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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青大陆,暮春。
苍芜山下,灵山小镇。
“小仙师,今个还是一壶老酒。”轻柔的声音都不像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发出的。
而食客似乎也不奇怪为何刚才还粗着嗓门的吆喝的小二突然间就这般轻声细语了。
熟客都知,恐是那位小仙人又来打酒了。
不因其他,只因这个小仙师自六岁便从这个酒肆买酒,风雨无阻,如今已快十年了。
至今,小二都还记得那日……
小小的孩童,都还没他的酒缸高,哭着鼻子,踮着脚递上酒壶,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眸中含怯,但小手却举的高高的,“我……我要……我要打酒。”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的颤音。
如今,转眼桃花复谢已有九次,昔日的孩童如今已变成这飘袂如仙的温润少年郎了。
小二熟悉的接过酒壶,滔了三酒舀。
十年如一日,一壶老酒。
看着面前的小仙师,卖酒的小二还是有些楞神,饶是看了近十年,还是被这容貌惊了心神。
不识几个大字的小二不知如何形容,他只知道,只恐声儿大些,就惊飞了这天上人。
“谢谢小哥!”
少年的笑如沐暖阳,纤细修长的手指中稳稳的出现十文钱,“给。”独特的少年音还带着丝丝的清冽。
少年接过酒壶,微微颔首后,便离开了。
步履间,衣襟蹁跹时荡起的细风卷起地上的花瓣,一缕缕绯色吻上月华般的裙角,竟平添出一种别致的春情。
……
刚踏入归一峰时,少年就觉得周围的视线有些炙热,让他好久都没红过的脸又要隐隐发烫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他不属于这些人中,虽说他天资聪颖,但也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盯着他看,尤其是那些带着那种意味深长,又如狼似虎的笑容。
这一切少年都觉得有些不解其意。
所以,今天他的步伐格外的快。
离开时都没听清别人的交谈。
“你说云澹师兄回去看到那东西会怎么样?我听年长的师兄说了,云师兄以前最似害羞,我上山迟,那时,云师兄就已经练就一身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不坏之身了。”
“呵!想知道?辰时,翰林轩自见分晓。”
出了归一峰,云澹一路急行至招摇峰,这也是他师傅的峰头,虽然他师傅总不着调,但是他觉得这还是那个披着一身霞光把他从泥污中抱出来的仙人。
当然他师傅确实也是仙人。
“呦这不是我那乖徒儿么?怎么了这是,小脸红扑扑的,又被谁调戏了?”
十五岁的云澹虽说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但是形貌昳丽,已是天成。
再加上那有些软糯糯的温润性格更是招了很多女修们欢心。
云澹抬起头,只见他师傅十分不雅的半躺在树干上,雅白的衣衫半落,一手执壶,一手半握着撑着腮,嘴角噙着一抹笑,正斜着眸望着他。
“师……师傅。”
孟子卿微微勾起嘴角,一声轻笑从胸腔共鸣而出,直击云澹耳蜗,云澹只觉得脸更热了。
别人都道他长得好看,殊不知,这全天下最好看的就在眼前。
尤其是眼尾的那粒朱砂痣,平添一份妖娆。
他笑时,如沐春风,更生许多温柔缱绻不知。
他不笑时,清泠如松露,冷香逼人。
“都筑基期修士了,这喊师傅害羞的那病何时能改?这小胆子果然得练。”
看着他这徒儿只顾着害羞,孟子卿冲着他勾了勾手指,本还在云澹手中的酒壶已经飞至他的手中,“徒儿,你刚突破筑基,为师甚悦,所以为师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还不快去看看是否欢心?”
等到云澹再抬头时,那株枯木上早就没有了他师傅的踪迹。
正当云澹努力压制脸上燥热时,他师傅的声音如幽灵般响起,“别忘记浇树。”
云澹看着眼前这株枯木,叹了口气,甚是无奈。
从他上山那日起,除了打酒之外,这每日浇树也是他的必修课。
小小的云澹也曾问过,一株不知何时就枯萎的枯树,浇水有必要么?
用他师傅的话来说,万物万生,终而复始,它在,便生。
说白了就是,在我眼里它在这里就是生的,何来之死?
浇完枯木后,云澹这才回到自己的屋舍,想到他师傅送他的礼物,那可是一点都没有期待的。
十年的相处,云澹也算是摸清他师傅的套路了。
他来苍芜山第一个生辰是在山下的灵山小镇上过得。
本以为是带他下山玩耍,没想到,这刚到小镇的街口,他师傅直接扒掉他一身月白锦衣,换上一身褴褛,一张白净软糯的小脸瞬间被擼成花猫,随后朝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到街口,随手又给他丢了一个破碗。
“乖徒儿,为师可是盼着你的长寿面呢?”
然后,他师傅就用他乞讨来的半吊钱给他自己买了一碗长寿面,顺便还打了二两酒。
当然他师傅也给他准备一件礼物,云澹摩挲着脖子上的绛色珠子,想起那日,不由低眉浅笑。
“带好,不许摘下,洗澡都不行。”
虽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珠子,但是既然是他师傅给的自然是最好的。虽然这东西连最基本的认主都不行。
随后的九个生辰,他师傅总能找到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做,但是最后总能收到一颗绛色珠子,如今都串成一个手串了。
千篇一律的祝词由最开始的洗澡不许摘下,到今年的双修都不许摘。
想到这,云澹又被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
随着木门被推开,只听见“轰”一声,一阵尘烟四散,呛得云澹一阵咳嗽。
挥开尘雾后,云澹的脸瞬间爆红。
几乎是下意识,云澹猛的关上木门,有些木讷的转身离去,似乎都可以看到那被惊飞的魂在他身后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星子。
恍惚间行至枯木处,云澹突然回魂,连忙跑回去,掏出一个乾坤袋,手一挥,屋子里瞬间舒畅了,如果没有悬在半空中那个精致的小人“打架”图,就更加的好了。
忍着脸上的炙热,云澹深吸口气,走到那副长达一丈的巨幅图册,手刚碰到画,就传来了那个始作俑者的声音。
“乖徒儿,不要害羞,如今你也算大人了,有些事该懂了,省的那些女娃娃一调戏你,就闹个大红脸。为了治好你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为师可谓是大费苦心,这些图册为师可是腆着脸跑遍整个苍青大陆才给你找来的,就连掌门师兄那典藏版为师都给你顺来了,如何?感动不……”
云澹红着脸,面无表情,直接把画给收了,孟子卿那有些欠收拾的余音直接被卷进了乾坤袋。
确定房间里一本都没有后,云澹这才松了口气。
有这样的师傅,他又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宠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