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掌中菡萏
弄玉推开了窗。
风迎面而来,清明她的灵台。
她伫立窗边,清眸静静眺望远处的景色,两侧烛火跳跃,映衬出曼妙的身段。她看着远方,看得出神,直到,身后的冯琳唤了声“弄玉姑娘”才唤回她的神智。
她侧过身。
“弄玉姑娘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冯琳露了丝诧异,目光擦过弄玉的侧脸,移向窗外,外头花木覆雪,枝头晶莹,所见之处银装素裹,一派宁静祥和。
是冬特有的味道。
冯琳眸光暗了暗,平淡道:“沉仙谷再美,也不过是四季之景。冬去春来,夏逝秋归,季季轮回,周而复始,总有看腻的时候。”
弄玉讶然她会说出这样的言辞,默了半晌,附和叹息:“是啊!再美也总有看腻的时候。”
她的声音轻若鸿羽,像是喃喃自语,渐渐散在空气里。
“阿琳,你说,一个人的过去究竟是记住还是忘却的好?”
“自然是记住的好!”
“为何?”弄玉眸子看向她。
“姑娘心里住了个人,因为这个人,你屡屡拒绝谷主的心意更与他兄妹相称,以此绝了他的念想。姑娘心里容不下谷主不是这颗心太小,而是这颗心已被一人占满,满得腾不出一点位置给旁人。由此可见,这个人重要的不应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不随时间淡去的人便是不该忘的人。忘记一个不该忘的人,是一种悲哀,这种悲哀对你对他都不公平。”冯琳如是说,却勾起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往事。
三年前,她背着重伤的那人来到沉仙谷,为了治好他,她不惜牺牲自由在此终身为婢。如今,那人逍遥天地获得了曾经不敢追求的自由,她却不能去找他不能去见他,只将思念埋藏在心底,日夜独自品尝,任一端相思绵长。
弄玉见她眉宇漾起一丝忧伤的涟漪,立即猜到她心中有事,何事她不便过问,眸中是烟花湮灭般的寂寥,“可惜那人已模糊成影,再也抓不住了。”
“那便努力地,拼命地,不容丝毫迟疑地去抓住。”阿琳褪去面上忧伤,用坚定的固执的语气对她道。
弄玉微怔,随即如行至幽暗峡谷的尽头,豁然开朗起来。她晓得了,冯琳这是鼓励她要勇于追求还未消逝的幸福。
美目蕴含的寂寥一逝,写满了憧憬,是樊笼里的鸟雀对天空的憧憬,也是处在水深火热的人对世外桃源的憧憬。
憧憬过后,她嫣然一笑,胜过夜里怒放的皎皎昙花,握住冯琳的手,欣喜道:“阿琳,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的夜里点了盏明灯指引了我的方向。三年前的弄玉已然逝去,如今的弄玉只为自己而活。从此刻起,我会沿着你指明的方向走下去直到那个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为止。”
冯琳反握她的手,“你会找到他的。”
“我该坚信的。那个影子叫做白……”
“白凤。”她补充。
“对,白凤。”
两人一来一往聊着天,末了,已是深夜,弄玉便劝她回房休息,自己则取来一本书坐在灯下认真翻阅,投下的影子,安然安然。
……
枝头雪消,天边乍现一丝光亮。
这就寓意弄玉的夜生活结束了。
她强撑着想再多精神一会,哪怕一刻也是好的,但终究无法抵抗九夜菡萏昼枯的宿命,古书从手中滑落,她伏在桌边沉沉睡去。
“弄玉姑娘!”冯琳卷起珠帘,看见趴在桌边的弄玉,急切唤道,飞快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上床掖好被子,这一套动作刚利落完成,离楼便迈入里屋。
“谷主。”冯琳朝他福了福身。
离楼摆摆手,行至床边坐下,他凝视着弄玉沉睡的绝美面容,眼里柔成一汪春水,退在一边的冯琳将那眸中的柔情看在眼里,无声敛眸。
“她昨夜可曾与你提过她的过去?”离楼问道,目光未从弄玉脸上移开。
“提过。”冯琳道,“只是弄玉姑娘口中的过去变得模糊不已,似乎这并非失忆之症,其中缘由还请谷主解惑。”
“弄玉心口之上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的过去已随着这伤口渐渐流失,最后,什么都不剩。”
原来如此,冯琳恍然大悟。
一张宣纸飘至离楼脚边,他愣了下,弯腰拾起,顿然,上面的两字视线紧锁他的视线——白凤。
“白凤”两字娟秀,似道尽了女儿家的绵绵情意。
离楼手指捏着宣纸的一角,不由苦涩一笑。
冯琳借此连忙道:“爱的力量有时真的很伟大,它只叫人从一而终,择一人白首。弄玉姑娘心中所想所念皆不过是这宣纸之人。冯琳知道谷主对弄玉姑娘的情感,可,有的爱乃是一厢情愿,爱之人爱而不得,被爱之人亦不得脱身。若爱之人放下感情,那么,被爱之人将挣脱这束缚。”
她这番言辞的意思很明显,弄玉是白凤的,而你是多余的,你放下对弄玉的爱,对三人都有好处。
“若放不下呢?”他反问。
“你和弄玉姑娘都会陷入痛苦与煎熬中。”冯琳实话实说。
屋内,陷入久久的寂静。
寂静之后,离楼仰头轻笑,这一笑倒像是想通了释然了,“你说得不错,与其爱而不得,不如就此放手,守护是爱,成全也是爱。罢了罢了!”他手一翻,一只菡萏挺立掌心,菡萏细嫩紧闭,花苞大小。
冯琳不解,“谷主,这是……”
“此乃白菡萏,昼荣夜枯,与九夜菡萏相对,为治愈弄玉的不二良药。但是……”离楼踌躇。
“但是什么?”
“它太过娇小,无法入药,更无法与九夜菡萏抗衡。我在掌心中养了它三年,却是此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