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轉生公主的懇求(3)
「…………」
我們陷入一陣沉默。
萊昂哈特大人默默不語。馬車內響起的只有車輪聲。
不過，這份寂靜並不讓人覺得沉重。
萊昂哈特大人凝視著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像是凝視太陽的人一樣瞇起眼，表情緩和。
「……你真堅強」
如嘆息般吐露的話，讓我疑惑地偏著頭。
我不太懂他想說的意思。
光是想到也許會被你甩掉，就哭個不停的小孩子，
到底哪裡堅強了？
察覺我的困惑，萊昂哈特大人露出微笑。
他放鬆的笑容，非常地溫柔。
看得入迷的我，不禁屏住呼吸。
同時，停留眼尾的最後一滴淚滑落。
順著臉頰輪廓滑下的淚，被萊昂哈特大人的手指接起。
接著，他從馬車地板站起來，回到座位上。
他重重地往後一坐。
動作不像平常那種俐落洗鍊的騎士風格，
但不知為何，這種雜亂的動作反而讓我心跳不已。
我大概是喜歡很有男人味的人吧，腦中朝著錯誤的方向思考。
萊昂哈特大人的雙手交握在腿間，上半身往前傾。
他收起笑容，漆黑的雙眸映射出我的身影。
「公主」
聽到他正經地呼喚我，我嚇了一跳。
萬一他開口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那該怎麼辦？
為了讓警戒的我安心，萊昂哈特大人用沉穩的聲調開始說。
「你願意聽我說一些往事嗎？」
「……萊昂大人的？」
「是的」
我略帶困惑地詢問，萊昂哈特大人點了點頭。
形狀優美的唇往上勾，凜然的眉往下垂，英勇的美貌露出苦笑。
「老實說，我之前完全沒想過會跟妳說這些。
這並不是適合跟公主殿下談論的內容。
更何況是一些不堪回首的事。妳恐怕會對我失望吧」
我很想否定他自嘲的話，。
但是，我完全不了解萊昂哈特大人。
在聽他說之前就否定的話，沒什麼說服力。
而且，這就像特意忽視一樣，我也不想這樣。
所以我無言地等他繼續說。
「不過，我想要對妳誠實。」
「……!!」
我以為心臟要停了。
突然出現的話，讓我僵住。
感覺自己聽到很不得了的話。
熱氣慢慢集中到臉上。
歡喜與羞恥一起湧上來，有股想奔跑大叫的衝動。
我的心臟別說是停止了，現在精神抖擻地跳個不停。
但是，萊昂哈特大人似乎不覺得說了什麼特別的事，
一臉平淡的表情，不可思議地看著舉動可疑的我，
沒什麼事比自己一頭熱來得丟臉了。
不過，我臉上還是忍不住笑意。
他說想對我誠實。
明明只要適當地敷衍我就好，卻特意把自己也不想談的往事挖出來。
有種被允許踏入內心世界的感覺，我開心得不得了。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萊昂大人」
我老實說出這份心情，接著換上正經的表情。
「可以告訴我嗎？」
萊昂哈特大人聽到回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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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妳所知，我到這個年紀還是單身。
不過，倒不是有什麼堅定的信念之類的。」
「……呃、是這樣的嗎？」
聽他這麼說，我睜大了眼睛。
眨了好幾下之後才回問。
馬上就出現預料之外的內容。
萊昂哈特大人還保持單身，對我來說雖然是件幸運的事。
但也不是沒想過這很奇怪。
英勇凜然的美貌、勻稱挺拔的身軀。
涅貝爾王國第一的劍技、身兼近衛騎士團長的要職。
個性好、又深受部下信賴。
而且如同姓名中『馮』這個字的含意，出身是貴族。
還是系出名門的奧爾森伯爵家的血統。
這種超優良物件，在婚姻市場上怎麼可能滯銷。絕對不可能。
事實上，以他為目標的貴族小姐們多得很。
但萊昂哈特大人仍堅持單身的原因，也許是因為什麼信念吧，
我漠然地這麼想著。
也許是因為職業上的關係，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亡，
所以不想增加為自己悲傷的人？
又或是不喜歡增加要守護的對象？
「我其實不是品行端正的人，年輕時不是個好男人」
萊昂哈特大人的苦笑加深，手指搔著臉頰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也許是顧慮到我還年幼，說得比較含蓄，
但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有風流過』的意思吧。
對未成年的少女來說，應該會打擊很大，
但我倒沒什麼太大的打擊。
我不否認對他抱著夢想，但沒有把他當聖人。
聽到這件事，腦中只浮現「他長得這麼帥，女性當然不會放過嘛」的平淡感想。
過去已經過去。我喜歡的又不是年少輕狂時代的他。
