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lude: Incubus

暗影在一路吹风露宿染上了几轮恶疾，伤口在最急眼的关头竟然停止了愈合，风沙和寄生虫频频吹打在肌肤上，而总是引以为傲的暗影能量竟然无法阻止它们的增生。暗影疲惫万分地躺在马车的后座，师父、梅儿和Sly刚好在稍微宽敞的前排挤下。
“这是我的错觉吗？意识时常会脱离正轨，那尊雕像的轮廓接连闪现在眼前……”梅儿撑着头，语气低弱。于是她主动站起身，移步到后排，与暗影相互依靠起来，彼此没有说话和问候，因为他们此时的感受都糟糕到了极点。
“说来念旧，环绕了大陆一周，终究是回到了原点。”师父感慨道，将钢壳中的袖珍地图展开来，指了指右侧的终点：暗影之门。
马车猛的颠簸一下，暗影霍然惊醒，四处端望一下又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梅儿则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碾轧过去的，是一名士兵的尸体，胸口被穿了一个巨洞，干涸的血液在地面上绘出了一个恐怖而狰狞的图案。
扑面而来的凉风吹散了模糊的睡意，梅儿重新绑起发髻，抓起一件不太修身的外套，蜷缩在里面。她将手握在暗影的掌心，所触摸的是一片莫名的冰凉。“暗影，我们在这里。”她安抚道，并把那把陌生的鸦曲递过来，好让后者的战士本能得到合理的安放。
暗影取出在闲置工具箱的望远镜，远望迷雾缭绕中的暗影之门，仍是那么的宏伟、震慑。愈渐尘土飞扬的天空刮着沙卷风，密密麻麻的小型闪电从云层中噼啪作响。
地面迸发的裂痕切碎了马车一侧的轮胎，四个人在碎木屑中翻滚了一番。草草拾起所属物品后，暗影和梅儿把藏在胸襟中的口罩带上，而毫不领情的飓风仍将成千上万的沙粒卷起、乱飞。师父支着金头杖，拖着脚底前行，反观Sly显得心浮气躁，慌乱地拉起衣摆捂住口鼻，没过多久又开始抱怨起来：“真是个不祥之物，周遭的环境也被一同恶化了！”
暗影扫视着地面，尽管被风沙覆盖，人形的凸痕仍然明显，断裂的肢骨仿佛呈现着当时的惨状；暗影放慢了脚步——自己认识他们。
“这里经历过战斗……”梅儿扶着暗影的肩膀，站在身后，面对尸横遍野的沙丘，有些不知所措，“与你有关吗？”
“我想是的，梅儿，”暗影咬咬牙，对这些尸骨进行了简易的礼拜，“那六个恶魔将我的部队全军覆没……这些都是最初的记忆，从未停止在脑海中徘徊，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师父提出建议：“封印或许会对暗影之门之载体产生反应。”
暗影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颗已经在衣兜中沉寂许久的能量汲取装置，六盏小灯被点亮，甚至有些发烫，仿佛是一群即将破壳而出的凤雏。
地鸣振作、电闪雷鸣，成群的碎石和陆地碎片被狂风刮起，围绕着暗影之门雕像的头盔悬浮移动，跳动着诡异的舞蹈，与记忆中的片段相互穿插，暗影感受到了一阵致命的凉意，大门开启的幻听让他脚步哆嗦下来。手中的封印一齐被觉醒，拉着暗影的身体拖向那扇压迫的大门。
傲慢、虚伪、暴力、放荡、嫉妒、极权。暗影感受到了全部。

