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养病的时间是极其漫长,且不说他底子薄,就说小龙草这霸道的药劲也多半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不敢唤霓凰过来,药性未稳定之时,怎忍心唤她过来伤心,真万一留不住这人间,怎么忍心她再收一次打击。
京城繁华,但到底不如廊州来的温情雅致,曾经算计天下的江左梅郎也静静地在这里等春天结束。
“飞流,宗主正午休呢,你莫去扰他。”
“哼!”
看着飞流转身离开,甄平也忍不住伤怀一会,但再怎么说,宗主的日子还长着。
入夏,病情稳定。
梅长苏想她了。
起身握笔,一字一句,不复征战时耗尽心力的凌冽,而是温文绵软的笔力。
“见字如晤,幸得不死,苟活于世。天下之事已了,愿与卿共商余生之事。人间光阴左不过弹指,来生一诺总归虚妄。好在上天垂怜,今生可偿心愿。望赴廊州,故人一叙。”
信是吩咐连夜送出的,抵达云南左不过三四天,鸽子的脚程是要稍快于常人。
彼时云南穆府,霓凰结束了一天的事务。大渝之战已经快要过去半年,光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逝,而有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
青儿已经长大,霓凰也累了,打算在秋分的时候,把一应大小事务统统交付。而自己,当年兄长没有见到的山水与天下,便让自己去替她走一遭吧。
只是,青儿的婚事也合该订下了。选中的是穆府主将副手的女儿——卢氏。卢氏心思缜密,不失为贤妻之选。只是未让霓凰想到的是,比女方姓名生辰来的更早的是一只鸽子。
这鸽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常年伴在兄长身边的。
心下一惊,颤颤巍巍地从鸽子脚上取下信筒,展信一读。泪如连珠一颗颗地从眼眶里砸向地面。
这时穆青正从府外归来,听说姐姐擅自给他订婚,他自然是一个人气了好久,本来打算不理姐姐一段时日,却是回屋就看见长姐一个人在桌前哭的伤心。
穆青自然是吓得连忙跪下。
“青儿再不敢如此,姐姐别哭了,都是青儿的错,青儿明天便迎卢小姐入府。”
长姐如母,他心疼,舍不得再让姐姐受一丝半点的委屈。他知道这半年里的姐姐经受着什么,他不敢怨那人狠心。作为军人,他知道“身已许国,再难许卿”的悲壮。
他只恨他们大梁不够强大,要用无数的鲜血去铺垫另一个盛世。
霓凰没有说话,她死死盯住那信的落款,林殊。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过了很久,才看到跪在地上的穆青。
“快……快起来,你已是一府之主,应该知道礼数。姐不是伤心,是太高兴了。青儿,他回来了,他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