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羁绊】
“大长和”的国名,是少女幼年时候早早许下的愿望,
毕竟,郑回的家世并非专研魔道、遵循异常法则的魔术世家,而首先是大唐的县令,抱有儒家的理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出自《大学》的名言对族内所有人而言都谙熟于心,
因此,想必连那个Caster都曾有段时间,心怀救济天下的理想吧。
理想,是什么时候被遗忘的——
不,更恰当的提问应当是:理想,是什么时候变得无所谓的。
郑买嗣生活的南诏国,早已与祖上所献身的那个生机勃勃的边陲小国有了根本差别。
一次次的军事扩张,奢华的宫廷生活,依靠各族奴隶的劳动维系,
云南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庞大国度,也让统治的国王缺乏经验,使权力落在熟悉唐朝治理模式的汉人大臣之上。
从侵略中尝到好处的本土贵族,依托王权渴望更多军功的汉人家族,贪婪地怂恿起一次次进攻,
正值中原的大唐也已经国力衰弱,明眼人都能看出大唐的末日已不遥远,汉人与彝人、白人都蠢蠢欲动,
自幼受到这般教育熏陶的世隆,将自己视为唐朝的终结者、真正的真龙天子,在十五年的统治生涯内几乎没有停下对大唐的进攻。
然而,被名将高骈阻挡,南诏一次次大败,到最后国内已无可用之兵,未成年的童子也被强行拖出家门征为士卒,妇女下地耕种贫瘠的田地。
然而,没有人在乎。
皇帝不在意平民的生死,他所在意的只有中原的天下,只在意自己的真龙身份是否得到承认。
大臣不在意平民的生死,忠于皇帝的旨意的,赴汤蹈火地达成命令,忠于自己的欲望的,也赌博般发动进攻期待战果会让自己得利。
连平民也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他们像过于老实吃苦的耕牛一样,身上布满疤痕,也一声不吭地走上耕地,走上战场,只要在金身的佛像前虔诚的一拜,好像就得到了救赎。
那个年代的南诏,充满了一种歇斯底里的不成功、既成仁的狂热,宫殿似要被军队的热情点燃,
人人都在想,只要攻进大唐,将那个已经腐朽的王朝一脚踢倒,就什么都有了,我们所吃的一切苦都可以接受——
于是,再也没有什么道义去阻止少女无情的本性,既然无人在意这片国土的苦难,那么她追求自身魔术的目标也没人能指责。手段的残忍,无人指责,预先支付的未来,无人怀疑,那么,她这么做又有何不同。因此,她将所有这些做到极致。
最终,她制定出了疯狂的龙胎计划,将权臣篡位修炼魔术作为自己的事业。本质上,她确实是世隆一代成长出的孩子,被那份时代的狂气深深浸润,龙胎计划的本质,也不过跟世隆所想的“攻进大唐,一切都会好起来”如出一辙,同等残忍荒唐的方法本身,也最后败送了苦心经营的计划。
当这一妄想破灭,她也已经耗尽了一切,只余慢性的死亡可以期待。
而这一没有成果的残酷计划本身,为她的国度带来了如期而至的恶果。
而她本人,或许也是疯狂的南诏末年最恶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