“我的灵魂在召唤。”暗影向前走去，脚印深陷进黄沙中之中。
地震稍微平息了，沙丘一个接一个地瓦解下来，化作了无数个碗状的深渊巨口，白烟直蹭上天，刺耳地尖叫着，与灰色的雾气纠缠不清，最后在头顶铺开一层阴霾。暗影清楚地认识到这是白天，甚至是午日，刚刚沐浴其中的日光已经销声匿迹。
跨过遗体堆，一些可怖血腥的小丘，刀剑矛枪犹如巨大豪猪的尖刺，缠着红丝绸和缎带，它们充满了魔性，当暗影再次抬头，天空中已经是夕色滚卷、橙黄色的爪齿以链锯的模样示人，向前延伸，暗影之门则矗立在远处的一块崩裂的平地上。
这是一尊由荒野之石雕出的巨像，在偶尔晴朗的日子里，他看起来像是在展望大地，象征着神灵的遵旨；如今却成为了恶魔之力的来源，当百米之长的大门在某些机缘下打开，异界的冷气释放在人间，为所有的苦寂和悲痛埋下了祸根。
不知不觉的，暗影在暗影之门的脚下站住了，他对这个角度再熟悉不过了——那些被踩在脚下的人脸也是——他开始清点着在风沙中化作僵骨的将士，口中默念着他们的名字。很快，暗影锁定了一个在暗淡布料和钢铁中闪闪发光的物体，在正前方的沙地中，和大大小小的遗体堆拉开了些许距离。
暗影的指尖蠕动起来，他怀念着这番滋味。
“莺歌……”他念叨着这把武器的名字，轻而易举地将它从沙漠的广阔刀鞘中抽出；定睛一看，一旁的土地上浸染着黑青色的暗影能量，那是属于自己的气息。莺歌的外形与暗影先前所拥有的武士刀别无二致，除了前者从未被使用于搏杀之中，当暗影被暗影之门摄取灵魂之时，它便一直沉睡在这里。
暗影将莺歌放回刀鞘，尽管它们本不是为彼此凑对的。
“你发现什么了，暗影！”Sly捂着面庞，又白又紫，“或许我从来没有和你们提过，我有恐血症！”
师父上前端详着这把石原所锻造的瑰宝，并试图挥舞一番，随后赞许起来：“看来你能将其‘替代品’驾驭地炉火纯青拥有一定的缘由。”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梅儿上前抚摸着暗影之门的外壁，对于大门的本体依旧是避而远之，那些幽灵般的低语令她寒毛惊悚，“不要有所顾忌，暗影，没有人能够阻止你的步伐。”
又一次毫无征兆的天摇地动，暗影仍脚踏实地地站立着。
“是时候创造历史了。”暗影自信地抓住梅儿的手，对暗影之门的俯视丝毫不惧，“虽说在前段时间我化作卑微的尘霭，但是如今物是人非，恶魔之力被逐一击溃，所有被窃取的灵魂将会被归还、而这个病态的世界则会受到净化……这是身为天选之人的使命，我现在已经了解了。”
暗影时刻嗅得到大门背后的异味，除了早已在自己身体内流淌多时的暗影能量，它们正在暗影之门裂缝中细密的血管中悄悄流动着；暗影的身体宛如被拽了过去，双脚情不自禁地挪动几步，身体不再恐惧地发颤，他直面着心中的梦魇。
“做吧，暗影。”师父扶了扶被劲风吹歪的斗笠。
在扭动了装置下方的小针过后，密度极高的容器瞬间松弛下来，由深沉转为轻盈，随之而来的是高热的烧灼感，暗影的手掌被六枚闪现的彩球刮地遍指鳞伤，不得已请求师父将其中的五颗保管在量子屏罩之内，后者默默答应了。
暗影小心翼翼地托起第一枚封印，是属于山猫的蓝色封印，闪烁着略显黯淡的幽蓝，远不及当时的光耀刺眼。
“梅儿，这是一个回朔过去的好时候，你认为呢？”
“它令你想起了些什么？”Sly凑过身来端详着，对这枚不同于他所了解的紫色封印的同类产生了好奇。
师父把撑开的十指捏紧了，剩余的五枚封印在内部癫狂地相撞着，仿佛是实体，在波罩的内壁中蹭出了火花。“这从未在任何文史中记载，将它贯彻到透彻，暗影。”
“有些奇怪，”暗影的眼眶附近浮现了青色的血丝，并持续地开始肿胀起来，“它不是我的回忆。”

