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在正文结束前别插楼

讲五月雪之前，我打算先讲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土家族女孩，是家里的第九个孩子。在家乡读书期间，她认识了L。1919年，她离开家乡，和L一起远赴法国勤工俭学，由于共同的志向，他们走到了一起。在法国，L废寝忘食地投入到理论发育和翻译的工作中，她就在旁边支持他。回国后，L迅速成为了党内的重要人物，而她也成为了我党唯一的女性创始人。他们之间的婚姻被誉为“向蔡同盟”，受到了党内其他大佬的一致推崇。
然后，她出轨了。
1925年，另一个党内大佬W走进了她的生活。W是一个风度儒雅的人，接替了L在宣传部的工作，由于工作的关系，W和她越走越近，而L此时又恰好因病外出疗养，等到L终于回来，她心意的转变已经一去不复返。
她主动向L承认了自己的转变，并向组织做了汇报。组织为了修复她和L的关系，派他们去苏联学习，然而终于不能成功，她们在莫斯科分手。
她牺牲的时候，L悲痛万分，之前的营救和说情都没有奏效，再后来，L也牺牲了。
L叫蔡和森，她叫向警予。

第三个故事，发生在1910年的法国，43岁的她距离丈夫车祸身亡已经有四年了，她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一名科学家，自己算是他的师母。丈夫逝世之后，科学家和其他好友一样时常光顾她的公寓，给她以安慰，两个人惺惺相惜，最后发展成了爱情。
科学家才智顶尖，温柔而且富有气质，与她心有灵犀。只有一个缺点，他已经结婚了。
科学家的妻子是一个陶瓷工人的女儿，对科学家的事业无法理解，脾气也不好，夫妇俩养育了四个儿女，尽管婚姻维持得无奈而艰难，科学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为此，她焦急地催促科学家结束原有的婚姻，她说：“你首先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卧室。我答应不再责难你，你可以相信我。我完全信任你的意向，可是我担心无法预见的事情——例如对方号啕大哭，令你无可抗拒；或用诡计让你使她怀孕，如果她再怀孩子，我们就一定要分手了……所以我求你别再睡在她的床上，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科学家的行踪不定引起了妻子的警觉，终于，妻子想方法弄到了她写给科学家的所有信件，并以此为筹码要求丈夫回归家庭。一旦信件曝光，她的前途将全部葬送，科学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两人终于痛苦地决定停止交往。
从那之后，科学家心里就充满了屈辱和对她的愧疚，同时又整日生活在妻子的冷嘲热讽和威胁中。不久，科学家终于带着两个较大的孩子消失了——他逃到了英国，他想过一段清净的日子。可是他的妻子却相信丈夫这时一定是和旧情人私奔了（“旧情人”此时因为别的事务同样不在巴黎），她一怒之下向法院提起了上诉，并将“旧情人”的部分信件曝光给了媒体。法国舆论哗然，尽管她随后就在媒体上澄清了所谓的“私奔”都是谣言，但舆论已经愈演愈烈了。住处遭到攻击，人们谴责她是“荡富”，她曾经的很多朋友都要求她离开法国，只有爱因斯坦等少数人支持她。
风口浪尖之际，科学家终于和妻子达成了协议，妻子永不再起诉，作为条件，科学家不再坚持离婚。而这时的她，已经“精神崩溃，几乎发了疯，差一点儿要自杀”，并且“患了重病”，“身体也垮了”。
万幸的是，她最后还是挺了过来。每三年一届的索尔维会议（与会者全是大神，学物理的应该再熟悉不过），留下了她和朗之万宝贵的合影，她将感情尘封，从此没有男人再能心动，她接受了。甚至还在自己的实验室为朗之万后来的情人安排了一个位置。多年之后，她的外孙女和朗之万的孙子结婚生子，老一代人的情感纠葛在第三代人那里悄然汇合。若她在地下有知，应该会感到一些欣慰吧。
她和小哀一样是一位科学家，她的名字叫玛丽·居里。

