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本的时候对内容进行过修正，介于原连载帖也只连载了三章多的样子，原贴已经删除。
这一帖做完本汇总使用。
关键词：
正剧、西幻架空、圣杯战争。
原创人物多。

序章、
阿尔托莉雅睁开眼的时候，恰好与窗外的一缕日光相对，下意识地，她的目光往室内偏了偏，这是……什么地方？
房间很大，墙面装饰华丽，没有家具，十分空阔，依着阿尔托莉雅的经验，这里原先应是房屋主人的会客厅。
“成、成功了？”
“太好了，恭喜殿下。”
声音自阿尔托莉雅背后响起，她转过身，面前不远处站着四个人，中间的褐发青年穿着华贵，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另外三人则激动地朝他道着贺。
黄金剑鞘在阳光下非常晃眼，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在临终之际与“世界”订下契约，以被世人传颂的灵魂为代价，许愿“重回选定之日”，以此挽回她对国家、对人民的“过失”。现在，正是自己履行与“世界”的契约之时，作为Servant参加圣杯战争，职阶是……Saber。
……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且对此，自己早已释怀。
圣杯已经被销毁，未来不可能再有圣杯战争，契机之下留在现世的她与吉尔伽美什根本不会再一次成为Servant。
循着徘徊在脑中的最后印象，阿尔托莉雅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被召唤之前，她与吉尔伽美什正在参观一处庄园，这是吉尔伽美什准备买下的新宅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已经养成了在某地生活一段时间就搬家的习惯。
庄园的主人热情地为他们介绍宅邸的构造，以及买下宅邸后能够拥有的其他附带品。当路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时，她与吉尔伽美什同时察觉到了一丝魔力的波动，于是不顾庄园主人以“地下室还没收拾好”为理由的劝阻，他们走下楼梯，走进了地下的房间。
繁复的魔法阵被掩盖在厚厚的灰尘之下，走在前面的她踩到魔法阵边缘的那一刻，血色的魔力翻涌而起，如无形的浪头直直向她这个“闯入者”打来，她的身体被钉在了魔法阵上，动弹不得，根本做不出反应。
“阿尔托莉雅！”吉尔伽美什下意识伸手想把她拉回自己身边，而在触碰到魔法阵里产生的魔力后，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他忽然笑了，向前一步走了进去。
“吉、吉尔伽美什，你进来干什么？”
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猩红的魔力巨浪，手臂稍稍用力，把眼前的人拉进了怀里，“那些不知所谓的愚民为我们的结合献上了不错的礼物，就把这当作一次新婚旅行吧，玩得愉快，我的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摸了摸头顶，如果她的感觉没错，这里还残留着吉尔伽美什唇边的温度——被魔法阵里的魔力吞没后，她就被召唤到了这个地方。
到底是什么回事，与她一起在魔法阵里的吉尔伽美什又去了哪里？他……难道跟自己一样，也作为Servant被召唤了？
坦白说，吉尔伽美什这样的盟友，既可靠也危险。
她知道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从前虽然经常以Archer职阶降临，但那个男人有作为任何Servant职阶的素质，即便他以Caster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在魔术上同样有造诣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去破坏那个可疑的魔法阵，到底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破坏不了？
他最后半开玩笑的话是真那么轻松还是只是在安慰自己？
阿尔托莉雅有点懊恼，吉尔伽美什可以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而她对他的了解却仍是浮于表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气氛有点不对劲，阿尔托莉雅回过了神……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首先要弄明白当下的状况以及自身的处境，而后制定相应的对策。
不管怎么说，“圣杯战争”已经开始，在这里死去，结果不可预料，她必须活到最后。
她与吉尔伽美什的因缘很多，但真正明白他口中“妻子”的含义却是在不久前，她很珍惜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她要回去。
阿尔托莉雅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混乱，而在整理清楚这一切之前，她得先跟她的Master打个招呼，“Servant Saber应召唤而来，我问你，你是我的Master吗？”她向前走了几步，正了正神色，认真而严肃地向身上仍有魔力反应的褐发青年发问。
“啊……”褐发青年这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张了张口没有马上发出声音，小半晌过去，他点了点头，“是、是的，我名叫西里尔·唐·坎贝尔，是你的Master。”
“契约达成。”

章一、
在确认了Saber是实实在在能站在他面前的“人类”之后，西里尔很快就接受了她是可任自己驱使的Servant的事实。
不过，将信任完全交付于一个仅仅相处了几天的人，他做不到，所以自召唤那天起，他就一直把Saber带在身边，名义上是带她熟悉王都瑞蕾罗蒂的环境，而实际则是为了便于自己观察Saber的一举一动，顺带测试一下她的能力。
至于观察和测试的结果……
Servant Saber的素质简直是贵族之家中优秀侍者的典范，然而西里尔却没有办法像差遣普通侍从那样随意对她发号施令。不论言行还是举止，即便是放到军队或者宫廷里，Saber的表现都可以说是完美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
就像……就像一军统帅，一国之王。
正在想着接下来如何安置这个从者的西里尔叹了口气，在Saber面前，他这个帝国皇子反而感到了惭愧，战士的共鸣更让他无法轻视她的灵魂。
阿尔托莉雅向西里尔的方向瞥了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与西里尔的近侍雷哲一起整理文件。目前的西里尔对她还存有疑虑，她贸然多问，只会引他多想。
这几天的接触可以说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相互试探，阿尔托莉雅完全不介意西里尔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身处皇室，小心谨慎一点是应该的。她是不列颠的王，她有过这样的经历，她理解也体谅这位年轻的Master。
不过多亏了这几天，她对现在身处的国家有了更多的了解，“圣杯”的确会把部分知识灌输给被召唤的Servant，但也仅能够维持生存……对于实战来说，还远远不够。
阿尔托莉雅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场“圣杯战争”有点奇怪，不……这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圣杯战争”。她的Master西里尔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就连将圣遗物黄金剑鞘交给西里尔，引导他把她召唤出来的那位主教，也对“圣杯战争”全不知晓。
他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动召唤阵的，连成功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至于召唤她的理由……
阿尔托莉雅的脸色一沉，这片大陆上两个大国相争，菲利克斯帝国是其中之一，而她的Master西里尔正是菲利克斯帝国的第二皇子，同时也是在前几个月的战役中大胜的远征军最高将军。
听西里尔的分析，那场战役过后，两国都需要休养，三五年之内应该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争了。
一个国家，没有了促使其一致对外的敌人之后，矛盾就会转移到国内。
所以，阿尔托莉雅不用多猜，就能想明白自己的作用，不是与Master一起获得“圣杯战争”的胜利，而是协助西里尔在国内权贵的争夺中立于不败之地。
“Saber，我让人在王都近卫军里给你安排了个职务。任命书到了之后，你就可以去报到了。”西里尔双手支着下巴，表情也十分严肃，这应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嗯？”显然，阿尔托莉雅对于这个安排有点意外，护卫军是唯一驻守王都的军队，贵族之家走武官路的后代都会被扔进去锻炼，说护卫军里的势力分布就是帝国国内局势的缩影也不为过。西里尔居然想把她放进这么重要的地方，就不怕……
想到这，阿尔托莉雅又多看了自己的Master几眼，直接问道：“Master，你已经不觉得我会背叛了吗？”
