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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本座不是说不让他抄了吗？”
君王不豫的语气让常宁微微发寒，也不知道昨夜太子如何触怒天帝。
“想来是太子殿下闲来无事。”
“无事？”萧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看来是讨打呀！常宁，你觉得呢？”
他觉得？常宁有点儿冒冷汗，道：“天家的家事儿，哪里轮得到老奴插嘴的。”
“本座非让你插嘴呢？”
常宁道：“陛下若是觉得殿下该打，那就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责打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说得好。”萧寒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大总管过去，赏他五十手板子。打他能写字儿的那只手，明儿这个时候你再去取十遍出《师表》。”
君王身边儿混久了，常宁定力不差，听了这话，都觉得惊悚。天帝整治人见过，这位天帝整治人真是让人觉得可怕。太子挨了那么重的杖责，跪都跪不住，这十遍估计抄的都是极其困难的。五十手板子下去，还打的是右手。
“不了，本座亲自去打。”
璇玑宫
“孩儿拜见父帝。”
萧寒这次来，架子很大，提前让人传旨润玉在宫门口接驾。看着嘴唇惨白，干裂的润玉，萧寒心口一疼。“随本座进来吧！”
“孩儿遵旨。”
润玉摆手，婉拒了前来扶他的人，撑着起身，身后疼的润玉瞬间一身冷汗，却又不敢让萧寒久等。咬了咬牙，双手一挥，略带了三分内力，猛地生出一股力气，稳稳地站了，身后钻心的疼痛直透上来，汗水淋漓而下，模糊了视线，润玉险些有站不住。
萧寒感觉到润玉动了灵力，愣了片刻，抬步进去。冷眼看着润玉踉踉跄跄，一路摔了七八次，终于走完了这不到百米的距离。
院子里，萧寒抬手让常宁放下东西出去，将人都带到二门之外候着。当初荼姚寒颤润玉，璇玑宫小的很，如今似乎是一种莫大的仁慈。萧寒指了指石案上，道：“上头的东西，你不陌生吧！”
戒尺！陌生才怪，十遍《出师表》换来一顿家法。“孩儿不受教诲，请父帝责罚。”
润玉跪的笔直，虽然几跤摔下来，雪白的衣衫上有了污渍，不过也不失润玉清贵公子的气质。萧寒起身瞥了一眼润玉身后，宽松的袍子也掩不住臀腿明显的突出。想起那一日血肉模糊的惨状，大概这个时候也肿得不成样子了。又加之方才摔得几跤扯动伤口，那白衣已经若有若无渗出了刺眼的血色。
“今儿没上药？”
润玉道：“孩儿还没有来得及上药。”
“这都中午了，你还没上药？太子这可是不服本座罚你？”
“孩儿不敢。”润玉哪里受的住如此诛心德华，不由心乱如麻，杖伤益发痛不可当了。膝行上前，又扯动身后伤口，一阵撕裂的剧痛忽如其来，润玉痛得猛然清醒，冷汗已淋漓而下。臀上如烈火烧着，牙关往下一磕，正咬在舌尖上，一时满口鲜血。萧寒忽见润玉口中流出血来，顿时变了脸色，一步冲过去，他曾亲眼见过人在绝境时咬舌自尽，难道玉儿也？
“玉儿，你做什么？”
“孩儿无事，让父帝挂心了。”
萧寒反应过来，想来忍痛不小心咬伤嘴唇，舌尖儿了。润玉埋下头，任身后的痛楚一波接一波排山倒海般地扑来，眼前一阵发黑，不敢抬头看萧寒。他不傻，父帝的语气，还在气头上。
“你觉得本座不配给你上药，本座就不献殷勤了。自己到内殿上药之后，再出来见本座。”
这话更加诛心，润玉险些都要哭了，道：“父帝，孩儿没有，孩儿冤枉。”
润玉的惨样儿让萧寒心疼，可是昨日的话如梗在喉，扎的萧寒有些抓狂，多年的帝王修为，竟有些破功。
“是吗？”萧寒一把捏住润玉下颌，一字一句道：“你昨日亲口说的，本座不是你生父，比不得你生父，睡了一觉，太子就全忘了？”
润玉眼泪立刻就不受控了，他哪里说过这些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润玉一把推开萧寒。
