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的苍穹正阴沉沉地坠压着天地相接之处，含糊如池洼内的淤泥般、使人在一片雾蒙蒙中难以苏醒。耳侧叫起的动静儿响了又响，似一个激灵般乍然从睡梦中惊醒，起身望向跪在塌下的奴才。重重地呼吸大口，要将氲在膺内浊气排出、更要将心神稳住】
【掀了薄被，底下人赶忙上前伺候穿衣盥洗】xx来了吗？
【汗父指了xx与我一同在上书房念书，自那日起他似成了与我手足相连之人。冰凉的帕子覆在面颊上，登时将满脑的瞌睡虫儿驱赶殆尽，再睁开眼睛时已觉清明。须臾，跟前的奴才蹲跪在地，我顺势攀上了他的背脊，由他背着往上书房而去】
【春末的北风刮在脸上暖意洋洋，与昏暗朦胧的天色迥然不同。片刻已至上书房，步履此时方稳妥地落定在地面上，快步朝前迈了几步、近书案旁】
刚才还念叨你来着，没成想你来的比我还早。

（抱怨一下我的宫廷生活）
（等待的过程里开始回忆昨晚的事）
XX阿哥，昨天的书温习了吗？听说今天要考校。

【红木椅子硌得生疼，待内侍将软垫铺放稳妥后甫重新落座。手肘压在椅背上，侧身望向紧邻身后的乾阳，缓缓张口回应道】汉师傅留下的课业哪儿敢不温，为政一篇我昨儿已经通宵达旦的背熟了。
【书卷方块字的墨香似隐隐尚在鼻息间，掌心微蜷的习惯动作更是昼夜执卷落下的。目光睨过乾阳案前摆放齐整的纸张书卷，顺手捞起他书写完整的一页。蝇头楷字承了师傅手笔，比起我那几页虚无软沓的字迹更显笔力】
你这字儿真不错，自个儿回家偷摸练了许久？

（我们这位阿哥平时可老实又厚道了，在心里夸奖一下。）
（看见阿哥问起来这个字怎么不错，我又非常老实的说教来了！）
的确是下了许多功夫，因为师傅是讲过、天资不足一定要以勤练为主。如果阿哥想同我这样，就应该更刻苦。

【指腹仔细地摩挲着白宣上的字迹，邃目中蕴含的耀光更似获珍宝般的欣喜晶亮。师傅所授文墨已然在我等所能受之准绳边缘，而他却又能在此之上更进一步，实乃不易、更为表率。少年毫不掩饰神色中的钦佩与向往，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有理，额娘也是如此教导的。
【将他所撰文字放归原处，伸头朝上书房外瞧了瞧】今日咱们来的早，尚可汉师傅到之前再温习片刻。昨日汉师傅所讲“君子不器”，你可全然懂了？

（感觉自己像个苦口婆心的嬷嬷，但这不是我的职责吗？痛苦面具）
（回忆一下老师讲的内容）懂但是不完全懂？阿哥怎么看待呢。
（打算先听听他的答案我再说）

【如远峰般陡峭的眉头稍稍蹙起褶皱，思忖少许、应道】万物各有形，可若万物被形拘束，则不能回归本质初衷，领悟形之内的无形。
子贡飘飘然，不知孔子称他为瑚琏之器乃是称他内心空虚，我辈自当以此自勉。不自傲、不拘泥于外物或手段，返璞归真，领悟人与世事背后的道理。
【一股脑将所学道出，吞咽了口水方正色看向乾阳】汉师傅所授，我所领悟，大概应是这样没错了。若有差池，当是我没参悟透先贤的道理。

（阿哥永远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我思索了一下反问）
阿哥怎么看先贤？先贤就一定对否？洞察世事非易事，如果真能领悟到那贤者何至于数量如此之少。理在，书易读，真碰见了事人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习惯。
（插科打诨揭过去）
我胡说的。阿哥您说的很对

【日头渐起，将堆积在云层一夜的暖风吹进上书房内，屋内登时闷热起来。又或许，是乾阳的提问让我额上生出一层细汗，先贤究竟会否永远正确？文墨辞章浩瀚如海，或颂往昔、或书今朝，我所识所知不过沧海一粟】
【沉吟少许，答曰】若先贤有错，我等岂不错更多？【话落，忙找补】不是我妄自菲薄，实在是先贤名望在先，经历代人言淬炼，若真有推翻一日，先人岂不早早做了？
【乾阳插科打诨地将话带过，心里已然清楚他对此的答案、故而未多纠结】

【北京的卯时，是一缕金芒将原本混沌、晦暗的长夜撕开】
【侧目见禁卫巡逻，紫禁城中的每一个时辰都有人保持着警惕。手拢在袖中，冽风直往脖颈里钻。引路的小苏拉提醒着该避开何处，眼皮上抬，目光所及只余下黑黢黢一片。上书房里昏黄的孤灯被薄纱所笼，修长的手指一叩】
【由阿玛打点，入宫为严弈阿哥的伴读。初时，我仅认为这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比我岁数略小而已。实则在仅限的交往中，他展现出过人的天姿、且不骄不躁。觉罗子弟多数张扬刻意，实数难得了】
【身后足音，余光再觑。略作欠身，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
阿哥。昨天的书温习了吗？听说今天要考校。

【默然的看着内侍一举一动，脸上表情淡漠显然不在意。皆因严弈是叩德令贵妃的幼子，自是得一份恩宠优渥，这在宫闱里是不算稀罕事，至于讲究排场、细节这更是应当的】
【忽见他伸手的方向，疑虑倍生。目光一抬，沉声道来】
的确是下过许多功夫，因为师傅讲过，天资不足者一定要以勤练为主。若是阿哥想同我这样，就应该更为刻苦。
【两人的身影投在雪白的墙壁间，无形拉开了原本的距离。帝胤龙脉是尊贵无比，可京畿皇城根儿下的八旗世族，皆有不卑不亢的底气。一番老重持成的说教，简直是信手拈来】

【对于严弈的话不可置否。余我二人在内的上书房静得可怕，搜寻了一肚子话想要破解尴尬。他又先开口问】
懂但是不完全懂，阿哥如何看待？
【金红色的羲光已经冒出来，原本困倦疲惫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沉睡的莳花被露珠唤醒，我又将手团在袖中想等待一个答案。严弈本就不是照本宣科的学生，与他辩时而将攫取到新的答案，这是我所缺的。同龄的子弟大多有所成，他们张扬、肆意，善于应对所有人。而我与他们不同】
【眼光有些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沙沙声，是翻书？或许也是别人的足音】

【我果然已经足够了解他了。眼皮抬了抬，这样的答案若是应付师傅，足够了。但因为欣赏、敬佩，我想知道严弈内心更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又反问他】
阿哥怎么看先贤？先贤就一定对否？洞察世事非易事，如果真能领悟到那贤者何至于数量如此之少。理在，书易读，真碰见了事人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习惯。
【身后的烛火诡异的跳动了一下，像是洞悉世人的精怪忽然被点拨。严弈的眉头有过短暂的深锁，这般的场景不止出现过一回。我很是期待他的答案，可时间流淌他沉默了。惊觉越界的我，这才恍然】
我胡说的。阿哥您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