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上搭了一支箭，弦却没拉满，只在手上松垮捏着，目光逡巡过三两成群的人堆，箭尖一时指地，一时瞄上谁人随风的衣摆，转过几圈，白羽垂下头丧了力气，全靠单手擎着。倘若说我是永寿宫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徒，十二则是永和宫的另一个我，甚至令我望其项背——他手肘一碰，箭支完全不讲道理地飞了出去，幸好力道不大，只斜斜插入不远处的沙场。】
【一口气吊着落下来，将空弦塞进他怀里，嘴上自然不让】好玩的，这样好不好玩。

自该有更好玩的。
【弓箭偶尔有不听话的时候，眼瞅着他一支箭无力地斜插在沙地上，可不是我的过错，谁晓得他便松了手呢，可惜的是没能往那聚着的几人再近些。】
你瞧。
【由自个儿兜里掏出几支经过自己改装的箭予他，剪头皆被我折了去，箭头处裹了层布条，用额涅的胭脂湿水而染红，此箭一出，射至衣身定要留下难洗的红印，可是备了好几日了。】

那自然不能在这玩儿。
【我可不笨，自不会拉着他一块去撞板儿，自然得寻个旁人看不见的地儿，暗“箭”伤人，瞧着别人出洋相那才有意思。】
这箭可轻，远不了，这远了咱们也瞧不见人多可笑啊。
【玩闹从不怕惹祸上身，只要不过分，总有有额涅护着惯着，大不了就是说几句，回头还不是一样亲。】
我与你说，咱们就得挑憨笨的来，就是被欺负了都不能把咱们怎么着，那样才好呢。

【我跟着他，寻了个颇偏远的弓架，旁边还堆着脱下的木盔和草盾，二人身影几乎隐没在武具后，假模假式地挑选起箭矢来，实际在用眼风偷瞄哪个落单的倒霉蛋。目光逡巡场内，意料之内锁定了同样的目标，附和道】兄弟玩闹，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是宽慰谁，总之那东西已在弦上，我又替他校了校方向】我来把风。

【可不是兄弟玩闹么，我把箭头都折了，还能闹出多大的事儿呢，至于这箭射至谁身上，自己可早就有了目标，除了为炀还能是谁。】
你看这够近的不，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准头差那么点儿。
【这箭自己可没试过能射多远，可不怕把人弄伤整疼的，就怕一箭出去射了个空，还让人有了警觉，那可便失了乐趣，“箭”在弦上，就待个好时机了。】

【长风纠缠旌旗，风力如此，箭势要折损大半，我思来想去，见十二兴致勃勃，只好割爱招呼人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架弩机，乃是我依图纸所组，不过巴掌大小，能连发三支小箭，射程约在三丈内。一直悬在头顶的浓云终于隐退，正午烈阳肆无忌惮地铺洒光辉，不少人都抬臂遮目，这堂课便要收尾，正是人最不设防的时候。我轻声提醒】
射！

有这玩意儿早拿出来啊，我手都酸了。
【正愁着怕射不中呢，他予我一把小弩，瞧这手工还不错，定能射得更准，松了弓的弦，换上他的弩，搭上自个儿的箭，仔细瞄着，万事俱备，就是那为炀老站不住，动来动去的难瞄得很。】
【我瞄着呢，听他一声“射”，我也不管不顾了，他准头比我好，他说射准没错儿，手指一勾，只见红箭嗖嗖嗖地就窜了出去，直接打在了为炀身上染出几片红来，我憋住笑，拉着一旁的他。】
你看，你看他。

【前些日子才给小弩膛线重新上油，箭支去势极快，几乎眨眼便在老十身上炸开一团赤色，人群稍乱了半刻，为炀已过了初时惊愕，正从旁边人手里接过罪魁，而真正的祸首正被我扯着换了地方藏身。】
……还不快走。
【这种祸事惹起来颇为得心应手，最大的痛快便是看受害者团团乱转，于是我二人整理仪容，亦做出一副义愤填膺模样，听着散课的号令跟在人群后出了箭亭，故意落在末尾，待四周无人，方对视笑得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