“父帝既然觉得润玉不堪入目，厌恶润玉的丑陋，杀了润玉就是。何必说出这般无中生有的话，抛弃润玉。”

雷区，不喜勿入

六十章
他哪里嫌弃过润玉丑陋，再说，润玉丑陋，真不知道谁敢说自己是美男子。
“润玉，你最好说清楚，本座何时嫌弃过你？否则，今天有你好果子吃的。”
润玉反倒不说了，只顾一个劲儿的哭，方才推萧寒的时候，扯动身后伤口，伤口裂开，现下正疼的昏天黑地，一身的精力都在熬疼上头了。
“喜欢哭，本座让你哭个够。”萧寒一把按下润玉，拿起戒尺就打。伤上加伤，润玉疼的挣扎不已。“润玉，你再敢抗刑，本座灭了洞庭水族。”
“不……不要父帝……不要……不要打了。润玉知错了，是孩儿攀污父帝。”
“攀污本座，你胆子不小，你既然求来家法，本座就好好给你上上家法。”
可能是危急时刻，头脑本能的更加清楚，道：“没有因为孩儿身上的疤痕嫌弃过孩儿，是孩儿攀污父帝，孩儿知错了，知错了，父帝……别打了……”
疤痕？萧寒生气，但没有失去理智，似乎明白昨夜润玉抗拒上药，是因为害怕别人看到身上的伤痕。听润玉方才的意思，是害怕本座因为那疤痕嫌弃他。哪儿跟哪儿，欠收拾。萧寒冷哼一声，润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帝没打了，他还是疼的七荤八素，再没力气闹腾。
“昨日不让为父上药，是害怕为父因为你身上的疤痕嫌弃你？”
身后的剧痛提醒润玉，做杠精的下场，不敢再和润玉杠下去，乖乖点头，道：“是，孩儿生的面目丑陋，不为人喜欢。孩儿害怕，父帝看到孩儿那一身丑陋的疤痕，也要不喜欢孩儿。”
“胡闹。”
“父帝，我没有……”润玉一脸委屈看着萧寒，萧寒心头一痛，昨日润玉说不，应该是他错意了。看着润玉凄惨样儿，萧寒自责不已，懊悔自己多心。
萧寒放下尺子，抱润玉在怀里。道：“我家玉儿哪里丑了？那都是骗人的，玉儿若是再这般贬低自己，不自重，可要挨打的。”
“父帝不生玉儿气了？”
“谁说的？”萧寒沉下脸来，道：“生气，你就那么不信为父？自作聪明，为父疼了你这么些年，会为了几道疤痕就嫌弃你？还有啊！你审美没问题吧？你生的面目可曾，这话得让多少男仙自惭形秽，得去跳临渊台了，你跟为父有多大仇，这么祸害为父的子民？”
“那父帝为何不理孩儿了？”
“为父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润玉道：“父帝昨日说完打孩儿五十手板子，罚抄十遍《出师表》，都没有打也没有让抄，父帝不管的，都是不在乎的。”
萧寒笑了笑，润玉敏感聪慧，到底是是好是坏，昨夜错意了润玉那番话。他当时气恼，的确有不想管润玉的意思。只不过，嘴上却不这么说，道：“原本是心疼你伤的太重，饶你一次。既然玉儿这么欠打，待会儿上了药，为父打完就是。”
“不要……父帝不要，孩儿疼。”
萧寒把润玉放床上，道：“知道疼，就长点儿记性。再说了，是你要讨家法，又不是为父非要打你。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要就要，本座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爹呀！”
“你爹？”萧寒挑眉，道：“你可不是我生的。”
“我不管，父帝就是我爹。”润玉抓着萧寒，道：“玉儿屁股疼，父帝抱玉儿，给玉儿上药。”
“小调皮。”萧寒轻手轻脚把润玉往前挪了一点儿，道：“先给你上药，一会儿抱你。”
“嗯！”润玉十分满足的点头，傻笑了一下。父帝，有你真好。

六十三
“看什么看，没见过为父？”
润玉撇着嘴，道：“人家说父慈子孝，父帝倒好，孩儿看都看不得了。”
萧寒沉声道：“愈发的不像样子了？”
“父帝……”
靠……萧寒都想爆粗口了，这个润玉真是太不像话，他堂堂天帝，差点儿被萌出一脸血来。
“润玉，你贵庚？”
润玉鼓着腮帮子，笑道：“便是再过万年，不也还得叫您父帝？”
“你呀！真是……”
“陛下……”
常宁急匆匆进来，打断了父子二人的调笑。
能让常宁失态，大多不是什么好事儿，萧寒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天后娘娘要杀二皇子侧妃锦觅娘娘，现在闹得不可开交，紫方云宫都快翻了。”