我喜歡的是經過那段時光，現在變得成熟穩重的萊昂哈特大人。
「這樣啊」
我反應淡薄，萊昂哈特大人有點驚訝。
如果以正值青春…而且還愛慕他的少女來說，這個反應的確不太對。可是我的內心，早就超過二十歲了啊。
要我激動地否定說：你才不是那種人呢！
那種純情的反應我做不出來。
萊昂哈特大人一言不發，好奇地望著我，但隨即繼續說下去。
也許是以為我沒聽出含蓄說法的真正含意……希望他這樣認為。
「等到成熟穩重一點時，我也有過婚約者。
秀麗又高雅，是我高攀不起的女性」
啊，還是收回前言。
聽到他過去的往事，我相當難受。
如果只是說得籠統，就沒什麼真實感。
但把差點跟他結婚的女性，說得這麼具體，心還是會動搖。
「個性謙虛又順從，從來沒抱怨過一句話。
假設不是我自作多情，我覺得她應該是喜歡我的……，
但是，我卻無法回應她的感情。」
「……呃？」
在萊昂哈特大人身邊的美人形象，越來越鮮明時，
我的胸口也越來越刺痛。
自虐地在心中喃喃自語：兩人一定很相配。
不過，萊昂哈特大人微低著頭，繼續說的內容，把我拉了回來。
「我是想珍惜她的。但是她卻哭著對我說太痛苦。
她越靠近我，越是感受到彼此的心意差距太大，讓她痛苦不堪。」
「…………」
我說不出話。
從他苦笑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不自然。
但是，聲音卻有如懺悔的人一樣痛苦。
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直到那時我才發現，打從心底愛慕某個人的這種心情，
我連一次都沒有過。作為一個人，我大概欠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若無其事陳述的內容，十分沉重。
「我試著努力去愛她。但即使覺得喜歡，卻無法愛上她。
就算想像她愛上別的男人，離開我身邊的場面，我一點都不心痛。
反而像是放下重擔般地鬆了口氣……連我都厭惡我自己」
他一臉唾棄地說著。
我仍想不出任何可以說的話，只能緊咬著嘴唇。
「她對我感到失望，入了修道院。我沒有阻止她。
一開始，我就沒有阻止她的資格了。」
「萊昂大人……」
「之後，也有人來談了好幾次婚事，但是我都拒絕了。
因為我最後又會讓對方傷心哭泣。」
「以上就是我的過往」，萊昂哈特大人結束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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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話說完後的他，表情沉穩地看著我。
沒有因尷尬而避開視線，
也沒有故意裝出一副壞人的模樣，
只是靜靜地看著。
在那雙黒曜石的眼中，有的只是淡然諦觀。
「對我失望了嗎？」
「…………」
面對他的提問，我默默地搖頭。
萊昂哈特大人告訴我往事，也許是想讓我放棄。
為了不讓我浪費時間在得不到回應的戀情上。
為了不讓未來的我傷心哭泣。
的確，聽完剛才的話。
我覺得自己初戀實現的機率又更低了。
連美麗的大姐姐、賢淑順從的女性都得不到他的心了，
我不覺得我能做得到。
不過，就算是這樣，要不要放棄這件事另當別論。
如果是可以輕易捨棄的戀情，那我也不會這麼執著。
萊昂哈特大人無法打從心底愛人這件事，
無法成為終結我戀情的理由。
我的戀情，是屬於我的東西。
不管是要終結也好，培育也罷，能決定的人只有我。
「萊昂大人，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對你來說是重擔嗎？」
我用平靜的聲音詢問著。
聽完剛才的話我只想確認這件事。
喜歡這件事是我的自由。
但是萬一因此讓喜歡的人痛苦，就不是我的本意。
即使是死纏爛打的我，萬一被當面說「很困擾」的話，我只能投降。
「怎麼可能！」
不過，看來是杞人憂天，萊昂哈特大人立刻否定。
看他透露出焦急的語氣，我鬆了一口氣。
「那麼，我還不想放棄」
銳利長眼睜得圓圓地，像是十分震驚。
而我像個局外人般地想著：「嗯，果然會驚訝」
對一個承認自己無法愛人的對象，說自己不想放棄。
這算是一種自虐？還是對這份戀情感到陶醉呢？
啊，也有可能是誤以為自己努力的話總會辦到？
不管是哪一種，都很窩囊吧。
想到這，突然覺得很好笑。
我看著說不出話來的萊昂哈特大人，笑了出來。
「請讓我繼續喜歡你。」
直到你找到你重要的人
直到我能把這戀情當成過去
懇求你，不要扼殺我對你的心
我誠實地向他坦白這份心願。
萊昂哈特大人保持不動一陣子後，才長嘆一聲。
他帶著似哭似笑的表情，低聲說「真是敗給你了」
(3/3 本章完)

终于可以看到第五章啦

当初看公主表白这几章，很心疼公主，公主真的真的很坚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