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年间】
--5年3月，
第一视角，曹如愿。

我叫曹如愿，住在乌衣巷的荆国公府，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我的爷爷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那帮人，天下姓朱，我的爷爷就做了老朱家的丞相，爵在国公。
我的姑母是老朱家的皇后。生了嫡长子，又生了一双龙凤子。恩宠、权势，在明宫中独一无二。
朱老头驾崩之前，给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朱楼，留下遗言：待他用不着爷爷跟前尽孝的时候，就将他分去临安，做诸侯王。
朱楼喜欢姑母，也舍不得能干爷爷，这么一日两日的，便叫曹家钟鸣鼎食、风光无限。

我在及笄之年便被姑母选中，给她最宠爱的小女儿宁安公主朱若兰伴读。
朱若兰行五，是唯一的嫡公主，比我小一岁，却惯是爱摆足了嫡公主的架子。
“曹如愿，你的字真丑，没有做嫡公主伴读的气魄。”
我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她。拿了新纸，平平整整铺好。
再重写。
“小气。换新的笔，研新的墨。”话音才落，云兰一瞬之间便将笔墨纸砚重新布好。
朱若兰的宫女，总是伶俐些。
我仿着宁安公主的笔迹，有七分相似，她才满意的点点头，款款离去。
我与云兰相顾无言。
很明显，朱若兰被罚抄的这二十九遍女论语，全归我了。

陆恕安的老爹的管户部的，掌管大明朝的银钱往来，替朱老头笼络不少财货，后来做了朱楼的太傅。朱楼登基成了皇帝，他替朱楼去苏北送粮，受了风寒，实在是一把年纪了，没挺过来。
陆老头老年了才得这么一子，皇帝将陆恕安收作天子门生，还给他赐名，原来的名儿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陆恕安笨得很，文韬武略圣天子将他抱在膝上教也没学成个杰出的俊才。还是皇帝老儿大笔一挥，将他破格升上了个内舍生。国子监考试他还考了个倒数第一。他后来能当上个官，全靠老爹。
我与陆恕安是世交，祖上在临安一个小破村子一起耕地的。后来一起做了天子门生。他凭老爹，我仗着爷爷。

裴晚晚跟我们不一样，她是前朝勋贵。
祖上打汉朝的时候就是大官，天下更迭也不见她家有事。
裴晚晚也是天子门生，人家是凭自己本事挣得的。琴棋书画，诗书史书，什么都能学的精湛。裴晚晚不是书呆子，也不曾轻看我们这些读不好史书，惯于耍刀剑之人。平日里风流恣意，纵情山水。我可喜欢裴晚晚了
裴晚晚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瞧上了陆恕安这个书呆子。
说什么“陌生人如玉。”笑的我肚子都疼。

暖暖

朱楼这个皇帝好像更喜欢做先生。
每月必有两三回来与我们这些天子门生授课。
那日与我们说论语，裴晚晚难得的走神，用她的葱花小指望我肩头一顶，我顺着她暧昧不明的神色望向了我的阿姐，她伏案在圣天子的名讳上一遍一遍的用指尖描着。继而抬抬头，又是痴痴的笑。
我恼的很，趁圣人不备，狠狠的朝曹满愿瞪了一眼，这才叫她收敛了不少。

曹满愿生的周正，体态举止都由宫里的老宫女教过，那可真叫一副宝相庄严。
原先母亲打着主意，想要姑姑将她指给梁王朱桓的，梁王行二，是姑姑所生的嫡皇子，也是曹家支持的皇子。
可朱楼为梁王指婚了济阳江氏的嫡女江神姿，母亲的愿望便落了空。
后来阿姐同我说，待她国子监修学完毕，便入宫考个女官。决不嫁与寻常人家，操持家事，草草一生。

我归家时同曹满愿争执，朱楼是圣天子不假，可一把年纪，只比爹爹小个三五岁，怎么能心仪圣天子呢。
曹满愿并不在乎的做着手头的课业，好半会儿才应道。
满腹经纶，盛世之君，纵使年岁大些，也胜过国子监那些个毛头小子。若是国子监也上不了的世家公子，便更不值一提了。