Interlude: Dead Gloom

地上碎裂的啤酒瓶渗着一丝鲜红，和橙黄色的酒泡在杯底毫无感情地荡漾着。林克斯用手指勾划着那些尖尖的风口，直到又勾破一个小伤口，他迟缓地将那滴鲜血吸进嘴中，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这是他保持冷静的唯一一种方式。
对街传来了拖拽的脚步声，或许是前去还债的父亲回来了。
他的确回来了，惊恐的白眼似乎还保留着被殴打致死前的震惊神色，手指紧紧地缩在一团，怎么都扳不开。
林克斯从没预料到这一天会来到的这么快，父亲分明是花费了半季的心血来筹款，若是能偿还债务，他也会被那些恶棍们放走。
——父亲没有钱，而那些拖延的求情也只是挨到棍棒伺候。
“这该死的血口病。”林克斯默默咒骂着，牙齿滋滋作响，不慎间咬破了舌根，两腿一软，瘫坐在地。这下他才意识到，父亲不会回家了。
母亲在两年前患上了一种早已绝种的病毒，在一些特殊的高草丛中仍寄生着血口病原体，而它们从来都找不到能治愈这种疾病的草根。在数年前，它们已经被一名商人收割了个干净，黑市上转卖的价格足以令贫穷人户砸锅卖铁。母亲至今为止只服用过两次汤药。
“只是一次的量吗……”林克斯好不容易扳开了父亲的手指，将几根被捏烂的草根收入囊中，声音埋没在小段的抽泣中。
新月夜冷漠地为深夜的村庄撒上银光，像是乱涂乱画，映衬在乡田中的玉盘丑陋无比，被寄居天空的野兽啃食了一大口。林克斯将父亲的尸体埋在故居附近的土堆下，砍了两根树丫制成简陋的十字架。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脏总是在隐隐作痛，或许是被那些无处可流的泪水所拥堵。

母亲在服用汤药后沉沉睡去，她没有说话——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一个潜藏已久的想法重新涌上心头，林克斯打开破烂的木窗，移开披落下来的青藤，远山上刚刚建起的武馆传来了半夜三更的钟鸣。
“你的姓名是什么？”武师问道。
“苍樱·林克斯。”
他没有怪物般的体魄、或者天才般的头脑，他的一切都是他平平无奇的，再加上贫穷和孤僻，这本是世间上最容易被忽视的社会败类。习武只能是唯一的出路，当自己强大起来，他人自然会对自己加以重视……这样便可以赚到钱财，母亲的血口病也会被医愈。
境武团的声望自创立起就蒸蒸日上。尽管这近千名学徒彼此暗中针对着，总心想着能够出其不意地超越他们，但是单从样貌上而论，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小社会。
林克斯对利爪和匕首情有独钟，他总将自己藏在一个小角落中，对一个破损的木人桩进行着夜以继日的训练，旁人很少前来打扰，除了一些无所事事的痞人，林克斯总是将他们一锤定音地击倒在地。
“你的梦想是什么？”武师问道。
林克斯这一回有些迟疑：“救我的母亲，她生病了。”
“那你本应该进城修学，”武师摇了摇头，“这八年间，你赚到了多少钱？买到多少次草根？尽管你已具备了相对高阶的武学，但这对你的梦想毫无帮助。”
林克斯皱了皱眉，两手紧捏着。很遗憾，武师说得一针见血：“我从来都学不好，我的天赋不在那里。若是我足够强大，世界会给我机会。”
“你在做梦。”武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世界并不是这么运作的，林克斯。走吧，我很感激你的到来、和你的坚持，但是选择这条道路绝对帮不了你的母亲。”

深夜的愠怒惊醒了林克斯，他原以为这只是梦境中的一环，当自己的床单被捏碎，这才意识到这种恼怒是真切的。
武师的话语在林克斯的脑海中徘徊不去，那些善意的劝退在他的眼里逐渐地升温，最终化为一股叛逆的能量。“我总是在错误的方向上回头，无数次地渴望着时间能够逆流……或许我不应该让父亲去还债、或者让母亲下地采水果，都是些平淡的小事儿，怎会落入这种下场？”林克斯在寝室中跺着脚，焦躁地捶了几下脑袋，想把这些想法打散。
新月升起，林克斯的睡意全无，他想好了一个崭新的人生方向，只为自己的母亲筹集够医药费用，为此斩杀些人命也无所顾忌了。他从杂乱的被褥中翻出一张黄纸，上面以暗号形态写着赏金猎人的聚集地点。
手无寸铁的林克斯四处张望，他需要一些武器。
深更半夜的出逃最终造就了一个流传下来的未解之谜，没有人了解林克斯的真实目的，直到若干年后的一场血腥屠杀让世人恍然大悟。