“真是没个安生。”旭凤才刚下去历劫，荼姚就等不及了。“是洛霖让人过来的，还是荼姚让人过来的。”
“都不是，是花界的小精灵连翘。”
“哦！”萧寒起身，看向润玉，道：“走吧！一起去看看吧！”
紫方云宫
洛霖荼姚对峙，锦觅梨花带雨哭成一团，临秀正在安慰。
“天帝陛下到，太子殿下到。”
“拜见天帝陛下，太子殿下。”
萧寒脸色不豫，径自坐了，润玉侍立在一旁，默默不语。
“一台戏接着一台戏，人界的戏班子，都没有你们能闹腾。”
“天后屠我爱，戮我女，陛下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萧寒看了锦觅一眼，道：“本座下旨封了二皇子侧妃，为着你身子重，免了晨昏定省的礼数，你不好好待在栖梧宫养胎，跑到紫方云宫开干什么？”
锦觅道：“是天后娘娘请儿臣过来的，儿臣不敢违背，这才过来的。谁知道天后娘娘要杀儿臣，儿臣只能向爹爹求救。”
润玉微微一笑，这个锦觅侧妃不简单。荼姚的实力，要杀锦觅，锦觅绝对撑不到洛霖来救她。那么事实就是，锦觅出了栖梧宫，就已经想办法送信给洛霖了。等到洛霖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荼姚诛杀锦觅，然后闹到父帝面前来。不过，如此作为，是为了报杀母之仇，还是为了除掉荼姚，在旭凤回来之前，保自己无虞。在润玉看来，锦觅应该属于后者。若是真的在意杀母之仇，断不会和仇人之子生儿育女。倘若锦觅不知道荼姚是杀母仇人，那么就不存在第一种可能。
萧寒心里有数，看着荼姚，道：“天后，锦觅是水神的女儿，身怀天家骨肉。草菅人命，谋害本座的皇孙，其罪不轻。”
荼姚倒也是敢作敢当的主儿，道：“天帝这几百年来早都把荼姚架空，甚至旭凤都狠心剪除。今日只事，当年之恨，既然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荼姚指着一旁梨花带雨的锦觅，道：“这个狐狸精，梓芬夺走我的丈夫，她祸害我的儿子，我岂能容她？”
萧寒并不废话，道：“天后认得爽快，也省了本座不少麻烦。既然如此，你就去毗娑牢狱反省吧！天后之位，你也担不起。”
荼姚怨愤的剜了润玉一眼，仰着头高傲离去。润玉眸子暗沉，荼姚怎么会引颈就戮？只怕是还有后招。今日这场戏，该只是一个序幕。
打发洛霖一家子，萧寒径自走到临渊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指引。神识翻动，头痛欲裂，往日一幕幕在脑海里激荡。
“噗……”
强大的灵力撞击，萧寒猛地吐了口鲜血。与荼姚不和，来这里五百年，他从未踏入紫方云宫。
临渊台，十几万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被人推下去。何怪乎他一个凡人死后神魂不散，游荡四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凡人。
“我回来了，你想不到吧！”

六十四
先天帝膝下三子，次子太微生性聪慧，明达通透。奈何两万年之前触怒先天帝，闭门思过，后性情大变。
九霄云殿，重重结界。有太多的疑问在心里，憋的他难受，他要知道答案。
“常宁，我们又见面了。”
“属下该死。”
萧寒避过面前常宁的礼数，道“你我主臣，本座自认待你不薄，可是你选择了你的家人，本座也不怪你。”
“虽然是逼不得已，到底背叛了您。主上回来了，常宁甘愿受死。”
“从临渊台下去，不会死。父帝想来是知道这一点儿。所以秘而不宣，对外说本座禁足，私下派人找到本座。可是掉下临渊台之后，本座受了重伤，被人把魂魄逼出来，抽取灵智。丢去轮回，成了凡人萧寒。萧寒死后，神魂不散，千世万世的蹉跎，最后回到这具身体里面。准确的说，回到本座的身体。”萧寒微微勾起唇，分明是一个笑意，却将帝王的威严与冷酷从唇角的线条中展露无遗。“你既然背叛本座，为何不听那条蛟龙的话，杀了本座？”
潇湘道：“背叛主上，是无可奈何。主上对属下有恩，属下不敢。再说，主上有帝王气运，也不是谁相杀就能杀的。”