西里尔听后耸了耸肩，实诚地回答说：“我这几天都在观察你，坦白地说，人和人之间是做不到绝对信任的，就算是那个能够约束你的令咒，也只能用一次而已。”顿了顿，看了一阵手拿文件的人的表情，他又接着说：“我听说应召唤而来的英灵，都有自己的愿望，那么Saber，你能告诉我你的愿望吗？你帮助我，我也会帮助你拿到那个‘圣杯’，实现你的愿望。”
阿尔托莉雅笑了一下，原来如此，通过观察，西里尔没有发现自己有不轨的意图，而再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所以他选择了直接与她对话，双方交换条件，达成合作。
愿望啊……现在的圣杯没有被污染，以抵达根源为前提，以魔法为手段，她曾经的愿望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但是……她已经不想否认自己创造的历史了。哪怕是遭遇了那样血流成河的战祸，她的人民，她的国家也没有从此一蹶不振。
吉尔伽美什说这是人类的韧性，即便没有她这个王的指引，他们同样可以重新站起来，或快或慢，或早或晚。
阿尔托莉雅其实无法把自己现在的想法用语言描述出来，吉尔伽美什的脾气很差，但她依然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卸下王的责任，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她盯着西里尔，对方正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阿尔托莉雅明白，这是让Master完全信任自己的机会，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愿望是回家。”
西里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召唤出Saber后，他对此特意去做过了解，所谓“英灵”，生前应该都是十分伟大的人，他不知道Saber到底是谁，但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心里很清楚，Saber一定是在某个时代能够被称之为“英雄”的人之一。
而这样的人物，她的愿望是回家？
有一瞬间，西里尔觉得Saber欺骗了他，可看着面前人认真的表情，他连不相信都做不到。
不等西里尔再开口，阿尔托莉雅就出了声，“Master可以继续监视我。”
西里尔一愣，言下之意，她之前就可以轻易避开他的监视，把自身安危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就已经是合作的诚意了。
“哎……”无奈地笑了笑，西里尔两手一摊，“我相信你，进了护卫军后，会有人去找你的，你与他们一起行动就可以。”
“我明白了。”
“啊，对了，你的身份是先锋军中的一员，是列格纳战役获胜的关键十三人之一，名字是阿尔莉娜，其他人会叫你阿尔。”一边说着，西里尔瞥向了才把满桌的文件整理完的雷哲，吩咐说：“雷哲，带Saber去拿阿尔莉娜的资料。”
“是，我的主人。”
“等等。”两人已经走到门口，西里尔又把他们叫住了，他从抽屉里抽了张邀请函出来，“三天后有一场晚宴，是父亲为了庆祝前线获胜举办的，这是给阿尔莉娜的邀请函。”
阿尔托莉雅接过金边的邀请函看了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把这样的晚宴太当回事儿。
西里尔心里“咯噔”一下，Saber被他召唤到这里，除了她的铠甲和剑，好像什么都没有，就是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雷哲好不容易从仓库里翻出的小号。Saber的礼仪毫无瑕疵，但是着装……
“雷哲，先让阿诺德带Saber去选一套适合晚宴的礼服。”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西里尔沉默了一阵，他的目光又移向了他的Servant，Saber的确是个优秀的战士，这两天穿着男侍者的衣服，像个飒爽的少年，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所以礼服……
帝国军队里的女战士虽不多，但也不少，她们在前线不会把自己当女人看，不过回到后方嘛……尤其是出席这类晚宴，任何人都会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的。
意识到自己用放肆的目光审视了一位女性许久，西里尔即刻移开视线，轻咳一声缓解尴尬，“Saber，礼服你更中意男式还是女式的？”按理，Saber的礼服应是裙装，但她好像更青睐于利索的男装，他觉得应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阿尔托莉雅没想到会被询问这样的问题，换做从前，她会觉得这是对方在怀疑她作为战士的能力，不过现在……她记得在她和吉尔伽美什共同的家里，有一个房间被改成了额外的衣帽间，里面都是吉尔伽美什心血来潮之下为她买的裙子。
——“本王的妻子，可以坦然接受本王的宠爱和馈赠。”
阿尔托莉雅回过神，她现在已经稍微有一点理解“人心”了。吉尔伽美什为自己买裙子是出于对自己的喜爱，为喜欢的人买东西，自身也会感到愉悦。至于面前的Master，他询问她对于男装或者女装的意愿，应该是出于对她的尊重。
她不排斥女装，不过无端被召唤至此，还是穿男装行动起来更加方便，“Master，请给我一套男装。”说完，阿尔托莉雅点头致礼，转身跟着雷哲走出书房。
雷哲虽然少言寡语，但做起事来十分利落，似乎完全不会怀疑西里尔命令的正确性。他把阿尔托莉雅带到阿诺德管家面前后，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失礼了，Saber小姐请跟我来，我们去挑选礼服。”阿诺德侧身引路。
阿尔托莉雅对礼服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阿诺德管家和这宅邸里的女仆们可不是这么想的，这是西里尔殿下回到王都后的第一场晚宴，而Saber又属于西里尔势力一方，不管是穿着还是气势，都不能输给王都的其他贵族。
一边由着他们折腾，阿尔托莉雅也在考虑其他问题，不止是“圣杯战争”有点奇怪，她的存在也很奇怪。
西里尔不是魔术师，依靠魔力才能存于现世的她，竟然完全没有魔力供应不足的感觉。另外，正常情况下，被召唤的从者，是不可能拥有在现世的记忆的，而她却拥有她参加了无数次圣杯战争的记忆，甚至与吉尔伽美什生活的记忆，也都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还有就是……当时与她一起在魔法阵中的吉尔伽美什，他怎么样了呢……
阿尔托莉雅并不担心吉尔伽美什的安危，不管他被召唤到什么地方，只要他想，他就能成为最终的赢家。可是……可是她太清楚吉尔伽美什的劣性了，如果他也是这场圣杯战争的Servant，那么……这人心复杂、势力交错的王都，就会变成他指掌间的游乐场，供他消遣。
挑完礼服已经接近傍晚，接过雷哲手里关于阿尔莉娜的资料，阿尔托莉雅就回房间休息了。西里尔解除了对她的监视，她有了在晚上外出的自由。
一身暗色装束的阿尔托莉雅在王都各个宅邸的屋顶上飞驰，她眼角的余光瞥着四周，希望能够感知到一丝魔力的波动。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西里尔，她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王都，四条大道成“井”字交错，把这座城市划分成九个区域，最中间是大教堂所在的广场，皇宫在东边，东南、东北则是贵族的居住区域。
阿尔托莉雅着重在贵族区徘徊了一阵，召唤从者的圣遗物并没有那么好收集，如果还有从者出现，那么在贵族区的概率会更高一点。
然而深夜的贵族区静悄悄的，毫无异常。
“这里是……”阿尔托莉雅稳稳地停在了一棵大树上，面前是一座只有几个窗口有灯光的豪华宅邸，这是帝国的第一皇子利安德尔·冯·坎贝尔的住处。
与常年在前线的西里尔不同，这位利安德尔皇子一直在王都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可以说是西里尔现在最大的对手。
阿尔托莉雅想进去看个究竟，却生生被挡在了围墙之外，“结界？”
有结界说明有魔术师存在，这位第一皇子难道也是Master？
谨慎起见，阿尔托莉雅没有再深入下去，她多看了几眼夜幕下平静的宅邸，飞身离开。
“……”金色的光辉在宅邸平台的落地窗后聚拢，最终，金发男子现了身形，他淡淡地朝窗外瞥了瞥，又化作微光消散。

章二、
西里尔的行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阿尔托莉雅就收到了王都护卫军的任职书和整几套的专用训练服、制服和礼服。只是普通的卫兵，这个职务与“阿尔莉娜”在前线所建立的功勋十分不符，不过顶着“阿尔莉娜”之名的阿尔托莉雅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王都护卫军在王都内有五块训练场地，分别分布在王都东、南、西、北四角以及皇宫西侧。其中，皇宫西侧的场地又是最大的，也是指挥整个护卫军的核心。
由于西里尔之前打过招呼，整个报到流程不仅顺利而且简单，完成登记，领了刻有姓名的专属徽章后，阿尔托莉雅被带往训练场。
“墨菲大人果然是从前线战场回来的精英。”行走在通往训练场的长廊里，为阿尔托莉雅带路的侍官忽然开了口。
从昨天才开始熟悉“阿尔莉娜”身份的阿尔托莉雅对于“墨菲”这个姓氏还没有一定的敏感性，她下意识疑问出声，“嗯？”而后才想起来，阿尔莉娜的全名是“阿尔莉娜·伊夫林·墨菲”，还好她的反应模棱两可，不至于露馅。
侍官把阿尔托莉雅的疑问理解成了对目前所处长廊的疑惑，语气相当自豪地解释道：“这条走廊，是对新人的第一场测试。”
