”


                        IP属地:日本374楼2024-06-08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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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纸上说,这是为了解放所有受压迫民族的圣战。我相信音之进。”
                          “我是为军队工作以后,才发现像叔叔那样的军人是少数派。”笃之助从自制暖手炉里找出了红薯,挑了一个最大的拿给静子。
                          辅佐官夫妇和千之助一直表现得很恭谨,而另外两个孩子和鲤登家的人更为亲昵。虽然仅限于外人看不到的时候。
                          静子接过红薯,徒手吃了起来。受了战争的影响,红薯吃起来不如往年的甜。
                          上一次事变,明日华的丈夫作为前线记者被派遣去大陆,没多久得了神经衰弱的病,无法继续工作,被遣返回北海道。明日华坚持跟几乎坏掉的男人完成婚约,想方设法让丈夫的精神在北海道自然的休养中恢复平静。那几年一定很难过吧,只靠妻子一个人工作,还要向父母哥哥借一大笔钱让德国医生诊断丈夫头脑里的病。坊间议论着怎么找了如此没出息的男人,月岛家除了血统不明的老大,都是糊涂虫云云。
                          静子再次眺望湖面上天鹅似的三个人,心想他们能受到第七师团的保护,在故乡忘记外头发生的战争就好了。
                          “你也去滑冰吧。”明日华的丈夫从湖上拍了几张洋服美人滑冰的照片后,把冰鞋脱下来,让给笃之助。摄影师在岸边啪啪按响快门拍摄静谧的雪景。
                          笃之助很有绅士风度地先询问静子要试试吗。
                          “我这年纪。。。”
                          不二子在旁边听到以后,一口气滑过来,托起母亲的手,拉着她往湖中心去。笃之助摇了摇头,说服不二子暂时把冰鞋让给静子。笃之助换好冰鞋后,让长辈抓着他的肩膀在岸边散步似地滑了一小圈。他的个性同父亲一样坚韧又懂得体贴人,长相也结合了父母两方的优点,越来越能勾住年长女性的心。
                          “妈妈这哪是滑冰啊。”不二子在一旁吃吃笑了起来。静子的脸红了,她有些慌张地把手从笃之助肩上移开,心想再不能随意在大庭广众前献丑。
                          以为惹了妈妈生气,不二子在回去的路上像摇尾巴的小狗一样,讨好地说要给妈妈买香水之类的东西。她没有自己的财产,只能找熟悉的月岛兄妹借钱。静子实在拿小女儿没办法,又跟着年轻人一起逛了阿依努风格的草药油店。
                          “妈妈试试玫瑰花吧。” 不二子觉得玫瑰花的华丽气息和贵妇人的母亲很贴切,拿着试用瓶往白皙手腕上滴了一滴花油。
                          “香水对我太花哨了,给明日华吧。”
                          静子拿出钱包准备买点东西送给月岛兄妹。方形脸庞的女店长出来推荐了黑百合,阿依努语里叫Anraco,绽放于春夏之交。
                          女店长拿出了红黑色的花瓣的标本。北海道的黑百合和在东京花店看到的白百合完全相反。香气浓郁,颜色张扬。据说阿伊努女性用这种花来占卜。把黑百合放在喜欢的人的房子附近,对方拿起它,感情就会传达出去。如果对方把花收下,两人终成眷属。
                          “真浪漫!我想买这个!”