国子监的太平日子，随着瓦剌进犯而落下帷幕。
陆恕安没有白白受教于朱楼，毛遂自荐要去做个急先锋。朱楼感动不已，召他入朝为官，率领两万大军，从东边儿出发，攻敌腹部。
裴晚晚哭了两天，她说，陆恕安是个呆子书生，此番怕是难回了。
与陆恕安一同去的还有晋王朱本，朱本行三。是柳贵妃所生，柳氏也是金陵的世家大族。柳贵妃又是朱楼最宠爱的妃子。故而子凭母贵，朱本也封了晋王，与嫡皇子梁王的待遇，没有太大差距。

晋王娶了柳氏的嫡女做王妃，是柳贵妃向朱楼求的。可这晋王，要美人不爱江山。为了渔女山氏竟与柳妃整日里争吵不休。朱楼看瞧着没法子，派他攻打瓦剌去了。
“男儿有志，应在四方。堂堂的皇子怎么能搅合在妻妾之争呢。”这是宁安与我说的，她这般评价她的三皇兄。“才高八斗，志在闺惟。”后来柳贵妃做主，给他这位妾氏抬了庶妃，才让朱本乖乖的打仗，又与柳氏暂缓了关系。

朱楼设家宴，准我陪着宁安一同赴宴。却目睹了一桩皇家密事。
七殿下朱宜主与晋王的伴读竟然珠胎暗结，此人亦是裴晚晚的兄长。一众人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姑姑遣散了众人，独与朱楼和朱宜主于内殿决议此事。
约莫等了三日，我才进宫见到了宁安，宁安说她的妹妹已经去了灵山祈福，裴晚晚的兄长也以触犯龙颜之罪赐死。
杜妃都一大把的年纪了，被降为贵人。最可怜的还是五皇子朱柏。姐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番胡闹，殃及池鱼。五皇子的伴读也被遣散了。

海西女真部落的首领年迈而亡，朱楼将二殿下柔则帝姬与新的首领和亲。做了清国的皇后。
宁安难过了许久，宁安总是羡慕我，她说，倘若不是生在皇家，她定要做个女将军。
二殿下和亲后，不到半年，女真部落便与派去前线的部队里应外合，将瓦剌的州府攻下了四座。
陆恕安回朝受封做游骑将军，朱本授五铢亲王。柳贵妃也因此晋为了皇贵妃。
做皇妃的，后半辈子，尽是打拼儿子了。

陆恕安受封这年才18岁，尚未加冠。皇贵妃的文婉公主与宁安，皆是适龄。
姑姑与柳氏先后的向朱楼要其为两个殿下将赐婚。
裴晚晚知道，她与陆恕安不再有来日了。她与我说，
“如愿，我要参加选秀去了。做朱楼的妃子。”她半哭半笑，我知道的，裴家的长兄与七殿下的荒唐事，叫裴氏一族蒙羞，如今裴家的好儿郎还未争出个好名声来，便要先将女子嫁入后宫了。
一起参选了，还有我的姐姐满愿，满愿走的小选，考的尚食局女官，并不大有机会中选秀女的。只朱楼见到她着着一袭湖蓝长衫，鬓角两朵秋海棠，便愣了神。
后来过了许多年，我才知道，这是姑姑当年与朱楼攻下第一座城池时，设庆功宴的打扮。朱楼刻在心里，记得清楚极了。曹满愿本就长得标致，宝相庄严。祖父说，她与姑姑年轻时像极了。这也不怪朱楼，朱颜辞镜花辞树，自古君子爱美人，年轻的美人儿。

裴晚晚予我说，侍寝时朱楼问她，学业一落千丈，便是因其兄长犯错的缘故吗？朱楼好似从前授课一般严厉。
好在裴晚晚品学兼优，楼东赋上林赋，滚瓜烂熟，谱曲成诵的讨朱楼的欢心。
又言天下女子，都该仰慕圣天子。殷殷情愫，说的朱楼难以抗拒。
我憋着笑意，打趣她，“拆东墙补西墙。”意指她将对陆恕安的重重情义，照搬到朱楼身上。
这般一说，叫裴晚晚黯淡了颜色，叹了一会儿，又道。
“原以为，我与他无缘。但你可与他相守。如今这般光景，倒是痴人说梦了。”
裴晚晚的话叫我大吃一惊，张口便驳“胡说什么呢？”
她只一笑。“你全当我不知晓。”，裴晚晚云淡风轻一般的摇了摇头“你与他打打闹闹许多年，只因我先一步说了爱慕之情，你便只同他做至交好友。”
我不再理她，正巧宁安唤我，一溜烟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