阿尔托莉雅一愣，这才打量起这条长廊来，昏暗、狭长、沉闷，甚至有点潮湿，充满了压抑感，他们已经在这里面走了三刻钟了，这未免太长了点？哪怕是绕整个训练场走一圈，恐怕都没有这么长。
“原来如此……新人要在第一次就完全不受这个环境的影响，确实不容易。”
承受力、适应性、耐力、规矩，长期处在昏暗压抑的环境里，人会变得暴躁，没有一定的适应性，会表现出急切，在这两者的作用下又在长廊里不停地走了三刻钟，耐力不足的人会暴露出缺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路程长得有点超出常识了，走了这么久还不到训练场，很多新人会向身边的侍官询问，可是作为军人，有了命令就要服从，是不该问“为什么”的。
阿尔托莉雅又仔细瞧了瞧周围，脚下的石砖特别光滑，而两边乃至顶部的石壁上都有磨损的痕迹，这条长廊，应该已经存在几十年甚至有上百年了。
“墨菲大人，我们到了。”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前，侍官止住脚步，弯腰，恭敬地向阿尔托莉雅行了一礼，“愿您摘得无上荣耀。”
穿过大门，阿尔托莉雅再回过头，那侍官已经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了，如果……如果新人没有通过这第一场测试，会怎么样呢？
直接被送回去吗？
不、不可能，阿尔托莉雅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是王都护卫军，也抵不过贵族权势，贵族想塞进来的人，怎么可能直接被退回去呢，那么……
训练场的情况没有给阿尔托莉雅太多的时间思考，将专属徽章出示给训练官看后，她被分到了第一护卫小队，而后直接参加早练。
她本以为自己的突然到来会引起护卫军其他人的关注，为了避免假身份被拆穿，来之前，她考虑过一些应对的方法，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周围各自练习着的人的确注意过她，却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看样子是早就习惯了。
“很失望吗？作为列格纳战役获胜的关键十三人之一，到了这里却只是这样的待遇！”
阿尔托莉雅一吓，侧头迎上来人的目光，没承认也没否认，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呃……”身形高大，肌肉壮实的男人噎了一下，西里尔殿下叮嘱过他，让他在各方面都多关注一下这个今天加入护卫军的新人，所以……他就以前辈特有的方式“照顾”了起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语气冷淡又含着一点讽刺和轻蔑，应该会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才对，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平淡到几乎不起波澜的反应。
——就好像，她根本没把他言语态度上的挑衅放在眼里。
这样的心态，可不是只在前线骁勇善战能够锻炼出来的，啧，是他小看她了。
见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阿尔托莉雅也不去多搭理他了，转身准备到空一点的地方做新一轮的自主训练。
“喂，等等，我叫格斯，格斯·瓦伦·罗德尼，是第二巡逻队的副队长，就……就对前线回来的你很感兴趣，想和你……”
阿尔托莉雅又看向了追着她脚步走来的男子，眼神古怪，说起来，她之前在商场门口或者餐厅门口等吉尔伽美什从停车场开车过来载她时，好像也这么被人打过招呼，对于这种话的回应方式似乎是……
先生，你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阿尔托莉雅在心里叹了口气，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很多天了，完全没有发现吉尔伽美什的踪迹，她确实有点想念他了。
“罗德尼队长，请问您是谁？”有点忍受不了面前男子东一句西一句的介绍护卫军了，阿尔托莉雅再次问道。在这样的场合贴过来，多半是来试探她情况的。王都护卫军中有各种各样的势力，拉拢人才是司空见惯的事。
格斯马上闭了嘴，不知为何，被这双坚定又威严的翡翠色眸子盯着，他就不敢有所懈怠。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格斯认真说道：“我也是从先锋军里出来的，我认为西里尔殿下是值得追随的人，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原来是西里尔势力之下的人，阿尔托莉雅先为自己刚才的无礼向对方道了歉，“你好，我是阿尔莉娜·伊夫林·墨菲，罗德尼队长可以叫我‘阿尔’。”
“那你也叫我‘格斯’吧。”
……
来来去去几句话之后，两人算是有点熟悉了，阿尔托莉雅稍稍放下了点戒备，这时候，格斯向远处招了招手，属于西里尔势力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其实观察了训练场一圈的阿尔托莉雅早就发现了，除了一些边缘小势力，这里人与人之间的亲疏非常明显，而她的身份是西里尔军中的人，之后又是靠西里尔的推荐进的护卫军，她是什么颜色，在场的所有人心知肚明。那一道道看向她的目光中的情绪，冷与热，她都感受到了。
但表面之下是不是真的这样，就很难说了，西里尔把她安置在护卫军中，应该是希望她能作为他的眼睛发现些什么吧……
“集合！”
自主练习结束后，就到了巡逻换班的时间，十支巡逻队在队长的带领下，到王都的各个巡逻点与另外十支队伍换班，进行白天的巡逻任务。阿尔托莉雅被分到了第一巡逻队，队长虽然是个中立派，但似乎对女性战士有偏见，整个巡逻过程都没有给阿尔托莉雅好脸色看。
第一巡逻队的巡逻区域恰好是依“井”字划分的王都最中央的位置，也是大教堂所在的区域，重要程度仅次于皇宫。
巡逻队在广场上做了停留，阿尔托莉雅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了纯白的大教堂上，日光之下，教堂的顶部闪着晕圈，颇有神圣感。
这片大陆广为流传的起源故事是“神造万物”，而人类，则是神最杰出的作品。人类的世界由神创造，人类的权利由神赋予，人类的地位由神决定，所以，信仰“神”的教会势力，是不容小觑的。
但大陆上的两大国，菲利克斯帝国和菲尔德帝国开始争霸后，随着皇权的愈渐扩大，教会的势力就显得有些薄弱了。比起崇高的信仰，教会的存在更像是皇帝统治的需要。
阿尔托莉雅看过有关“教会”的资料，“诉说神的爱、救济穷苦和患病的人”是教会的教义，除了常规的神职人员，教会还有“代行者”和“骑士团”这样的力量，和作为圣杯战争监督者的圣堂教会十分相似。
她被西里尔召唤时，房间里就有一个穿着神职人员服饰的人，如此说来，教会也涉足了这场“圣杯战争”？
又是作为监督者？
参加过多场圣杯战争的阿尔托莉雅已经无法信任“监督者”的公平性了。望着教堂厚重的大门，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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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巡逻是护卫军的基本任务，将巡逻区域的每条街巷都走过三遍后，交接班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这点巡逻路程对于曾经有不少急行军经历的阿尔托莉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回到训练场休息时，她还参加了护卫军内的剑术切磋。很多天没有好好活动过筋骨，走上切磋台的阿尔托莉雅很是舒爽地击倒了一个又一个挑战者，直到格斯满面头痛地站在她的对面，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太过显眼了！
“阿尔，装成输给我的样子，你可以下台休息了！”双剑相持时，格斯压着声音，善意地提醒道。
“我明白了。”阿尔托莉雅应了一声，陡然用力，一剑向上，格斯不得不连退几步，阿尔托莉雅上前就是一阵猛攻，完全不给格斯翻身的机会。
“哇！”格斯被击落到台下。
阿尔托莉雅看了格斯一眼，笑得不露痕迹，之后就直接走下了台。
“喂喂，不用这样吧……”格斯爬起来，无奈地望向“阿尔莉娜”，被击落的一瞬，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切磋台根本没什么“击败下场”的规矩，阿尔莉娜想下去的话，直接走下去就行了。
只怪平时在切磋台上的人，都是输了才下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格斯摸摸后脑勺，叹气，本是想带带新人，看来这次的新人适应性很强，根本不需要他太操心。
由于首次上台就展露出不俗的实力，坐在一边休息的阿尔托莉雅马上成为了第二皇子派的焦点，甚至有其他派别或者中立的人也跑过来问长问短，阿尔托莉雅谦虚且有礼地回答着众人的问题，没有不耐。
——战士之间的交流，她很喜欢。
“墨菲大人，西里尔殿下要求您马上去一趟他的宅邸。”侍官挤进围着阿尔托莉雅的人群中，恭敬地向她传达西里尔的口信，“马车已经在偏门等您了，请尽快！”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