故事讲完了。
不知道大家现在是什么感受，有多少人认为居里夫人形象坍塌了？多少人觉得江姐ooc了？
是的，在大众心目中，居里夫人一直是圣人般的女科学家形象——坚强、自信，享受苦修的生活；只求奉献、不求索取，极少有凡人的杂念。 这一段爱情风波，在当时严重损害了居里夫人的形象，以致于她的自传以及她女儿为她写的传记中，都对这段恋情闭口不谈，可是在内心当中，她是坦然的。她说：“爱情曾经像镭之光照耀过我的生命， 尽管它的放射性几乎摧毁了我的人生，但我不后悔。”
这就是居里夫人。
她不是一个“献身”于科学的人，正如小哀也不会是那种“献身”于事业的人。与其说是居里夫人“献身”，不如说是普罗大众“献祭”，把普通人凝练成一种完美形象的符号，然后要求主人公去服从它，这在当今激进的网络环境中尤其如此。符号不能拥有感情，符号只能为正义“献身”，这是“符号”的悲剧。
一百年前的法国人无法宽容，一百年后的我们是否能多一些宽容。尤其是面对五月雪当中的小哀，我们心里多了一份爱的时候，能否多一点宽容呢？

好了，现在再来看五月雪。
我想我们可以先思考这样几个问题（警告：以下问题容易引起不适）。
我们知道，新兰目前确定了关系，很多柯哀党已经因此退坑了，我们留了下来，我们说，新兰可以分手啊。
新兰是可以分手，但新兰怎么分手？你指望小哀卷入吗？如果是小哀卷入（不论主动还是被动）导致的新兰分手，你接受吗？
再进一步，想象一下，如果新兰真的结婚了，你接受吗？还有多少人会留下来，愿意说“新兰可以离婚啊”的人，请举个手。
可能要少很多了吧，可是还没完，在坚持到这一步的人当中，还要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新兰怎么离婚？你指望小哀卷入吗？如果是小哀卷入（不论主动还是被动）导致的新兰离婚，你接受吗？
五月雪，正是把最极端、最残酷的情况摆在柯哀面前，然后说：我接受，我不管。

我们在赞美伟大的爱情的时候，时常会用到一些句式，比如“不畏世俗的眼光”、“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我也……”等。
我们可能没感受过这些句式的分量有多重。以为“世俗的眼光”不过是别人的偏见，是反洞的、落后的，必将被正义战胜的纸老虎。
但实际上，这个“不畏世俗的眼光”，往往意味着伤害一些人。“为爱私奔”，“天涯海角”之类的感人口号，往往意味着两家的长辈从此要承担邻里的鄙夷、见不到儿女的悲伤，他们苦苦等待儿女的归来，承受着孤独，心里充满了悔恨。那些“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人，经历了初期的喜悦和解脱，会被想家的情绪缠绕，会在愧疚和不安中时刻反思，我们都在为“世俗的眼光”付出代价。《海的女儿》的最后，是小人鱼的姐姐们全部献出了她们宝贵的长发，求着巫女才换来小人鱼重新回到海里的机会，姐姐们告诉她，老祖母思念小人鱼，白头发全掉光了。
可小人鱼还是没有选择杀死王子，她化为了海上的泡沫。
五月雪，就是这样一个“全世界都抛弃了你”的故事，正义也抛弃了你，道德也抛弃了你，你甚至要和自己作战。你只有爱，你紧紧抓住那个愿意为了你成为一个魔鬼的人，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最后又不忍心看着这个魔鬼伤害别人。
这是一场触目惊心的战争。
无论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什么，最后都将是一个悲剧。
是的，五月雪是一个悲剧。

所以这就回答了第一个诘难：这样一部伦理悲剧，怎么会是“宣扬小三思想”的大毒草呢？难道展示就意味着宣扬吗？如果工藤能够在最开始就认清自己的感情，谁愿意这样呢？
再进一步，小哀就是卷入新兰的感情了，那又怎样呢？
说到卷入，小哀本来就卷入了啊，现在的小柯，就是游离于两个女孩之间，甚至更偏心于那个命运共同体。感冒了去探病，着急地听电话，下车要牵手，甚至连换洗衣物都带去了半夜不睡担心她的安全（吧友已经挖出太多了）。在和小兰确定关系之后，柯南也没有任何要和小哀保持距离划清界限的意思，继续“无视男女之大防（兰唯语）”。
喜欢一个女孩，同时又爱着另一个女孩。这样的小柯难道还不渣吗？
很渣啊，可是那又怎样？正是这样的小柯我才喜欢啊！
要是工藤真是那种为了对得起毛利兰而故意和小哀保持距离的人，要是小哀在工藤心里是这样一个可以被牺牲的地位，我马上退柯哀，这样的工藤反而不值得小哀追求。正是因为小哀在工藤心里如此重要，以致于无法顾忌对小兰的贞洁，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我才确定了工藤果然是那个对的人。工藤充满正义（不是对得起毛利兰才叫正义），勇敢、深情（不是对毛利兰深情才叫深情），安慰小哀，关照小哀，愿意为她牺牲，这些都远远超出了正常朋友的界限，这就够了，我看到的是这样的工藤我才愿意站柯哀，工藤对小哀展现的人格魅力，才是我站柯哀的理由。我不管他是不是伤害了别人，小哀也不需要他十全十美像个道德表率。天天想着不要伤及无辜，畏手畏脚，够了。本就不是特别针对谁，只是顾不上了。和柯哀这种命中注定、高山流水、你中有我的战火情谊相比，情侣道德是多么渺小啊，不是说它不对，而是它相比之下只是小节了。