“呵呵……”萧寒嘴里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那条炎蛟夺舍本座，本座虽然以萧寒之名投胎入世，龙魂犹在，皇后陈绾绾为本座怀了一个孩子，本座记得那孩子出去之时，天降甘霖，龙凤同贺。可是后来皇后产下的孩子，却不知所踪了，你是不是该给本座解释一下？”
“人界异象，如何瞒得过已经夺舍主上的炎蛟。只不过，那条蛟龙以为那是主上投胎入世。”
萧寒面色灰暗，喃喃道：“本座唯一的骨肉，你们杀了他。”
“不……没有。”潇湘道：“那条蛟龙给了属下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属下彻底除掉那个婴儿。但是属下在人界截走小殿下之时，经过太湖，无意间知道龙鱼族簌离公主身怀有孕，移花接木，将主上与陈皇后的孩子与簌离公主的孩子，做了调换。属下带着簌离公主的孩子上天界，那炎蛟见到只是一条有龙族血脉却带着角的青蛇。虽有怀疑，不成气候，倒也没有取其性命，而是扔出天界，任其自生自灭。再后来，那炎蛟知道主上就是萧寒萧国主，就……”
“帝王气运未尽，他杀不得本座。就划了萧寒在地府阴卷的姓名，让本座成为孤魂野鬼。”
“是。”常宁接着道：“应龙作为先天四大神龙之一，龙脉只能以神魂孕育。主上转世虽为凡人，神魂仍在。主上回来之前，炎蛟忌惮太子殿下应龙血脉，与荼姚极尽打压。如今主上回来，多疼一疼太子殿下吧！”
“那条炎蛟竟然没有怀疑玉儿的身世？”
“不是没有怀疑，是……是属下……将太子殿下心口五行龙鳞拔了……所以……”
萧寒顿时杀意暴增，捏着常宁脖子，一字一句道：“你们……你们……怪不得，堂堂应龙，竟然跟一条水龙一样，只能修习水系。”
“主上……若……若不如此……太子殿下的身份……如……如何瞒得住。那炎蛟一旦……知道太子殿下身份，如何会放过太子殿下？主上……有帝王气运……护着……太子殿下呢？”
萧寒甩开常宁，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睛里射出鹰隼般凌厉、尖锐、森冷的目光，怒火犹如地狱之火在他眼底燃烧。“你拔了玉儿的五行龙鳞，玉儿不能修习五行灵力，退而求其次，只能修习水系。”
“那炎蛟并不好糊弄，只是天后当日为了固宠邀功，先斩后奏带着太子殿下上九霄云殿。太上老君亲自验的血脉，与众神力保殿下是天家骨肉，所以那炎蛟才没有杀了殿下。后来，大概是殿下没了五行龙鳞和逆鳞，应龙血脉被彻底封住，与水龙无异。那炎蛟借主上血脉，成为火龙，认为火龙与龙鱼生水龙。三千年前，殿下飞升上神，应龙血脉初次觉醒。那炎蛟多次想置太子殿下于死地，亏的太上老君暗中化解。”
“这事儿太上老君知道。”
常宁点头，道：“知道，应龙血脉初次觉醒，属下和太上老君说过此事。”
“父帝的死，和那条炎蛟有多大关系？”
“主上有所不知，那炎蛟区区蛟龙，他的神魂如何担得起应龙之身。开始还能维持，后来应龙之身渐渐开始消失，成了一条普通的火龙。先帝开始怀疑他，可是那时先帝气运将近，他对先帝用毒，软禁先帝，直到先帝驾崩。”
“很好，很好！”萧寒看着常宁，这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人，也是背叛他的人，也是千方百计保住他骨肉的人。“你走吧！你我君臣，就此别过。”
“主上，属下……”
萧寒抬手，制止常宁，道：“多说无益。”
“属下……拜别主上，主上保重。”
萧翔眯着眼睛，眼底尽是冰冷。他本是恩仇必报之人，廉晁，丹朱，还有那条炎蛟，既然他回来了，谁都别想好过。有着龙族血脉带着龙角的小青蛇，水火两修，想起旭凤磐涅的那个夜晚，萧寒嘴角翘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旭凤，锦觅前世叔嫂通奸很好玩儿吧！这一世，让你们玩儿个够。润玉是他龙魂孕育，旭凤可不是，那就不存在什么父子了。他们一家人，前世今世施加他和润玉身上的痛苦，必然百倍偿还。

又是一个恨不起来的反派

好心疼瑶妹，善恶一体，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