“阿尔莉娜”本来就是西里尔的部下，能够让第二皇子殿下单独召见，足可见殿下对这位女性战士的重视，在场的人又对顶着阿尔莉娜之名的阿尔托莉雅多了一分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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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驾车的人只是个普通的车夫，阿尔托莉雅与他显然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她选择在车内闭目小憩。
在切磋台上活动得十分舒爽，这算是阿尔托莉雅自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放松下来，但很快，她又清醒了，“圣杯战争”已经开始，松懈会被杀死。
无法安心休息的阿尔托莉雅撑头望着马车外来往的人流，思绪又回到了在训练场休息时听到的闲谈上，有关皇帝的情妇戴维德夫人，她有点在意。
菲利克斯帝国的皇帝哈里特一直只有艾德里安娜皇后和已故的尤拉莉亚皇妃两位“妻子”，而最近，他竟是沉迷于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贵妇。同为一国的最高统治者，阿尔托莉雅觉得一位皇帝的一生有数位情妇是很正常的事情，除了皇帝的个人需求，情妇的存在也是对皇后权力的制约——一个国家，有且仅有皇帝一人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足够了。
想到这的阿尔托莉雅轻轻吐了口气，似乎想起了某段久远的过往。
她深谙为王之道，但内心深处却并不认同这样的弄权之术。
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妇，也不至于引起阿尔托莉雅的注意，这位新晋的宠儿不仅端庄美丽，而且博学多才，又极具艺术天分，仿佛浑身上下都被上天眷顾着。武将出身，以前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的皇帝，最近居然开始在全国招募优秀的乐师和画师，为的只是供戴维德夫人消遣娱乐。
另外，这位戴维德夫人的身份很神秘，即便是护卫军中的那些贵族子弟，也不能很确切地说出她来自哪个家族，她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阿尔托莉雅与Servant战斗的经验过于丰富，以至于仅凭这些细节，她几乎就可以断定，皇帝的这位情妇与某位Master或者Servant有关，甚至可能就是Servant本尊。
透过马车的车窗，她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皇宫有结界，没有正当的理由就贸然进入一定会打草惊蛇，她得耐心等待最佳的调查时机。
马车停在了西里尔宅邸的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同样停在门口的一辆白色金边的华丽马车，看来西里尔正在会客，这么急着召唤她回来，是跟这位客人有关系么？
阿尔托莉雅收回目光，向宅邸内走去。
“阿尔莉娜小姐，殿下请您直接去小会客厅见他。”站在门口的管家阿诺德说道。
阿尔托莉雅淡淡看了看管家，点了点头，直接走上二楼。阿诺德之前都称她“Saber”，现在却叫她“阿尔莉娜”，这应该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已经是“阿尔莉娜”了。
小会客厅与书房相连，是西里尔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从被召唤至今，阿尔托莉雅都没有见过西里尔在小会客厅里见过谁，她不禁对今天访客的身份感到好奇。
雷哲守在小会客厅的门口，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阿尔托莉雅来了，朝她点头示意，接着就为她开了门。
房门一关，屋外雷哲严守的紧张感荡然无存，西里尔和他身侧的少女都坐得十分闲适，如果不是因为窗外那轮在西边天空有下沉倾向的太阳，她一定会觉得屋中两人正在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啊，阿尔，你回来了啊。”西里尔抬手向阿尔托莉雅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到他的跟前来。
“哥哥，这就是在前线有名的战士阿尔莉娜吗？真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呢。”
阿尔托莉雅才抬脚，就听到了坐在西里尔侧边的金发少女发出的称赞，她朝西里尔看去，对方没有其他指示，于是，她就按照惯常的方式回应了，“能够听到您的夸奖，我感到非常荣幸。”说话间，她上前礼节性地吻了吻金发少女的手背。
“呃……”眼前的景象和谐之中透着点诡异，西里尔歪了歪嘴，连忙出声，“Sa……阿、阿尔，这是我的妹妹，伊莎贝尔。”
阿尔托莉雅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西里尔的亲妹妹，帝国唯一的公主，伊莎贝尔·唐·坎贝尔。
关于这位公主，她也是知道一点的。伊莎贝尔和西里尔一样，是已故的皇妃尤拉莉亚的孩子，而第一皇子利安德尔则是皇后艾德里安娜所出。从血脉来看，伊莎贝尔绝对可以说是西里尔最坚定的支持者。
得知了伊莎贝尔的身份，阿尔托莉雅马上就理解了西里尔刚才的态度。母亲亡故，拥有至高权力的父亲有些遥远，伊莎贝尔作为西里尔“唯一”的亲人，他在她面前放松是理所当然。
西里尔正式向阿尔托莉雅介绍伊莎贝尔后，阿尔托莉雅又向伊莎贝尔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呀，不用这么严肃，我来这里，是为了和阿尔莉娜成为朋友！”顿了顿，她又轻笑着说道：“只有我们几个人在的场合，叫我伊莎贝尔就行了。”
“……”阿尔托莉雅犹豫地看向西里尔，只收到了对方耸肩的回应，她的女性朋友并不多，且成为朋友之前，她与她们都有另外一层相互利用的关系，或是同盟，或是敌对，而像伊莎贝尔这样的……
看着伊莎贝尔，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的蓝眸，阿尔托莉雅猛然惊醒，这位公主殿下所谓的“朋友”并不是表面含义，不过西里尔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以一种曲解迂回的方式回应，“伊莎贝尔殿下，您是西里尔殿下的妹妹，我会赌上我的尊严守护您的。”
“阿尔莉娜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莎贝尔忙摆手，又解释：“我是想……”
坐在一旁的西里尔轻敲着自己的额头满脸无奈，他就知道一向认真的Saber会把伊莎贝尔说的话理解成那个意思，恐怕伊莎贝尔说再多，也改变不了Saber的想法。
“伊莎贝尔，阿尔是从战场回来的。对她来说，朋友是一种要赌上尊严和生命相互支持的存在。”西里尔不希望妹妹失落，又觉得以Saber的处事方式不会去假意迎合，只能站出来把两人的意思模糊过去，而他还想多说几句的时候，雷哲却敲门进来了。
“殿下，有您的紧急文件。”
西里尔拿过雷哲手里的文件看了一眼，面色马上冷了下去，匆匆跟伊莎贝尔和阿尔托莉雅打了个招呼，就到隔壁书房去了。
小会客厅里剩下的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伊莎贝尔望着阿尔托莉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的色彩，她以为她会表现出不满，但过了好一会儿，伊莎贝尔也没有感受到对方情绪的流露。
——这场较量，是她输了。
伊莎贝尔叹了口气，对着空荡荡的侧边轻轻唤了一声：“Caster，出来吧！”
黑发戴着面纱的女子应声现出实体，随之而来的，是刚才被她掩盖起的魔力涌动。
阿尔托莉雅依然一言不发，她的目光从伊莎贝尔身上移向Caster，右手已经做好了唤剑战斗的准备，屋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似双方在僵持。
“阿尔莉娜，不，Servant小姐，你的Master是我哥哥吧。”见阿尔托莉雅没有说话，伊莎贝尔接着道：“请不要对我有那么强的戒心，我是为了保护哥哥才同意成为Master的，我希望我们能成为盟友。”
“教会把……嗯，那个东西应该被你们称之为‘圣遗物’。教会把圣遗物给我的时候，只说召唤出‘使者’并赢得战斗的胜利，就能实现任何愿望。”说到这，伊莎贝尔冷然一笑，嘴角露出些许嘲意，“不付出与愿望相等的代价就能实现愿望，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听到伊莎贝尔说出这种话，阿尔托莉雅的瞳孔一紧，“公主殿下，您对圣杯持有疑问吗？”正常人都会被圣杯这个万能许愿机所诱惑，而这位公主似乎不是这样。
“Caster已经把圣杯战争的规则与我做了说明，我的确对圣杯的存在和作用抱有疑问。Servant小姐，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实现愿望是需要付出与愿望等同的代价的。兴许对于你们而言，菲利克斯帝国只是圣杯战争的战场，但于我，这里是我的家园，我绝不允许向圣杯许愿后的反作用让我的国家陷入灾厄。”
伊莎贝尔的话说得掷地有声，阿尔托莉雅却陷入了沉思。她经历过因圣杯和圣杯战争而引发的人间炼狱，她并不希望美丽的菲利克斯帝国也变成那样。立足圣杯战争之外眼光的伊莎贝尔公主，是个非常不错的合作对象。
接下来，要确认的只有一点。
“公主殿下，恕我冒昧，您和您Servant的愿望是什么？”阿尔托莉雅不再摆出防备的态度，手中凝聚的魔力消散，她又坐回了原来的端正姿势。
“保护哥哥，阻止其他人向圣杯许愿。”
向伊莎贝尔点了点头，阿尔托莉雅的目光又落到黑发的Servant身上。
