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宜红妆。
唢呐声起,这喜事算是定了。
世人皆言这是朴灿烈与陆祈兒的新婚之囍,只有我知道,那新娘名叫阿蛮。
唢呐音色亮堂,奏的是红白两事,由生到死,大喜也响,大悲亦鸣。
因这疫病,街上冷清不见几人,我站在一处墙角,迎亲队伴着唢呐声悠悠地去了。我竟分不清,那声究竟奏的是悲还是喜。
街上空荡,唢呐声格外的响,催得人泪不断。我一时不知哭得是自己,还是轿子内的新婚娇娘。
“轿子里,你可不要哭花了妆。”
她是十六那夜前来寻我的,爬着墙进了院子,许是因她一介女流身手不便,衣裳几处破烂磨出了土色,眼睛红肿水汽氤氲。
她说她叫阿蛮。
朴灿烈从烟花柳巷带回来伺候的侍女,已是二九年华,身形却与我相差无几。
听她说朴灿烈是从一个用强的客人手上将她救出的,那日是她第一次接客,管事妈妈叫她懂规矩,可女孩性子刚烈宁死不从。推拉之时,恰巧让朴灿烈看到了。
于是她这一生命运斗转。
自幼家贫,父亲惹了风寒,一冬未过再没醒来。年纪大些又闹了饥荒,母亲是被活活饿死的,她跟着人贩子到了青楼命才没绝。
她一生潦倒,唯有遇见朴灿烈才算拨开云雾终见日。只是好景不长,这太阳也落了。
自诊出有疾,朴灿烈便不让她近身侍候,给了些盘缠遣她出府。她虽不愿,却困于大门紧闭不得进入,寻了家客栈停驻。适才得了消息,慌慌张张前来寻我。
她问我爱不爱她家少爷,又问我怕不怕死。
那是我自小遇见的少年,我心中自然欢喜他。可要说怕不怕死,握了握拳,我一时失了答复。
她见我踌躇,低着头两手攥住自己的衣角,用力大到骨节泛白,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不怕,我愿意代您出嫁。”
她像是耻于自己出口之言,两颊被夜里冷风吹得通红,双眸肿起泛着水光,一副随时都能被捏死的样子,眼神却坚毅得决绝。
“你可知这不是嫁人,是要去送命的!”
我惊于她的话,心中惆怅夹杂着对命运的恐惧翻涌而来,言语出口时不经意间带了几分怪罪。
“我不怕死,我只怕他手脚冰凉无人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