以下摘自五月雪的原文：
[「我想见你, 好想见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见你, 小哀.」他的表白如泣似诉, 小哀抓住这个人坚壮的手臂, 心底汹涌的波澜一浪接一浪. 她等这句对白多久了, 从第一次相见至今, 她每次在期待, 有朝一日他要告诉她, 他来见她是因为好想念她……不为别的, 无关黑衣组织, 无关解药, 无关别人的生死存亡, 纯粹因为……他好想见她.
她等他等到几乎白了头死了心, 等来了他的婚礼等来了她的心碎, 等不来他的告白. 终於今天等到了, 他们相拥了, 却是不伦的怀抱, 如何甜蜜都变了质. 她生气, 象徵式挣扎一下, 他反而抱得更紧, 紧得像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裏. 两人不发一语, 可是都眼光灼灼. 小哀隔著一层雨花打量他, 觉得有点不真实的迷糊, 然而人还是那个人, 她强大、聪明、勇敢、正义、好胜、孩子气的工藤新一, 她心爱的大侦探.
这个无可忽视的原因, 把其馀不安定因素暂时缓压下来, 她伸手回抱了他, 带著甜酸交织, 苦乐参差的心情, 轻轻在他耳边喽哝:「我也一样, 大侦探.」
「……来我家吗？」]
不是没有理智，不是没有自尊，只是因为太爱了，不顾一切了，冲昏头脑了。
ooc了吗？确实，ooc了。

我承认，五月雪确实有着浓厚的成人气息，怀孕、做AI、出轨、早产，如果是一般的写手，此类柯哀文是不符合我个人的审美的。在我心里，柯哀就是一对小男孩小女孩，如果不选择轰轰烈烈的故事，我就喜欢他俩之间那种清风明月的关系，牵手、低头、讥讽、脸红，夏天的云带着青草的气息，心里开出一朵小花。“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好在，五月雪极高的文学性弥补了题材的庸俗，汉语自带的魅力，给小说抹上了唯美的光晕，情感的浓烈真挚，为读者带来了深刻的共鸣。从单纯小说的角度出发，五月雪是无可挑剔的（若挑剔，应该是它那画蛇添足草率仓促的结尾吧），从美的阅读体验出发，五月雪是瑕不掩瑜的。
我承认，五月雪的格局是比原作的柯哀要小很多的。原作的柯哀互相爱护、互相成全展示出一种神性，五月雪的柯哀互相索取，用肉欲证明二人的亲密关系。五月雪中的柯哀是自私的，你说ooc，我不否认，但是我愿意宽容。
五月雪是ooc的，因为柯哀不会那样。
可是柯哀值得那样。
你们已经够好了，够善良了，你们缺的只是在一起。如果有机会，就让你们“自私”地幸福下去吧。我不需要你们献身于正义和道德，你们成全了周围所有人，你们只剩下成全自己了。
我不会说那ooc的，我只有欣慰。
因为我爱她。

哀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博士去研讨会她毫无兴趣但也跟着去，只为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柯南去伦敦带走了博士，她寄住到了步美家，少侦的儿童电影她觉得幼稚但还是跟着一起看。
为什么小哀一定要有爱情？因为收获爱情——在我看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你会和ta白头偕老，碰到困难你可以第一个找他倾诉，而不用自己“假装坚强”承担一切。早上睁开第一眼的时候你看到ta在身边，出门迎接新的任务前你有ta的拥抱。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知道ta在身边陪着你，ta在底下接着你，ta在身后注视你。
爱不是前途，爱是归宿。
所以，我不想小哀给任何人守节。无论是给新兰守节，还是给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女神形象守节，我不想把小哀当做裹脚女人给她立个牌坊。
我只愿她能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