“有一位故人对本君有很深的误会，本君希望能在这个战场上遇到他，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事与他解释清楚。”Caster的声音温和轻柔中又透着一股出尘和坦然，如云上仙子。
阿尔托莉雅极力在脑海里搜索与面前这位气质相符的英雄，然而信息太少，一无所获，“向圣杯许愿，可以更快见到您的那位故人吧。”她试探道。
Caster遗憾地摇了摇头，“圣杯的力量与洪荒神力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将本君召唤至此，已经是圣杯的极限了。”
这句话，阿尔托莉雅是完全相信的，因为吉尔伽美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过从Caster的话里，她也提取到了有用的成分，这位魔术师所存在的时期与吉尔伽美什近似，甚至更早，是相当古老的英灵。
“我明白了，我同意合作，但我认为，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的Master西里尔。”
伊莎贝尔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好看，她扯了扯嘴角，“我哥哥应该……不太喜欢我做这种事，请、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明白的。”

章三、
为西里尔大军凯旋而设的庆祝晚宴在海姆立安大厅内举行，海姆立安大厅是皇宫面积最大的金顶宴会厅，多用于举办国家级别的大宴，自与菲德尔帝国开战以来，这个大厅已经沉寂很久了。
凯旋宴实际上是没有资格在这个大厅里举行的，因而有人猜测，皇帝陛下是想在宴上宣布继承人。
阿尔托莉雅今天一身男款礼服，与雷哲并肩走在西里尔身后，侍从为他们推开海姆立安大厅的金辉大门，门内的嘈杂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门口。西里尔面无表情，昂首步入大厅。
“殿下，西里尔殿下！”
“殿下！”
……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向西里尔围拢而去，经验丰富的雷哲巧妙地躲过其他人的拥和挤，始终跟在西里尔身后，而没有这类侍者经验的阿尔托莉雅则在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人群的最外侧，大概完全没可能再站回她原来的位置了。
远远看了一眼应付自如的Master，阿尔托莉雅将目光移向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西里尔身上，现在是她调查皇宫内是否存在Master和Servant的好机会。
“这边，这边！”
“啊！等……”
阿尔托莉雅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了手臂，等她站稳时，她已经被带着走了好几步，“公主殿下？”
仍拽着阿尔托莉雅往前走的正是伊莎贝尔，走着走着，她拽着阿尔托莉雅手臂的动作成了挽着，阿尔托莉雅着男装，两人这样的动作和姿势好像也没什么违和感。
正当阿尔托莉雅想要询问伊莎贝尔拖着自己走的理由时，身边的人就开口了，“还是先这么称呼您吧，阿尔莉娜小姐。请看十点钟的方向，蓝色衣服的那位，他是罗德里格斯公爵，是利安德尔皇兄的支持者。”
“请再看三点钟的位置，那位您可能已经见过了，他是威廉姆斯公爵，是哥哥的支持者。”
“我们身后不远处那位，是大主教大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监督者’。”
听到“监督者”这个称呼，阿尔托莉雅马上多注意了一下后方的紫衣主教，对方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严肃庄重，与这到处都是笑语的宴会格格不入，不过……她实在对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样的年纪就能成为大主教了么……”阿尔托莉雅嘀咕了一句，教会内部的等级森严，四十岁就走到这样位置的神职人员，是极少数，除了需要拥有过人的天赋，恐怕还得有点其他什么。
伊莎贝尔似是看懂了阿尔托莉雅的考虑，叹了口气解释道：“是的，如您所想，那位是少数能够使用大型治愈魔术的人。”
比起阿尔托莉雅对于“监督者”的重视，伊莎贝尔则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现在正与一众贵妇谈笑自如的戴维德夫人。
尽管伊莎贝尔没有做任何说明，阿尔托莉雅仍然一眼就锁定了这位年轻的贵妇人。她的确如传言所说的那样，端庄、美丽，举止之间尽是优雅，哪怕周旋在各个派系间，也游刃有余。
阿尔托莉雅的表情蓦然变得复杂，戴维德夫人眼中沉淀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冷静和冷漠，她虽笑得灿烂如鲜花，内心却不会有多少波澜，她……不像正常的人类。
戴维德夫人的表现已经基本可以让人确定她是Servant无误，可是……她的身上竟然连一丝魔力的气息都没有，事实又告诉阿尔托莉雅，她只是个普通人。
望着阿尔托莉雅，伊莎贝尔轻轻地笑了，“阿尔莉娜小姐，您可以感觉到的吧，这个大厅里有很多股不同的魔力在流动着。”见阿尔托莉雅点头，伊莎贝尔接着说，“这些魔力的来源，除了那些来参加宴会的魔术师，其实也来自多个上层贵族。”
“嗯？”听到这里，阿尔托莉雅的眉毛动了一下，难道这个国家的上层贵族都是魔术师？
伊莎贝尔接着解释：“有能力供养魔术师的家族，会受到家族名下魔术师的保护。这些家族的主要成员身上都有会一股平时难以察觉的魔力，那是魔术师们施展的某种魔术，就像我，就像我哥哥，其实我们身上都有。”
阿尔托莉雅诧异地转向伊莎贝尔，仔细一看，她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魔力，有别于Caster充满古老气息的力量，那是另一位魔术师留在伊莎贝尔身上的。她与伊莎贝尔初见的时候，Caster掩盖了所有魔术回路和魔力的痕迹，后来Caster现身，伊莎贝尔作为Master，身上有多股魔力流动很正常。
至于西里尔，虽然他不是魔术师，但能够把她召唤到这里，身体里一定是有一点魔力储备的。
所以……她也就忽略掉了他们身上那来自于其他魔术师的魔力，是自己大意了。
“戴维德夫人与父亲的关系……”伊莎贝尔没有把话说下去，尽管与所谓的皇帝父亲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但那终究是母亲深爱过的男人，她不愿意把他和其他女人存在关系的事说出口。缓了缓语气，她恢复了平静，说道：“我已经调查过了，戴维德夫人也受着宫廷魔术师的保护，现在就连Caster也感受不到她身上的魔力，只能说明……”
“是她自己把魔力掩盖了起来，她应该是……”
本身就具备这种能力的职阶是——
Assassin。
“但掩盖得这么明显，反而更容易暴露吧。”阿尔托莉雅捏着下巴，继续分析。
“或许，不这么做会暴露得更快，毕竟她最近实在太显眼了。”
阿尔托莉雅不完全认同伊莎贝尔的说法，不过也不反对。Assassin隐去了自己的魔力明目张胆出现在人前，目前还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不知道她的Master命令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在找出这个Master之前，先暗中监视Assassin会比较好。
门口又是一阵骚动，看来又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啊，是利安德尔殿下。”
……
“诶？皇兄大人今天竟然没有跟父亲大人一起来。”伊莎贝尔的语气中有小小的惊讶，而后她转向阿尔托莉雅，“阿尔莉娜小姐，我去跟皇兄大人打个招呼，稍后再回来。”
阿尔托莉雅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伊莎贝尔走远后，她的目光马上转向宴会厅有露台的那一侧，海姆立安大厅外有一个大露台和八个小露台，阿尔托莉雅看向的是位于最偏僻位置的小露台。
在利安德尔进入大厅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在那个露台上有一丝她熟悉的魔术回路，是吉尔伽美什。
通过身体接触，可以传递魔力，而更亲密的身体接触，则可以大量传递魔力。
这样的规则之于阿尔托莉雅和吉尔伽美什，就成了魔力的相互交融。阿尔托莉雅是最深刻体会过吉尔伽美什魔力的人，炽热如烈火仿佛能将她燃烧殆尽，霸道如凶兽似乎要把她啃噬干净。
她看到了他生前所见的光景，天地初开洪荒肆意，大地沉浮再获新生，她还在他的魔力中捕捉到了他潜藏的温和。
他的魔力，如骄阳，也如暖阳。
而刚刚那细微丝缕的魔力流动，应该是他从王之财宝里拿出了什么小东西，比如酒具和酒。阿尔托莉雅轻轻嗅了嗅，隔了这么远，她也好像能够闻到醇厚的酒香，哎呀，她有点想念他宝库中的美酒了。
给露台挂上标记，她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下，金发的男人正倚在栏杆边侧头望着天边的弦月，十分惬意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阿尔托莉雅的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怒意，恼怒的火苗还没窜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得不承认，再次见到吉尔伽美什，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阿尔托莉雅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几声，与他不算太长的相处时间竟然已经让她对吉尔伽美什产生了依赖，这明明……是会致命的情感啊。