                          笃之助在边上无奈地笑了一下,眼神像在说准是编出来骗女人买东西的话。
                          女店长眯起狐狸似的眼睛,抬起一手,“那边的小哥,你往窗外看看。”
                          在雪地里有几簇红黑色的花瓣,就像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笃之助愕然地盯着花瓣,随着风吹进屋内,他闻到一股独特的香味,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的母亲就是用黑百合占卜到她和父亲的相遇,回了父亲的村子,成立了一个大家庭。不过父亲的村里年轻人都受征召上了战场,没有人从事农耕狩猎,我们一家便回了北海道。”
                          一行人终于发现了店里挂着女店长一家的合照。父亲像是东北地方的猎户,母亲则是阿依努人。女店长穿着和人的衣服,心灵上继承了母亲那边的阿依努文化。
                          “阿依努的神威告诉我,我和几位有缘,请允许我为你们推荐一些东西。”
                          女店长把黑百合的种子交给了不二子,给明日华夫妇推荐了能安神的薰衣草香囊,笃之助拿到了可食用的艾草。当女店长读取静子的未来时,她说嗅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血腥味。
                          静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前一直占据她脑海的某种黑暗的东西爆发了。
                          “请用这个。”
                          静子用力吸入令人晕眩的香气,想将身心从虚无的海潮中拯救出来。
                          女店主推荐的香木不同于花朵散发出的明亮、诱人的香味,是来自森林深处的怀旧又优雅的香味。静子恍惚间看到了丈夫和陆海军中两个儿子。他们的形象逐渐模糊扭曲,几乎不像人。
                          啊……终于要变成森林里的老虎吗。
                          “这是能沟通此方和彼方的檀香。我也推荐给月岛先生。”
                          被猜中姓氏的笃之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不二子一口气倒出了母亲钱袋里的所有钱,请女店长改变不详的征兆。
                          她为难地垂下了头,“我只能看到鲤登和月岛两位的情况。阿依努的神明没有赐予我这样的混血儿过多的能力。”
                          静子挪动无血色的嘴唇,说不出改变宗教,追随阿依努神明的话。即使明日华和不二子各扶着她一边,她的双脚已经沉入了地下的冥海。
                          ——同一年内,母亲先后收到了来自海军和陆军的讣告。


                          IP属地:日本375楼2024-06-08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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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
                            (十四)
                            白檀是最适合献给死者的香。
                            如果说流产的孩子,生下来未满周岁便夭折的孩子是命数,无需悲伤。那么上天夺走即将成家立业的青年的生命,母亲能祷告些什么。
                            阿幸夫人的病拖了几年,见过第七师团长的儿子最后一面才合上眼。高寿的老妇从不曾怨恨谁,向神祷告剩下的家人们能活过战争。
                            静子觉得像阿幸这样与世无争、不怨天尤人,美丽而悲哀地度过一生的贵族女人,是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了。这样无私为国家献出丈夫和孩子的高贵胸怀在今后的时代不可能有。在痛苦的梦境里,静子扑上去,掐住丈夫,质问他为什么总是如此高洁,没动用职权让两个儿子留在不动如山的第七师团。丈夫的军装像秋叶似地枯萎衰败,不剩下人的形状。
                            “香灭掉了,妈妈。”
                            大女儿义子准备好了菜饭和炸沙尖鱼放到佛坛前。她本来也是惯于使唤女佣的大户夫人,因为东京的物价暴涨,孩子又多,她比在北海道的母亲和妹妹更早学会独立地料理家务。幸好鲤登家在北海道仍很有威望,一家能吃上白米和鱼。像东京,穷困和混乱的程度几乎和二十年前大地震的时候不相上下。在乡下有亲戚的人都去投奔了亲戚,希望能通过耕种土地吃饱一点。义勇提前安排妻子和妹妹义子离开东京往地广人稀的北海道去。义子出于道义,问了义夫的前未婚妻要不要一起逃往北海道。出身亲陆军势力家庭的女人坚信不管付出多大牺牲,都要继续与米英作战。在千年的历史中,这个国家从未面临战败沦亡。如果到了沦亡的末日,更应该追随军人的未婚夫一道殉国。义勇的妻子是海军参谋的女儿,看不惯愚忠的气节,反驳道,“以卵击石的战争早该结束了!”这句话被检举到宪兵队那,义勇一家被拦下调查。只有平日里从不议论政治的义子带着几个孩子有惊无险地穿过关卡回到北海道的家。她无法向北海道的家人说明哥哥和舅舅看待战局消极得可怕,只是留在母亲身边,在厨房里一起做月寒红豆包,分给贫困的人或由于伤残退下战场的士兵。
                            周围的穷困一日比一日糟,鲤登家无法独善其身地过优渥的生活。静子在阿幸去世后,遣散了家里大半的仆人,决定自力更生。小女儿不二子一开始对简朴的生活还会抱怨,等看见师团长的父亲从旭川调去更僻远的带广,音讯渺茫,她终于意识到局势不妙。
                            “我也出去工作吧。像明日华那样当个小学老师就行。”
                            义子给最小的孩子喂饭,随口应付,“不用你出去,哥哥和爸爸寄来的钱完全够生活。”
                            “可我留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
                            静子听到小女儿老调重弹,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去找工作,能干些什么啊!”
