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
他蜷缩在暗处,犹如惊弓之鸟,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将自己快要迸发的尖叫声强行吞咽。
男人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割断了颈动脉,温热鲜艳的液体从断口喷薄而出,顺着地毯华丽繁复的花纹肆意蔓延。那把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手枪掉落在他的身侧,被黑衣的凶手无声拾起,沉默地拉上了保险栓。
沙发上的女人不疾不徐地品着茶。她看向地上的尸体,目光刺骨,仿佛在看一条漂浮在冰冷湖面上毫无尊严的死鱼。她放下茶杯,目光从尸体和手枪上来回打转,最后定格在面前那张永远一成不变的脸上。
“我说,大哥。”她悠悠开口,秀丽的眉拧成了戏谑的形状。“你就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方式吗?拧断他的脖子不好吗?这地毯的钱要不要从你的工资里扣?”
她的声音从容缱绻,全然不似一个方才还在枪口之下命悬一线的人,一如明明有人在面前死去而她却在惋惜那价格不菲的地毯。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倒是意料之中。
“算了我开玩笑的,我又不是那种会克扣优秀员工奖金的无良老板。”女人摆摆手,无奈地叹息。这位部下一向如此,忠心又尽责,只是多少会有点无趣。“收拾一下这里然后爱干嘛干嘛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她看着对方无言地收起枪和匕首,无言地用地毯将尸体卷起,无言地离开她的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打开又关上,隔绝了门外的声色犬马。房间里平静如初,只是空气里多了些淡淡的铁锈味,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随手点燃了桌上的香薰灯,静静地看着烟雾在灯光下支离破碎。她想大概有人会留意到那个扛着地毯的家伙,却不会有人联想到这扇门后面上演的血腥故事。没有人会在意的,正如没有人会在意绚丽灯光下暗藏的影。
“没有别人在了,可以出来了吧。”
他灰溜溜地从柜子后面爬出来,他的腿已经麻了,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到她面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她的样貌,一时间不能将眼前这个年轻美艳的女人和这家高级会所“茧”的老板娘划上等号。栗色的及肩短发,白色的连衣裙,恰到好处的妆容,气息看似纯净而无害,却又无法忽视那嫣红双唇后隐匿的蛇芯。
她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物件,他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脖颈,才发现那不过是一部手机而已。
“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接你。”女人看着他惶恐的模样有些发笑,“这里可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小孩该待的地方。”
要在平时他肯定会反唇相讥,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无暇唱反调。他已经累了,从赌气离家出走,到碰上父亲的仇人被追杀,到慌不择路躲到这里,再到连累老板娘被误会被胁迫还帮他背了一条人命。他的元气早就被耗尽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徒留空壳的发条玩偶。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忙音。他毫不意外地挂断,顺手发了个坐标过去。老板娘给他倒了杯冰水,他道谢接过,却捕捉到了光芒在她手上停留的一瞬。
一枚小小的银戒,套在她纤细苍白的小指根。