阿尔托莉雅上前一步，唤他名字的冲动被她的理智和冷静压制——这是圣杯战争，保护真名就是在保护吉尔伽美什，尽管他可能根本不需要。
喝着酒的吉尔伽美什自然早就注意到有人靠近，来人对他的感情似乎很复杂，还带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熟悉感。他稍稍侧了侧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是一个金发绿眸的女人，尽管她把自身的魔力气息掩藏得很好，他还是能够判断出，这是圣杯战争的参战Servant，并且实力不俗。
吉尔伽美什瞥过来的目光太过陌生，阿尔托莉雅还欲上前的脚步突然顿住，那是看蝼蚁的冷漠眼神。她微微一怔，现在的情景仿佛回到了第四次圣杯战争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眼底所见之物皆渺小如尘芥。
阿尔托莉雅很快把自我情绪从思考中剥离出来，表情变得有些冷峻，吉尔伽美什再恶劣也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而圣杯之力对他的限制又极其有限，他……
两种结论相互矛盾，人们潜意识的判断往往会更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一侧，阿尔托莉雅也不例外，或者说，她依然心存侥幸。眼前的吉尔伽美什毫无破绽，阿尔托莉雅只能通过观察他的反应验证自己的判断，好在不论站在哪个立场，他于她都不是陌生人。

Saber、Caster、Assassin已经确定，吉尔伽美什不会让自己陷入狂乱而成为Berserker，那么就只可能是余下三个职阶的其中之一了。阿尔托莉雅在Archer、Rider和Lancer之间徘徊了一阵，试探性地唤了一声：“Archer！”
吉尔伽美什不着痕迹睨了她一眼，她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如此打扰本王喝酒的兴致，看来你已经做好谢罪的准备了。”吉尔伽美什随手把酒杯丢进王之财宝，转身正对阿尔托莉雅，红瞳里有点点醉色，看不出喜怒。
阿尔托莉雅明白，吉尔伽美什这样的表现是对自己的存在产生兴趣了，不过他说话的口气仍然令她感到不快，“看来你今天的确是喝醉了，我这就让你清醒过来。”提剑，她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吉尔伽美什依然站得十分随意，他的目光移到了阿尔托莉雅握着剑的手掌上，尽管他看不到结界之下她握着的到底是什么宝具，但他知道那必定是一把剑，且是一把满载荣耀的黄金剑，甚至脑海深处还有它绽放光辉的片段。
美，美得令他想要占有。
再度看向阿尔托莉雅，吉尔伽美什眼中的兴味更浓，他笑道：“原来是Saber。”话音落下，王之财宝就在他身后张开，一柄柄利刃从中露出锋芒。逆光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有点阴沉，似是压抑着因对他不敬而起的暴怒，可他眼中流转的兴奋，又表明他此刻愉悦非常，“向本王挑战的勇气值得赞赏，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价值。”
“你……”此刻，阿尔托莉雅已经完全打消了那个侥幸的念头，现在的吉尔伽美什是不可能认识她的，他和其他从者一样，是被召唤时最初的形态——只有生前的记忆以及圣杯灌输的知识。
王之财宝中的无数宝具发出森冷颤栗的声音，阿尔托莉雅握紧手中的Excalibur，竟也兴奋了起来。
平时她向吉尔伽美什发出的挑战，那家伙极少认真对待，在屈指可数的认真次数里，又都是点到为止，毕竟真的打起来，会惊动魔术协会，哪怕协会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后续的麻烦还是很让人困扰的。
现在的状态，倒是可以让他们双方肆意酣畅地对战一场。
这本该是这场圣杯战争最后最精彩的一战，现在却要成为所有Master和Servant间的首次冲突了。
“啊——”
大战一触即发，皇宫里却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十分刺耳，在相对安静的露台上更是可以听得格外清晰，接着，又传来发出叫声的女人愤怒的骂声，“西里尔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您做得太过分了！”
阿尔托莉雅皱眉，那是戴维德夫人的声音，她才走开了一会儿，Assassin就对西里尔下手了？她得马上回到西里尔身边，Master出了意外，她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另外……阿尔托莉雅又瞥向了身后的大厅，刚才光想着与吉尔伽美什战斗，皇宫里的宴会被她抛在了脑后，宴会厅里人太多，这里不宜发生大战。不论是吉尔伽美什的宝具，还是她的Excalibur，对周围造成的杀伤力都太大了，会伤到无辜的人。
阿尔托莉雅收起攻势站直，忽然弯起嘴角轻松释然地笑开了，“那之后，我们确实没有好好战斗过一场了，就把这留到下次吧。”顿了顿，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你乱来的！”说完，她带着笑转身，直向发出尖叫声的方位跑去。
战斗的情绪高涨到了极点，对方却跑了，跑得干脆坦然，仿佛知道他不会在未开战时从她背后投射宝具一般。比起未得敬畏的愤怒，吉尔伽美什此刻反而考虑起了其他问题。
那个女人转身之际，无声地用口型喊了他的名字，她认识他，还知道他的真名，但他曾经所处的时空根本没有她这样的存在。
她的笑也很让人在意，以他的洞察力，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那笑容里没有不满也不是在挑衅，完完全全是她无奈、包容和谅解情绪的流露。
所有的想法都只是一个闪念，吉尔伽美什没觉得这是有必要让自己像决策一样去深想的问题。
大厅内的嘈杂比之前更甚，他嫌恶地看了一眼，收起王之财宝，化作灵体离开。

不在大厅，是休息室。
阿尔托莉雅赶到的时候，西里尔才刚刚苏醒过来，正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无关人士已经被请离了现场，而她则是被视作和雷哲一样的近侍，得以留下来。
戴维德夫人正在皇帝身后低声抽泣，地上有很多透明的碎片，西里尔的发间有血迹……这是……戴维德夫人攻击了西里尔？
“西里尔，回去反省一个月。你手里的事务就暂时先交给利安德尔吧。”皇帝说完这句话就背手离开了，直接越过了仍在呜呜咽咽的戴维德夫人，完全没去搭理。
戴维德夫人见状，立刻跟在皇帝身后溜出休息室。
“哥哥！”伊莎贝尔立刻坐到西里尔身边，“哥哥，你还在流血。”
“伊莎贝尔放心，我没事的。”西里尔拦住了正想唤人喊医官过来的妹妹，“这种小伤，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哥哥……”
“伊莎贝尔，我有点疲惫，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陪你。”西里尔起身直接往外走，雷哲条件反射跟在他身后，阿尔托莉雅反应过来，也跟了上去。
“哥哥，你等等我。”伊莎贝尔穿着华丽的礼服，行动没有那么方便，提着裙子追到走廊拐弯的地方，就看不到西里尔几人的影子了。她无奈，只能往回走，一抬头，却是撞到了也追过来的利安德尔，“皇兄大人？”想到今晚哥哥的遭遇，伊莎贝尔的眉间一挑，故意扭头快步走开。
“伊莎贝尔……”利安德尔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跟弟弟和妹妹说些什么，只能叹口气，转身回海姆立安大厅善后。

章四、
清晨的第二皇子宅邸与往常一样平静地迎接朝阳，经过一个晚上，西里尔似乎已经消化了晚宴上的突发事件以及皇帝对他的惩罚决定。此时，他正在小会客厅里与今日的第一位访客威廉姆斯公爵谈聊。
一切如常，仿佛昨晚丑闻式的骚乱和皇帝的震怒都只是宴会上的小插曲和余兴节目。
阿尔托莉雅坐在落地窗前，惬意地抿了一口红茶。一切如常只是表象，平静的水面之下早已暗涛汹涌。托晚宴事件的福，西里尔终于意识到了其他Master和Servant的危险性，直接让雷哲去王都护卫军为她请了假。
这段时间，她要做的只有在西里尔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以及和他一起找出对付这位“暴露在阳光下”的Assassin和她的Master的方法。社交界实际上也是一国政治的组成部分，进入社交界如鱼得水的Assassin可以使用的手段远超过Servant本身，她很危险！
享用完晨间的红茶，阿尔托莉雅起身前往位于宅邸后方单独成栋的训练室，这是西里尔专用的训练室，不过她要求借来使用，西里尔也不会吝啬。
挥汗如雨的训练反而能使阿尔托莉雅更加冷静地去思考，除了Assassin，烦扰她的问题还有昨夜遇见的吉尔伽美什。
虽然吉尔伽美什与她来到同一个时空让她感到些许安心，但对于恢复到召唤最初状态的他，她又觉得十分不安。围绕皇权的人们心中都有太多的欲望，那些人实在太容易被他蛊惑和玩弄了，而现在的她，大概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另外，她也担心吉尔伽美什的游戏心态会让他再一次失足败北，看着他消逝，她也做不到。