                            “你们不让我出去试试,怎么说我这干不成,那干不成。”
                            义子同样没法想象受宠爱的小妹妹在外头吃苦。她之前嘱托不二子看着几个刚到学龄的孩子别跑出去花园,不二子以为是很简单的事,结果看着一个孩子,没发现另一个孩子躲去另外的角落里。不二子漂亮,轻率,青春蓬勃又富有好奇心,把她嫁到朴素刚毅的军人家,家人便会操心她在婆家格格不入或是像义勇未过门的妻子一样不幸地年轻守寡。此前有地方银行家的公子哥上门提亲,请月岛帮忙调查过对方的品行后,鲤登家干脆地一口回绝。这样一来,不二子的婚事便推迟了下去。
                            义子晚间忙着给洗过澡的孩子们擦干水,很晚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她没听到不二子为了一点小事冲母亲吵吵嚷嚷,等不二子只穿单薄的睡衣,手里拿着枕头,跑来义子的房间,她才后悔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孩子,没好好照顾留在北海道家中母亲和妹妹的感情。
                            “大姐觉得我是顶没用的人吗。”
                            不二子一边抽泣一边抱怨着,钻进了义子的被窝里,放下枕头靠过来。义子已经很久没和家人有拥抱或被拥抱等亲密的身体接触了。她习惯性地像对待孩子似地轻轻拍打不二子的肩膀。在遥远的记忆里,母亲频繁地生育,需要让女佣去照看大一点的孩子,所以头三个孩子几乎做什么都形影不离。义子闭上眼皮,还能听到在家时义夫和她争抢玩具的吵闹,义勇背了长长一段俄语炫耀头脑聪明。唉,要是没长大就好了,父亲母亲保持年轻美丽的姿态,战争的阴影没有落到头顶。
                            义子想着二十年前的事,产生了悲伤的怀念。
                            “等你结了婚,就能懂事点。”
                            “怎么和妈妈说话一个样,同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结合,糊里糊涂过一辈子,才叫轻率。”
                            义子哑口无言。她认为包办婚姻也能像父母那样幸福,便听从外祖父的安排结了婚。丈夫对她谈不上浓情蜜意,至少没像外祖父和舅父一样养好几个小妾。义勇没当面抱怨过经舅父介绍而结婚的妻子,但自从弟弟们战死以后,他便经常在浅草艺妓楼买醉。艺妓楼因为紧急事态而停止营业后,义勇又回归了家庭。义子从丈夫嘴里听说了义勇违背良心动员年轻人送死的苦闷,同时觉得义勇的妻子怪可怜呢。
                            “大姐就没爱过谁吗。”
                            “小点声。”
                            义子的孩子好像被吵醒了。她重新躺到孩子旁边的蒲团上,用平静柔和的声音讲各种故事哄孩子入睡。对了,这些故事是小时候从教师似的月岛那听来的。月岛的故事并不全是有开头、发展、结尾的冒险故事,还有很多取材于日常生活场景的故事,比如故乡佐渡岛上的风与海。其中,义子最喜欢海藻草女孩的故事,经常缠着月岛讲更多细节。听着月岛讲述少年少女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义子想象到了初恋的甜蜜,甚至希望自己的头发像海藻草一样卷起来被某人夸赞可爱。
                            ——那人不愿意接受外祖父的安排去当陆军花泽家的养子,把义子当作萨摩派的礼物收下。
                            义子从兄弟口中得知千之助另有爱得要死要活的情人,她赌气地认为作为高官的女儿怎么能降低身份嫁给父亲下属家长大的小子。当天,义子抱着义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石榴酒和兄弟一起喝得醉醺醺的。
                            “我们可不能只凭爱这种空洞的感情随意结婚。”等孩子重新入睡以后,义子劝说不二子,“长辈们都是为你好。既然你没有看中的男人,还是听长辈的安排稳妥。”
                            “让我去外头才能遇到合意的人啊!”
                            见妹妹油盐不进,义子趁着小妹不在家,询问静子,把不二子嫁给月岛家怎么样。


                            IP属地:日本376楼2024-06-08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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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被吞了一截吗???


                              IP属地:日本378楼2024-06-08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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