“行动。”突如其来的手掌推着自己从阴影中走出，林克斯心慌了一阵，条件反射般地将利爪伸出，对着目标一阵冲刺，宛如一只猎豹，对喉咙寄出了粗糙的攻击，在失去平衡后狼狈地翻倒在地。
林克斯取下目标的头颅，心怀不满地将它塞到同伴的手里：“若是你胆敢再自命不凡地指挥行动，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拓摩！”
“别这样，”在接下了血迹斑斑的战利品后，同伴轻笑着，对林克斯象征性地勾肩搭背起来，“这是一次轻而易举的任务，这种事情我反而不奢求了，总之上头的赏金是颁发给你的——话说，三天后有一个大票，北方的那些混蛋也会加入进来，你也要来参一脚？”
“隔壁的军阀，是吗？若是有着合适的馈偿，我会毫不犹豫地加入，你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林克斯接过头颅，将它塞到纸袋中。
拓摩双手插带地向前走去：“到时候可是先到先得。”
当晚没有月亮，碎波的月光被醇厚的浓云所遮挡。细雨朦胧，稀释了在马路中央盛开的娟红花；夜幕低垂，为猎人们的踪迹抹上黑影。

哨声尖鸣，林克斯深知这不是自己的失策，而是同他一起闯入军阀府邸、相同野心勃勃的同行。林克斯向来不认识他们的面容或者装束，也没有听过他们的高谈阔论，但是他们鲜血淋漓的遗体已经诉说了他们悲惨的过往。
“看不到目标，他已经被转移了！”身旁的伙伴高呼着。
看似团结一致的纸面正逐渐被揭开，林克斯再清楚不过，这些笑里藏刀的联盟迟早会破灭；实则已经发生了，所谓的“误伤”和“失误”都是纯粹的有意为之。想到这里，林克斯悄悄脱离了五六人组成的小队，转入一个半敞的小房间中。
军阀失措的神态被林克斯尽收眼底，前者距离开启秘道的手仅仅隔着数厘米。林克斯率先抛出的匕首钉住了那只手，刚好穿过了腕动脉，赤红色的血光喷涌而出。“我会让你拥有无尽的财富！改变你的人生！让你辅佐我的大业！先帮我止血……拜托了！”
林克斯默默伸长了利爪，以无言拒绝了这个请求，随后转念一想，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能给予我名誉吗？”
“啊……”军阀犹豫许久。
林克斯一爪封喉，武器甚至深深嵌进了墙体之中，他仍不明白为何每到这种时刻，他总会莫名地恼火。军阀从未伤害过他，先前的“猎物”也是如此。林克斯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此漠视这些生命是否真的合适，尽管自己当然可以树立起一个正义英雄的人设。
“我不是，”林克斯割下了军阀的首级，藏在麻袋中，打开了秘道，从府邸的后门迈入荒野，“话说这份大票能给予我多少报酬……或许能够一劳永逸地让母亲痊愈……”
林克斯望向野外的新月，它似乎总是这个形状，弯尖的尾廓乘在阴郁的灰云上，轻盈地飘在晴朗的夜空上，却意外地沉重，那些淡薄的云层挨个破裂，月亮在幻像中掉落地上碎成了块儿。