阿尔托莉雅练习挥剑的动作节奏有点乱了，她停下手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准备继续，这时候，有侍女敲开了训练室的门。
侍女微微鞠躬，“阿尔莉娜小姐，伊莎贝尔公主殿下正在居室等您。”
“嗯？”阿尔托莉雅意外地朝门口看去，伊莎贝尔会过来应该是担心西里尔现在的状态吧，找她过去会有什么事呢，难道……只经过了一晚，她和Caster就调查到了和Assassin有关的其他细节，今天是来共享情报的？
阿尔托莉雅刚想回答“马上就过去”，低头看了看因训练而满身是汗的自己，转而说道：“我现在的模样面见公主殿下十分失礼，请让我先回房间清洗一下。”
侍女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伊莎贝尔的居室在宅邸的三楼，说是居室，其实算是西里尔安排给妹妹的专用休息室，居室与另外一个小房间相连，里面都是西里尔从各地捎给伊莎贝尔的礼物。
敲门才向房间跨出一步的阿尔托莉雅顿在了门口，伊莎贝尔似乎把她衣柜里的礼服和首饰都翻了出来，有挂在衣架上的，也有堆在床上的，这是……要做什么？阿尔托莉雅本能地想要往后退。
“啊，Saber小姐，请进。”
嗯？Saber？这位聪明的公主殿下已经探知到她的职阶了吗？
算了，既然是盟友，早晚都会被知道的。
在门口呆了半刻的阿尔托莉雅直接被拽进了房间，屋里的侍女自觉地上前关上房门。
“Saber小姐，请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哥哥没有让人为你准备礼服，你昨天才会穿着男装出席宴会的？”
“咦？不、不是的，男装比较方便活动，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
“你们不是有礼装这种东西吗？”
“这个……其实……”
“哎呀，不用解释了，你看我的Caster，召唤的时候她穿的不知道哪个国家风格的服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帝国的礼裙啦。”
阿尔托莉雅这才发现安静坐在一旁正研究着红茶和点心的Caster，她今天没有戴面纱，看到Caster真容的阿尔托莉雅愣了愣，很美，典雅的五官满是东方风韵，不过也有点奇怪，Caster虽有让人惊艳的样貌，但只要不看着她，很快就会记不得她的模样。
这个国家的人几乎都是金发或者褐发、棕发，眼睛则是蓝眸，Caster的外貌站在人群中其实非常显眼。作为魔术师，修改一下自己的外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她似乎没想那么做。
之前见面的时候，Caster说过，她是为了与一位故人再见才应召唤参加圣杯战争的，而不改变外貌，大概是为了与那位故人相见时，她能够被认出吧？让人在见了她之后很快就遗忘她的样貌，则是她保护自己真名的方法。
不过……Saber职阶的对魔能力在从者中属于优秀的级别，阿尔托莉雅没想到连自己都被这种小魔术影响了，这位Caster究竟是什么人？
所幸，她暂时还不是敌人。
走神间，阿尔托莉雅已经被套上了裙子，连带着头发都有侍女在帮她整理，瞥了眼一旁兴致颇高的伊莎贝尔，她轻叹出声，妥协了。
偶尔打扮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啊，那个是……”阿尔托莉雅的蓝色发带被抽走，侍女为她换上了缀着华丽宝石的发夹，看样子这根简洁的发带被嫌弃了。
“Saber小姐很在意这条发带啊，是重要的人送的吗？”敏锐的伊莎贝尔拎起发带看了看，她的手忽然一颤，还没把发带看仔细就直接塞回到了阿尔托莉雅手里。
“嗯？”阿尔托莉雅不解伊莎贝尔的反应，透过面前的镜子，她看到伊莎贝尔眼中有诧异和……恐惧？
这条发带实际上是吉尔伽美什送给她的礼物，不管是长度、颜色还是其他方面，都跟她从前用的发带看上去没区别，所以她没有特别注意过什么。而她用这条发带也只是为了安抚“男人的执念”，否则吉尔伽美什一定会用尽办法让她令他心满意足的。
尽管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吉尔伽美什在发带上动过手脚，但阿尔托莉雅仍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Saber小姐，你难道是苏美尔的某位王妃吗？”伊莎贝尔开口问道。
“诶？”阿尔托莉雅没想到一条发带就能让她被锁定到这种程度，严格的说，她不是乌鲁克的王妃，可她是乌鲁克王的妻子，否认自己是王妃又好像是否认了这个事实，以后可能会看到吉尔伽美什那张臭脸。她选择了转移话题，“公主殿下，请问这条发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伊莎贝尔点着下巴，语气变得不确定：“啊，我也是从一本很旧的书上看到的，而且那本书还是抄本，写得也不是非常清楚。这条发带在制作时会织进祝福，也会织进诅咒，祝福的是发带的主人，诅咒则是针对觊觎者们。这种工艺应该是苏美尔独有的，只有国王和他的家族成员才有资格使用这样的制品。不过……”伊莎贝尔小心地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你的身份只是我的猜测，呃……真的是王妃？是哪位王？苏美尔这个地方的王都长得跟巨人一样高，这是真的吗？”
“什、什么？”面对这位突然爆发出好奇心的小公主，阿尔托莉雅一下子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嗯，是，勉强算个王妃，英雄王，巨……人？不是的，他的身体比例非常完美，不过他喜欢站在高的地方，在乌鲁克的民众心里，他们的王可能就是一个巨人。
“Saber小姐！你走神了哦！”伊莎贝尔狡黠笑道，接着又严肃起来，“我并不是想要探究您的身份，只是对您本身感到好奇。好了，走吧，我们去花园里泡茶喝。”
“感谢您的谅解。”阿尔托莉雅笑着点了点头，“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本身，传承中的我与现在的我有一点差别，当您以后得知我的真名时，希望不会因此感到失望。”
“哈哈，口耳相传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变得不真实，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说完，伊莎贝尔先一步走出了房间，Caster化作灵体与她同行。
阿尔托莉雅站起身随后，在路过全身镜时，她下意识往镜子里瞥了瞥，菲利克斯帝国礼裙的形制与不列颠有一定的相似性，她能穿裙装的机会不多，拔出石中剑后，更是再也没有穿过。
伊莎贝尔送给她的这一场体验，令她感到非常愉快。
阿尔托莉雅很快就跟上了伊莎贝尔的脚步，落后半步走在她身侧，两人一同往中庭花园的方向去。
“咦？”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人，伊莎贝尔愣了愣，步子乱了半拍，那是皇兄利安德尔召唤的从者Archer。他怎么会在这里？利安德尔皇兄来了？
Archer的模样似乎是刚从庭院散步回来，对她们也没有明显的敌意。伊莎贝尔暗暗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虽然还不知道Archer的真名，但这个金发英灵的存在感和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直视他需要承受的压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匍匐”“仰望”，这是她见到他时不由自主会产生的反应。
该死！作为皇家的人，怎么可以折服在他人的威压之下。
昨天的晚宴上，Caster听到了Saber小姐和Archer在露台的对话，他好像是Saber小姐的熟人，那么，他们是同时期的英灵吗？
伊莎贝尔眼角的余光向身边的Saber瞄去，认识以来无论碰到什么事都冷静自持的Saber竟然在紧张？紧张得甚至在躲闪Archer的目光。
相向而行的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也由不得伊莎贝尔再多想了，她咬了咬牙，保持着仪态不急不缓向前走，如惯常遇见他人那般礼貌地朝着Archer微笑致意。
错肩之后，阿尔托莉雅像是被突然惊醒，猛地回过头，双眼紧紧盯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袖子下的双手攥成一团，方才的紧张变成了气恼。
吉尔伽美什的目光掠过伊莎贝尔，也掠过她，随后没什么反应继续闲适地向前走。
没什么反应？
阿尔托莉雅不仅气恼，还有点愣怔，以往只要她换一身装扮，吉尔伽美什一定会有一番评价，而后就是强行灌注他自己审美的理论教学，有时，他也会把她拉坐到腿上，直接上手“改造”。阿尔托莉雅觉得自己有点不清醒，现在这个状态的吉尔伽美什根本不认识她。
“哼，真是没有礼貌的客人。”伊莎贝尔身边的侍女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哪怕只是作为了解吉尔伽美什行事风格的对手，阿尔托莉雅也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麻烦事了。
“无礼的庶民，胆敢妄议王者的行为！”吉尔伽美什回过身，声音和目光直指刚才说话的侍女，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轻蔑地打量着已经跌坐在地上打颤的人，向前走了几步，轻快地又说：“不过本王今天的心情十分愉悦，可以考虑宽恕你的行为。”
在场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但阿尔托莉雅的表情却放松不下来。
“自裁吧，你要感谢本王对你的仁慈。”