一成的报酬被林克斯购买了最昂贵的石斛兰，在回家的路途探望了一次父亲的墓碑，将两束花安放在土堆前。他揉了揉眼睛，坟墓一旁仿佛又多了一个深坑，林克斯连忙起身离去。随风飘落的报纸撞在脚边，林克斯在上面阅读到了自己的姓名。
“践踏武德的赏金猎人……”林克斯略读着正文，不屑一顾，随后扔在身后。
陋居依旧与周遭的砖瓦房格格不入，茅顶已经被暴雨淋烂，从左侧的一角耷拉下来；虽说是正午时刻，天气并不炎热，这里并没有太多人间烟火的气息，炊火被浇灭、牛羊也瘦骨嶙峋。
“我回来了。”林克斯轻手轻脚地走入房门，生怕身着战装的自己遭到母亲的误解，他脱掉了风衣、摘下了面罩，凑近她侧卧的身体，坐在了床边。林克斯将手中的草根掰断，用研磨器压成粉末，与清汤寡水搅拌在一起，端到她的嘴边。
没有鼻息。
林克斯又喊了一次，将汤药放在床头，掀开被褥，用手指贴在母亲的脖颈上，它比风雪中的岩石更加冰凉。林克斯的眼神凝固了，没有再尝试叫醒母亲，她喉咙间的红肿血管历历在目，僵化成紫灰色，口干舌燥，已经有数个星期没有气息了，无声无闻地躺在被虫茧和蛛网覆盖的被褥中。
迈着毫无精神的脚步，在泥水中拖拽着；行囊则遗留在房内，他也并不打算去重新提起了。
总是被捆绑地紧绷的心终于得以释然，以此为代价，他将永远沉沦在迷茫与懊悔之中，坠落到那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处地。林克斯拼命地摇头，指甲已经被咬裂了几片，最后干脆含着手指，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这是一道时间所疗愈不了的创伤，九年的心血化作无用的飞尘，总令他在垂头丧气的时刻打起自信的那人，也没能在临死前见上自己一面。
生命是脆弱的，是吧？

林克斯的脚自发地移动起来，毫无知觉地狂奔起来，一路撞翻了不少路人，险些在立起的钉耙上重伤、再狼狈地翻过稻草堆，往村庄外的一片密林漫无目的地奔跑。这一次，他没有流泪，嘴角没有悲伤地下撇，也没有发疯似的上扬。
踢踏着地上凌乱的树枝，林克斯已经没入密林深处，浓郁的鲜绿渲染了一层油腻的光圈，艳阳的光束在头顶透过厚重的叶子呈深橙色。
“沙沙……”
灌木丛中的匆匆消失的黑影引起了林克斯的注意，他抽出匕首面对，顶着细密的汗珠观察四面八方，他无法专心致志，只得靠在树干上。尽管如此，暴露的双肩依旧让他心神不定。
他的下颌被强硬地掰开，尖刀锐利地一抹，林克斯的口齿间满满地是属于自己的血腥味，他惊悚地顺着树干回过身来，看见的是一张脱了皮的脸，青黑色的血管生硬地排满了肌肤表面，在白昼之下也是毛骨悚然。它张开遍布尖牙的大嘴，仿佛要当场要将林克斯生吞活剥。
湿粘中的爆浆是林克斯最后体会到的痛觉，而林克斯只是专注于那些心灵的裂痕，即使身体从这个世界上脱胎换骨，他也会寻找到报复这个世界的方法。
宛如从一场轮回的梦境中睡到自然醒，林克斯意识到自己正平躺在松软的草皮上，青涩的香气使他感到了一些失真。林克斯知道了很多，得到了很多……残酷了很多。

蓝色封印收束起了荧光，色泽变得更加深沉，这回更加贴近于湖底的钴蓝。它自傲不凡的身姿被暗影之门的气息所压迫，从暗影托起的手心中悄悄地悬浮起来，向着大门上的一个似乎早已存在的凹陷处飞去，几乎是完美地贴合进去。这下他们注意到了，这是一个六个窟窿组成的圆环，为六枚封印所打造的栖身之处。
“我不记得上次来到这里，大门上有着这些裂缝……”暗影说道。
师父从波罩中取出了第二枚封印，手劲儿有些厚重，将它捏变形才将它交付在暗影的手中：“请原谅，为师仍需舍弃掉一些累赘的记忆。”
“由您来向我们讲述吧，师父。”梅儿郑重的点点头，“您总想着除去自己的心魔，不是吗，那就让我们共同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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