“啊？自裁……是……仁慈？”侍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止不住颤栗。
伊莎贝尔沉着脸，犹豫着要不要唤Caster现身，她很清楚Archer不好招惹，现在出手救下这个口无遮拦的侍女，之后自己这方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而这个侍女的性命实际上无法跟这些代价划等号。
但不救就等于看着服侍自己多年的侍女丧命。
冒犯之罪可大可小，这一切全凭高位者的态度。
吉尔伽美什弯嘴挑眉看着侍女，似要欣赏一场自裁表演。侍女瞥着伊莎贝尔的态度，盼着主人救自己一命，而伊莎贝尔则沉默地盯着吉尔伽美什。一时间，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看着双方，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Archer，我们正要去花园里喝茶，你也一起来吧？”
“哦？我对茶的品味与酒相当。Saber，不要让我失望。”
阿尔托莉雅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转身直接往花园的方向去，吉尔伽美什抬脚跟在她身后。
至于刚才侍女的冒犯？
这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吉尔伽美什走过她身侧，未做任何停留，更没有分给她一丝目光。
转变发生得太快，余下的人都愣在了原地，小半晌过去，伊莎贝尔率先反应了过来，对仍坐在地上的侍女说道：“记住今天的教训，也感谢那位的宽容。下去反省吧，这几天不用跟着我了。”说罢，她就朝花园快步而去。

阿尔托莉雅和吉尔伽美什一来一去地聊着天，像是在各说各的，又像是在讽刺式地给对方回击，表面相谈甚欢，暗里相互较劲，谁也不愿让步。
旁观的伊莎贝尔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是小孩子吗？
明明都是实力强大到令人战栗不已的英灵，竟都在争论些没养分的东西。
不过尽管如此，伊莎贝尔还是可以感受到，此刻的Saber和Archer都是难得的好心情，与Saber说话的时候，Archer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柔和了，他也不像之前看上去那样可怖。
这样想来，这两人曾经一定是有着某种联系的，否则怎会有这样的氛围？可若说他们来自同一时代，细节上对不上的地方又太多。
伊莎贝尔纠结于阿尔托莉雅和吉尔伽美什的关系，完全没有注意到利安德尔的走近。
“伊莎贝尔。”
听到声音的伊莎贝尔下意识转过身，见到面前的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皇兄，第一皇子利安德尔，她的面色马上沉了下去，冷淡地开口：“皇兄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利安德尔轻叹，虽然唯一的妹妹从前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太好，但冰冷到现在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是觉得昨晚针对西里尔的“闹剧”也有他参与的成分了吧。
其实……没有，他完全不知情。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比起伊莎贝尔对自己的误解，把戴维德夫人隔绝在国政之外更加重要，而这需要在社交界有重大影响力的伊莎贝尔的力量。至于其他事情，在这之后，他亲爱的妹妹一定能够理解他的。
“伊莎贝尔，西里尔请你去书房。”利安德尔淡笑着说道，西里尔是比他更合适跟伊莎贝尔交涉的人。
不管伊莎贝尔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作为兄长，他始终都会爱护她。
“我知道了。”伊莎贝尔点头，起身先向Saber和Archer礼节性地辞行，之后就往宅邸里走去。
利安德尔觉得伊莎贝尔可能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补充说：“西里尔还想见见你的Servant。”
“诶？”伊莎贝尔的脚步顿住，看向利安德尔的眼神里升腾起一股怒意，“是你说的吗，是你告诉了哥哥Servant的事情？”
利安德尔摊了摊手，无奈也认真地回道：“我亲爱的妹妹，西里尔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他只是在等你主动告诉他。”
“我明白了。”
望着头也不回走远的妹妹，利安德尔只能苦笑一声，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金色Servant身上。他极尽恭敬地向吉尔伽美什鞠躬，表示自己要先行返回，得到吉尔伽美什的首肯后，他才转身往宅邸门口的方向走。
“啊，对了！”走了几步，利安德尔忽然折返回来，“老师，明天商会里有一场拍卖会，兴许会有您感兴趣的拍品。”
吉尔伽美什又点了下头，意味不明，但利安德尔却理解成了他对拍卖会有兴趣，高兴地接着说：“邀请函会在今日傍晚之前送到您的宅邸。”
阿尔托莉雅面色古怪地盯着利安德尔的背影，学生？老师？吉尔伽美什会有这样的兴致吗？阿尔托莉雅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吉尔伽美什虽会引导国民，但绝不是为人师表的类型，利安德尔恐怕是他新发现的“愉悦”。
这么想通之后，阿尔托莉雅就考虑起了拍卖会的问题。
能被第一皇子特别提及的拍卖会，绝不会是那种三流水平的小活动。在权贵云集的王都，这种规模的大型拍卖会是很受瞩目的，昂贵的拍品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而权贵们有巩固地位和炫耀财富的需求。
Assassin一定会去。
这是一个了解帝国局势动向和近距离调查Assassin的绝佳机会。
西里尔被禁足，没办法带她进去，阿尔莉娜这个身份的家庭背景更是没有进入拍卖会的资格，其他人……伊莎贝尔……公主殿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阿尔托莉雅考虑得过于专注，似乎把身旁那存在感极强的金色Servant遗忘了。
吉尔伽美什看着阿尔托莉雅，明明他就在旁边，这个女人的视线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利安德尔身上，甚至利安德尔走远了，她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感到不悦，“坐在本王的身边竟然目不转睛盯着其他人，Saber，真是格外地失礼啊。”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的味道，阿尔托莉雅却知道，这是这个男人在表达不满，她紧绷的心弦忽然一松，紧接着就是灵光一闪，侧身直接说道：“吉尔伽美什，我要去拍卖会！”
话音未落，阿尔托莉雅就愣在了原地。
中庭只剩他们两人让她的精神变得松懈，开口的一瞬，她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的吉尔伽美什记忆里根本没有她。
这下……可麻烦了。
阿尔托莉雅并不害怕因知道了吉尔伽美什的真名而被他划归到敌人的范畴，尽管她已经不想再站在他的对立面了。事实上，吉尔伽美什根本不会为此而把她定义成敌人。
“我……”
作为王，阿尔托莉雅很清楚，彼此建立信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击溃长久以来的信任却只需一瞬。不管现在的吉尔伽美什对她是否抱有信任，将来，当他们之间的相互信任遭受冲击的时候，吉尔伽美什首先一定会想起今天的事，想起他的妻子没有坦诚对他这件事。
“我……没有想过要欺骗和隐瞒，请……相信我。”
吉尔伽美什诧异于这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表现得镇定且从容的女人，此刻竟然失去了该有的冷静，她失落的模样实在令他感到不快，至于其他——
就像不可触碰之物终于成了他的珍宝，不论她做错了什么、做错了多少次，他都会原谅她。
吉尔伽美什的一条胳膊依旧搭在椅背上，坐得十分闲适，“Saber，我已经说过了，本王是一个极尽宽容的统治者，不过，你差不多也该好好做个解释了吧。”见面前的人没有马上给他反应，吉尔伽美什又说，“不要让本王等得太久。”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飘荡，他的人已经化作一缕金辉离开了。
完全感受不到吉尔伽美什的气息后，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早点把这场圣杯战争的异常和Servant召唤的异常说清楚，兴许才是当下最合理的选择。
作为常规契约期限的七天已经过去了，早该结束的圣杯战争，似乎仍停滞在开头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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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一下，总觉得连着发要被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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